7 強吻
棠寧怎麽可能等着。
她跑得可他媽快了。
趁蔣林野還沒站起身,她迅速掀開被子鯉魚打挺彈起來,穿上拖鞋就往外蹿。跑出去沒兩步,被一股大力扯住手腕,用力摔回床上。
北城入秋不久,床上用品剛剛換成秋季,被子枕頭都厚厚一層。
她後腦勺着陸,蔣林野好像是把她拽回來的瞬間突然想起她腦袋沒好全,着陸的前一秒,趕緊又伸手托了一下。
她眼前短暫地花了半秒,腦袋安安穩穩落到枕頭上。
兩個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他仍然攥着她,就保持這個姿勢半跪,眼神微沉,唇微微抿着,不大高興的樣子。
棠寧遲緩地眨眨眼,一擡頭,就在他眼中碰到熟悉的光。
——醫院那晚,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像是盯上某種獵物。
她觸電似的移開目光,強顏歡笑,企圖轉移話題:“蔣總,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我夢到一只長得特像你的貓頭鷹,一只追着我叨我腦袋……你能不能別老是神出鬼沒,走路一點聲音都……”
她話沒說完。
蔣林野突然低下頭,用力吻住她。
這個姿勢很适合發力,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就将她整個人困在了懷裏。
棠寧整個人都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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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條斯理地,身體慢慢湊上來。
開始察覺到涼意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用最大的力氣掙開他按着自己的手,棠寧整個人像一條在幹涸岸邊垂死掙紮的魚,她根本推不開他。
他的吻還在深入,棠寧從沒這麽直觀地感受到兩個人的體力差異,她用力咬他,眼裏不自覺地泛起水汽,話都說得斷斷續續:“你幹……幹什麽!”
蔣林野唇角一痛,微微皺眉,手上卻将她按得更緊:“履行夫妻義務。”
“可是我不想……”全身都動彈不了,她忘了額頭還有傷,慌不擇路地想用腦袋撞他,可是連肩膀都起不來。
棠寧突然覺得委屈,幹脆擡眼看他。
卧室裏燈光很暗,只有夜燈發出清淡暧昧的暖橙色光芒,将兩個人都籠罩在裏面。
“我……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我完全不、不記得跟你結婚的事。”
他埋首輾轉着親吻她的臉頰,聽到她的聲音。
她嗓音其實很清脆,讀書時唱歌動聽,後來偶爾帶哭腔,會變得像現在一樣軟。
蔣林野動作慢慢停下來。
“而且我才剛剛出院,我、我整個人的腦子都……”她一邊低聲哼,一邊在心裏破口大罵,這什麽狗男人啊多等兩天是能死嗎!“都不清醒……”
“你為什麽非要現在……就、就……”開口才發覺自己是真他媽委屈,金錢完全無法填補她的精神損失,“……我不想跟一個陌生人上床。”
陌生人?
“我們同床共枕,五年了。”
蔣林野幾乎被氣笑,卻笑不出來。
他垂眼看她,沉默了很久,啞聲:“你說過你喜歡我。”
已經是高中時的事。
“對,我是說過。”棠寧打了半天幹雷也沒憋出一滴眼淚,用力吸吸鼻子,眼眶真的紅起來,“我就不能後悔嗎?”
蔣林野立刻皺眉,沉聲:“不準想離婚的事!”
棠寧:“……”
這就想多了,她壓根沒想離婚。
財産分割實在太麻煩,她簡單了解了一下兩個人現在的財産分配情況,覺得就算是走人,也要多花一點他的錢再走。
為了掩飾自己的史高治本性,棠寧狀似委屈地垂下眼。
夜燈暖光盈盈,為她長長的睫毛覆上一層水汽。
她沒有說話,蔣林野忽然有些恍惚,像她這種被狗咬到腿流血都不會泛淚花的女俠性子,婚後不知死活地跟他對抗了那麽多年也從不肯示弱,真的有掉眼淚的時候嗎?
也許是有的。
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統測之前,他們和一組值日生一起打掃舊教室,書櫃上的金屬教具沒有放穩,被她一碰就墜落下來,他眼疾手快拉開她,自己結結實實地挨住這一下。
那是夏季,他也只穿了一件T恤,尖角撞擊,脆弱的肩胛骨應景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棠寧被吓壞了,匆匆忙忙地送他去醫院,醫生幫他固定骨頭,他無意識地皺眉,一擡眼,就看到小姑娘眼眶紅了。
毫無理由地,他突然感到開心,低聲問:“你哭什麽。”
棠寧蹭地睜圓眼:“我哪有哭!”
現在不止像小狐貍,還像心虛的貍花貓。
“喔。”蔣林野心裏好笑,幹脆不戳穿,“你眼睛有點紅,以後不要再熬夜了。”
這次棠寧沒有搭話,慢吞吞地眨眨眼。
半晌,突然來了一句:“這會不會影響你以後寫字啊?”
