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話【回頭路不易】

眼見着都已經看到出口了，卻不得不重新回頭找尋同伴。

只是鄒爾柳還百思不得其解，像班陽焱這種無欲無求的人又怎麽會被幻境迷惑呢，難道說還有其他人在這鏡面裏嗎？還是那種連班陽焱也無法應付的敵人？

想到這裏的時候，有了危機意識的她立馬振作起精神來，腳下的步子也越發變快。

其實她走得快的原因還有另一個，走在前面的冉巡與雅南兩個人形影不離，她看得心煩，眼不見為淨，幹脆大步流星地趕到他們兩人前頭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感覺到冉巡莫名其妙的眼神，瞬間就将他的聲音甩在身後，“你走那麽快做什麽，回頭路不易，可別再陷入幻境中了。”

她看他才是深陷幻境的那個人吧，身邊站着個假貨還渾然不知，真是可悲。

鄒爾柳越想越氣，不僅将他的話置若罔聞，甚至有些賭氣似地越發加快了腳步。

他們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第三層绮麗鏡面的世界中，白晃晃的鏡面再次遍布四周，像是照妖鏡似的，任何心思全被它看透。不知為什麽，鄒爾柳的心情更加煩躁。

必須快點找到班陽焱，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快越好。

這個想法充斥着她的整個大腦，視線微微一瞥間，眉頭不由緊緊蹙起。斜旁邊的鏡子恰好反射出她身後的模樣，冉巡的一只手扶住雅南，而那個冒牌鄒爾柳正極力地裝着柔弱。

鄒爾柳看不下去，幹脆故意偏離了軌跡，去稍遠一點的地方找班陽焱。起先還能在鏡子中隐隐約約地看見他們兩人的身影，但一個回身去找尋班陽焱的功夫，再次回頭時他們兩人就不見了蹤影。

鄒爾柳嘆了一口氣，都怪這鏡子的錯視效果，看起來她本來就與他們兩人走遠了，但一直看到鏡子裏還有他們的影子，就放心大膽地繼續大步向前走，這才與他們兩人真的走散了。

環顧四周，又全是錯落排布的鏡子，這鏡面就像是霧裏看花的謎面，将她此刻的模樣拆分成無數個，四面楚歌地圍剿着她，她一下子有些怒由心生。

她本來就不想見到雅南，還給她看到這麽多個……

她暗暗地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耽擱，也不回頭去找冉巡與雅南。就讓他們兩個人去卿卿我我吧，她自己一個人也能找到班陽焱，哼。

她尋尋覓覓約摸幾分鐘後，突然捕捉到一個玄色的身影稍縱即逝，心裏不由一喜：“班陽焱？”

Advertisement

喜愛穿玄色衣服的，除了班陽焱還有誰？沒想到，這麽快就讓她找到了人。鄒爾柳連忙加緊腳步，循着方才一閃而過的方向小跑而去，很快便看到了班陽焱本人。

“原來你在這裏啊，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不同于鄒爾柳的慌慌張張，班陽焱卻一臉的沉着冷靜，就好像此刻他們的狀況是倒置了，鄒爾柳欣喜地拉過他的衣袖，“快點随我走吧。”

“我方才沉迷于幻境中，耽誤了點時間，幸好及時識破……”他因為鄒爾柳的親密舉動而微微蹙眉。

他的視線落在她拉住他的手上，這般炙熱的目光不免讓大大咧咧的鄒爾柳也留意起來，她狐疑地心想，怎麽了這是，他們倆都認識多少年了，拉個衣袖還這麽見外幹嘛……想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吓得連忙松開了手。

末了，撫了撫額，語氣中有些一語難盡的無奈：“這件事情說來話長，言簡意赅地說就是，我和雅南被這個鏡面施了不知道什麽詭異的妖術，從而彼此互換了身體。”

班陽焱的眼眸中閃過稍縱即逝的震驚，這已經是他能有的最誇張的表情變化了，鄒爾柳心領神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驚訝了，出去了以後，就能恢複原狀了，所以我們快點走吧。”

班陽焱眼神複雜，但知趣地不再廢話，跟着鄒爾柳往出口的方向走，兩個人沒走多久，正巧遇上冉巡與雅南二人。

雅南一看見班陽焱，臉上流露出一絲不甘心的神情，看樣子是還以為能拖延得更久呢。鄒爾柳莞爾一笑，向她微微挑眉，“人已經找到了，這下可以走了吧？”潛臺詞就是，看你還有什麽花樣要耍。

事實是雅南再也耍不出什麽花招了，他們四個人結伴在一起，順利地出了鏡面世界，很快重新回到星艦停留的地方，此時鄒文光已經早早地修好了飛船。他們一起搭乘上“輕舟”，重新返程。

至于她與雅南，她們的身體自離開鏡面的那一刻就已經互換了回來。

鄒爾柳的腦子裏想法很多，卻理不出頭緒來，所以從房間裏出來，看見冉巡正坐在星艦的窗邊。她坐在冉巡的面前，看見他瞬時間的眼神變化，看見了自己，他的眼眸就好像一瞬間有了光芒似的，這讓鄒爾柳覺得很是安心。

他溫暖的聲音落在耳裏，“你怎麽從房間裏出來了，不是在養傷嗎？”