這問題真把蔣林野問得一愣,他媽從小也沒少打他,他并不覺得這是多大的傷。
可她問得這麽認真,鬼使神差地,他開口就成了一句:“不知道。”
棠寧突然緊張起來:“那……那你要、要是,要是真的因為我,以後沒辦法寫字了,那你……”
她話沒說下去。
但蔣林野莫名有點期待,不知怎麽,自己在後面接了一句:“那我就先幫信女棠寧完成她宏偉的心願。”
現在她宏偉的心願早就完成了,可她不僅忘了,還開始反悔。
蔣林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低聲叫她:“寧寧……”
寧寧什麽呢。
他有這麽多啞然。
鼻息間浮動着熟悉的玫瑰香氣,蔣林野放開她,從她身上下來,躺到旁邊:“……睡吧。”
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像毛絨小動物一樣,迅速背過去蜷成球。
蔣林野一動不動,看着天花板。
所以他從不回憶過去。
一旦回憶過去,就會想要永遠留在十八歲。
如果能做夢,只想長眠此間,不願意醒來。
“明天是周末,你記得回家看望爸爸。”他不急不緩,提醒她,“他聽說你出了車禍,很擔心。”
屋裏很安靜,他等了很久。
棠寧始終沒有再開口。
***
蔣林野這一晚睡得并不好。
在他的記憶裏,他永遠是餍足的一方,難得出現這樣的狀況。
可還是要起來工作。
六點鐘準時睜眼,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他下意識翻個身想抱一下旁邊的人,發現床鋪已經涼了。
蔣林野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第一反應是去拉床頭櫃。
棠寧的身份證和護照都還在。
“……”
他長舒一口氣。
換好衣服起身下樓,剛剛走到樓梯口,就聞到熟悉的香氣。
蔣林野短暫地愣了一秒,有些難以置信,走下樓梯的這段路比以往都要長,他拐過轉角,看到棠寧真的站在廚房裏,系着海綿寶寶的圍裙,和私廚一起做飯。
她似乎不太熟練,偶爾擡頭,問一問火候。
蔣林野走過去,嗓子莫名發啞:“早。”
棠寧擡頭看看他,也有些局促:“早。”
她摸摸鼻子,主動解釋:“馬上就好了,我在準備你的午飯。”
鍋裏炖着一份香氣四溢的土豆牛腩煲,蔣林野垂眼去看,流理臺上已經分裝出了三個便當盒,很常規的米飯,配菜是豆筋炒胡蘿蔔絲、白灼蘆筍和番茄蛋湯,以及四顆圓潤肥胖的小金桔。
結婚五年他就他媽沒見過這麽溫馨的早晨,世界都因此顯得非常虛幻:“怎麽突然想起做這個?”
“就……”棠寧神情有些不自然,“你就當做,是我送你的開水白菜的回禮吧。”
棠寧心虛時耳根會紅,以前喜歡他到骨子裏,兩個人對視,耳根也會紅。
蔣林野把她的表情理解成了不好意思。
于是這頓早飯也吃得格外和諧。
蔣林野甚至沒有一心二用地處理郵件,他多喝了半碗粥,主動問棠寧:“要我送你去公司嗎?”
她頭也不擡:“不要,我今天不去公司。”
瘋了嗎,什麽神經病才周末去上班?
她早就約了盛星來一起去逛街買小裙子,快樂做富婆,快樂地掏空老公的錢包。
蔣林野點點頭,見她今天穿了條很休閑的裙子,随口問道:“約了人?”
“嗯。”去花你的錢。
“早點回來。”
“嗯。”就不回來。
最後一句話,蔣林野猶豫一瞬,還是堅定地提醒:“不準背着我偷吃紅油小火鍋。”
“……”
***
但事實上,她也根本就沒有吃紅油小火鍋的機會。
女生逛街就那麽幾件事,盛星來知道她出了車禍還沒完全康複甚至慘遭失憶,恨不得把她圈起來看着:
“做什麽頭發?萬一碰到化學藥劑怎麽辦,不可以不可以。”
“做什麽指甲?你在店裏聞不到甲醛的味道嗎?不可以不可以。”
“吃什麽海鮮小火鍋,會留疤的你不知道嗎?難道你希望我們倆以後一起跳廣場舞的時候,你頭頂還頂着一道哈利波特一樣的閃電?”
……
最後兩個人買完小裙子,只能一起去看電影。
棠寧:“早知道你這麽能逼逼,我就不約你出來玩。”
盛星來不假思索:“你不約我還能約誰,說得好像你現在有別的朋友一樣。”
棠寧微怔,奇了:“怎麽可能沒有?”
開玩笑,她高中時人緣好爆了。
“就你那破脾氣,除了我誰能忍得了。”
話一出口,棠寧突然沉默下去。
盛星來半晌沒聽見她的聲音,猛然想起她失憶了,連忙轉移話題:“當然了,其他人也可能是沒空,其實我這幾個月也很忙,醫院要重新裝修,好多東西得我自己搞……不過馬上就能重新開張了,到時候,請你過去玩呀。”
盛星來開了一家挺有名的寵物醫院,偶爾也做流浪動物救助。
棠寧也喜歡毛茸茸小動物,幹脆順着她的話茬往下接:“好啊,我一定到場。”
“對了。”突然想到什麽,盛星來打開包,“送你一個小福利,我今天上午才去印了一沓優惠券,打算等重新開張時,拿來做活動。”
棠寧咯咯笑:“你這是在黑幕我?”
盛星來塞過來一把。
她接過來定睛一看,上面寫着一排鮮紅的大字:
“免費割蛋蛋券”。
棠寧:“……”
棠寧有種把這個券哪兒來送回哪兒的沖動:“我割誰的,割我老公嗎?”
兩個人邊說邊進場,盛星來貴婦似的戴好眼鏡,兩手安詳地交疊:“不好意思,我們診所暫時不提供人體絕育服務。”
電影是最近剛上的一部文藝片,棠寧靠在椅背上,看着看着有點走神,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剛剛盛星來說過的話。
她怎麽會沒有朋友……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這五年到底發生了多少事。
下一秒,盛星來輕輕拍拍她:“你老公電話。”
棠寧出門沒有帶包,兩個人剛剛逛街時,她把手機裝在了閨蜜包裏。
看着伸過來的手機,棠寧微怔:“不是蔣林野。”
她早就把他拖黑了,他不可能打電話過來。
“喔。”盛星來低頭看看屏幕上的“林”,也沒多糾結,随手挂斷了。
過了會兒,手機又震。
棠寧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機拿過來放在自己手裏,還是剛剛那個人,她也不知道是誰,幹脆關了機。
這回一直清淨到片子結束。
電影散場,盛星來坐在展廳裏,一邊等彩蛋一邊伸懶腰:“你老公打電話查崗?”
“查什麽崗。”棠寧嘴角抽搐,“他自己都經常夜不歸宿,有什麽資格查我的崗。”
“他現在不回家啊?”盛星來有點震驚,“那他……”
“誤會了誤會了,他就只是很單純地睡在公司,方便加班。”
“你怎麽知道他真的是在加班。”盛星來沒別的意思,單純很想打趣她,“別一不留神在外面搞出個小的來。”
“不可能。”棠寧開啓手機,雞賊地笑,“我相信我老公。”
“呀,你這麽自信。”
“那當然。”棠總撫摸着手上的割蛋蛋券,發出獰笑,“我相信他沒有這方面能力。”
盛星來:“……”
盛星來:“??”
手機重新啓動,棠寧本想搜搜看附近有什麽好喝的飲料,那個“林”竟然又見縫插針地将電話打進來。
她随手接起,聽到一個明快的女聲。
“您好,棠女士。”對方音調很柔和,聽來如沐春風,“今天上午您沒有過來做心理咨詢,請問是取消這周的咨詢,還是另約時間呢?”
棠寧一愣。
所以通訊錄裏那個“林”……
是她心理咨詢師的名字。
***
陳良駿覺得,老板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做了蔣林野五年多的助理,他一直很佩服蔣總這種天上下刀子都要來公司加班的資本家精神,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可是現在還不到中午,他竟然開始頻繁地看表,手上的書半小時前就停在189頁,現在他悄悄偷看,竟然還在189頁。
陳良駿得出一個結論。
老板在摸魚。
這種情況實在是少見,他很好奇發生了什麽,三分鐘後,得到答案。
蔣林野像是忍無可忍,阖上書擡起頭,一如既往面無表情:“我要吃午飯。”
陳良駿:“……”
雖然比往日的飯點早了半個小時,但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今天難得地帶了便當,他幫他熱好,重新送回來。
蔣林野明顯精神一振。
他從沒像今天一樣,期待過一天中的某個環節。
打開蓋子,香氣很快在空間內擴散開。
他不怎麽餓,可是這份飯的味道遙遠熟悉得令人心動,中學時代棠寧一個人在家,也會常常下廚做飯。
她廚藝其實很好,只是後來,再也不做了。
蔣林野拿起筷子,從素菜開始,一道菜一道菜地嘗過去。
最後才落到土豆牛腩煲上。
這道菜看起來炖了很久,胡蘿蔔和土豆都炖軟了,湯汁粘稠,牛肉浸沒其中。
他夾起一塊土豆放進口中。
毫無防備地嚼了兩下,整個人從天靈蓋開始酸爽,食物的氣息在體內回旋了二十四個小周天,他才緩慢地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吐出那塊東西。
那才不是土豆。
那是他這輩子最恨的食物。
——是他媽的,一大塊僞裝成土豆的姜:)
作者有話要說: 棠:我太難了,為了氣死蔣總,我真的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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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姜是一種裝什麽像什麽的食物【狗頭
今晚去吃菌火鍋,我也差點把姜當成菌……還好我比蔣總反應快【推眼鏡
精選一條昨日評論:紅油小火鍋味的水煮白菜,我尋思着這不就是麻辣燙嗎哈哈哈哈哈,這可太好辦了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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