“無聊了就出來坐坐呗。”她笑着，心裏在想，還是這樣子最好。

“我都提醒過你了，讓你小心，不要再次陷入幻境。”

氣氛正好，她突然聽到一個煞風景的聲音，一側首又看見了一個冉巡，一時間有些搞不清狀況。這是怎麽回事？

她正思考不過來的時候，看見那個新的冉巡正一字一句地說着：“雅南，快點清醒過來！你看到的都是幻境，不是真的！”

等等……雅南？！

為什麽叫她雅南，這個噩夢還沒有結束嗎？她不是已經出了鏡面世界，身體也已經互換了過來嗎？又是哪裏出了錯……

頭痛欲裂的時候，她瞥見眼前的桌子突然消失了，随後星艦的其他種種在一點點地幻滅……鄒爾柳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是吧……

緊接着她就猛地回到現實中，方才還坐在對面與自己說話的冉巡已經從鏡面上消失了，她的身邊站着冉巡與鄒爾柳模樣的雅南，而班陽焱……卻毫無蹤影。

靠，她又陷入幻境中了……他們這又是看到了多少的節奏啊……

鄒爾柳已經有些麻木了，甚至感覺不到羞愧了，嗯确實……反正也不是丢她的臉嘛。

可是她搞不懂的一點是，她今天是怎麽了，冉巡、冉巡、冉巡，她的幻境裏從頭到尾都是這個人！怎麽趕都趕不跑，簡直可以稱得上陰魂不散了！

“都讓你走慢點了，才一跟我們走散，這不馬上就……”

“你廢話怎麽這麽多。”鄒爾柳瞪他一眼，一個殺人般的眼神就将他的千言萬語都堵了下來。

鄒爾柳此刻才完完全全地意識到目前的狀況，原來是她在找班陽焱的過程中，一不留心就着了幻境的道，事實上她根本還沒找到班陽焱呢。

方才一路過來的時候，她還不覺得這鏡面有什麽神奇的魔力，反正幻覺都是透過鏡子反射出，只要保持頭腦清醒，分辨出現實與幻境，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她現在才明白，自己方才只不過是與同伴一起進來，所以才沒有輕易進入狀态，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置身于這未幻世界中，真的很容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現在想來，始終一個人的班陽焱确實很容易會迷失……

鄒爾柳微微拍了拍自己的臉，方才幻境的一切似乎還在眼前，那麽真切，她也仿佛已經乘上輕舟返程，但此刻她卻還只是在绮麗鏡面中，那些只是黃粱一夢罷了。

鄒爾柳還有些暈暈乎乎，聽見身旁冉巡的聲音：“我和鄒爾柳已經找遍了這第三層鏡面，卻沒有發現班陽焱的蹤跡，看來他應該迷失在了第二層鏡面中。”

她才漸漸從方才逼真的幻境中清醒過來，腦袋裏暗暗思忖着，第二層鏡面的話，應該是與過去有關。在她的眼裏，班陽焱一直是一個近乎神秘的人，雖然與他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對于他的過去，她卻一概不知。

鄒爾柳始終覺得神秘的班陽焱身上藏着許多秘密，只是少言寡語的他不會主動提及，她也不好意思主動去問對方。

但鄒爾柳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班陽焱的情景，那是個大雨滂沱的雨夜，情報局的風鈴搖曳聲伴随着狂風暴雨，聽起來令人有些惶惶不安。那時候鄒爾柳還只是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她随着鄒文光一起去應門，心裏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麽人會在這種時候來委托任務啊，然後她就看到了班陽焱。

他渾身被大雨濕透，狼狽不堪，擡起頭的時候，一雙落寞的眼神令懵懂的鄒爾柳吃了一大驚，她從未見過這般絕望的眼神，像是黑洞似的，一點光芒都沒有，像是失去了魂一般。

他看向鄒文光，語氣有些焦急：“我有事要委托，我要找一個人……”

他委托的事情最後結果如何，鄒爾柳不得而知，她只記得他與鄒文光出去了一趟以後，鄒文光就将他帶回情報局了。從此以後，班陽焱就作為成員，生活在情報局內，這一待就是整整八年的時間。

現在想來，是終究沒能找到那個人吧，又或許那個人……與他這次的迷失有關？

鄒爾柳随着冉巡與雅南兩人一起進入了第二層鏡面，在四面叢生的鏡子中兜兜轉轉，因為看到了什麽，她突然頓住了腳步。

眼前的鏡面中分明飄着白色的梨花瓣，洋洋灑灑好像細雨一般溫潤無聲，暈染出美好的春意盎然。鄒爾柳游走在四面是花瓣飄揚的鏡子中，就好像是在流光中穿梭。

這不是她的回憶，也不是冉巡與雅南的，除了班陽焱，還有誰呢？

花落花開，景致正好，鄒爾柳遠遠地看見一棵參天的梨花樹，大樹底下有一把紅傘如一朵嬌嫩的花綻放。她走近了一些，才看清那是一個女子在花雨中撐着一把鮮豔醒目的紅傘，那女子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地回過頭來。

起初的時候紅傘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胭脂般的紅唇，然後傘一點點地上移的時候，鄒爾柳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