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粗俗無禮

“哪裏來的丫頭片子，跑爺跟前打混來了，去，一邊呆着去！”

男人見自己的話被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小妞給打斷了，臉上的神情便有些不快，開口之時便有些粗魯。

男人的話剛一落地，于歸便微微的皺了皺眉。

這人怎麽這樣……不通禮儀。

什麽叫丫頭片子一邊呆着去！初次見面即便是互相陌生的人，也是不能這般開口說話的吧！

這樣粗俗無禮！

剛想要再次開口駁他兩句，卻被書桌邊的韓夫子搶先了一步，老爺子似乎剛剛緩過來氣。

“堂堂的三品将軍，竟是這般魯莽的性子，難道不知這樣是很不禮遇的嗎？”

男子一聽，立刻便撇嘴道：

“行啦！別磨磨唧唧的了，趕緊給爺一句痛快話吧！”

“不賣！”

“老夫就是傾家蕩産了，也不會沒出息的為了蠅頭小利，變賣了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見自己講道理對方全然不理，老夫子的倔脾氣這時便也跟着上來了。

這男人實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不賣？”

男人的聲音在原有的粗犷之上又高了一個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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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還是嫌錢少？”

“我就說嘛，讀書人就是婆婆媽媽的愛磨叽，若是嫌錢給的少了，直說不就得了，還蠅頭小利，非要繞個八道彎才把意思表達出來，你說你累不累啊！”

“你……”

被氣的胡子亂顫的韓夫子抖着手指向了面前的高大男人。

“我什麽我啊，得了，本将軍今兒剛回來，家門還沒進就來了你這，現在着實累得慌，你這老頭就別再浪費時間了，趕緊答應得了。”

“不就是錢嗎，老子現在有的是，你說吧，再加多少才成，你給爺說個數。”

“……”

“小子，你知道什麽是禮遇嗎？”

老夫子再次試着重複了一次。

“哎呀，什麽禮遇不禮遇的，爺現在就是要買你手上的東西，你賣了就是對爺的禮遇了。”

男人再次不耐煩的揮手說道。

韓夫子這次幹脆把手放在了胸口之上，之後好半會兒的時間裏都說不出話了。

于歸一見，趕忙幾步上前，将手放在老爺子的背後，慢慢的拍撫起來。

直到老爺子對着她點了點頭之後，于歸這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然後轉首移到了一旁。

“小子，今兒老夫就告訴你，你剛剛說的那不叫禮遇，那叫無禮，老夫跟無禮之人沒什麽好說的……”

老夫子說完便直接撫着胸口擡步便走向了門口。

男人起初因為他剛剛的話語，有那麽一瞬間的怔愣，轉眼間見他已然走遠，便又面露急色的轉過身道：

“老頭，你确定真的不賣，本将軍可是聽說，你家裏的那個患病痛的兒子可是撐不了多長時候了。”

男人在說前一句話的時候，老爺子背影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可是當他甩出第二句話的時候，老爺子的腳步突然就是一個踉跄。

男人覺得有門，便準備再試上一試。

可是，前頭老夫子的腳步也不過就是那麽一頓罷了，轉眼間已然回過神，再之後甚至不做任何遲疑的便出了屋子，只在門口轉身之際，對着裏面的于歸飄出了一句話。

“丫頭，我等會需要一些經史的資料，你幫忙找一些出來吧。”

屋中的于歸本是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聽見了老爺子的那句話，剛要試着答應一聲。

書案邊的男人這時卻先動了。

許是沒料到老爺子走的堅決，男人反應突地有些慢半拍，反應過來便有些急的要追出去。

于歸一見，想也沒想便直接出手拉住了他。

男人的腳步受阻，不禁有些惱怒的回過了頭。

“你這丫頭，拉住老子作甚？”

于歸剛剛不過是一時沖動，這會兒上理智回籠，見着自己還沒規矩的抓住了陌生男人的衣袖，臉立刻便有些尴尬的紅了。

不過，很快她便鼓足了勇氣問出了一句：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世上，什麽東西都可以拿錢來買？”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要從老夫子那裏買些什麽，但是從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來看，應是老爺子極為重要的東西吧。

“呵呵……”

男人有些譏諷的笑了笑。

“丫頭，那你告訴老子，你又是知道哪些東西是不能用錢買得到的？”

“……”

于歸怔愣之際，男人已經哼笑着直接轉身邁開大步出了屋子。

等到她回過神來，屋中哪還有他的影子。

……

下午的時候，于歸将整理好的經史資料抱在懷中，出了藏書樓，便直接往韓夫子的禮院組走了過去。

午膳是與二哥哥一起用的，從他那裏于歸才得知。

今日那個魯莽行事的，原來竟是個邊關剛剛回京的武将。

“一個将軍沒事跑來書院做什麽？”

一邊吃一邊好奇的問出了這句話。

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二少爺桃清直接便端起了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漱口水。

“聽說是來向韓先生買一本珍貴經本的。”

“買經本的？”

于歸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

對面的桃二少爺難得瞧見一回自家妹妹懵懂的模樣，不禁動了憐愛之心。

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妹妹的頭。

“聽說那黑臉将軍家的祖母要過六十大壽了……”

這跟買經本又有什麽關系？

再說那經本本是禮佛之人才能用的上的，難道這将軍在戰場上殺念太重，這會兒上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于歸心中不自覺的就浮想聯翩了起來。

見着妹妹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桃二少爺猜也能猜到自家妹妹一準是想歪了。

“瞎想些什麽呢？人家不過是要買經本給自己的祖母當壽禮用的，聽說他家的那位老太君是個極愛禮佛之人，最喜珍貴的經書孤本。”

桃潛對着妹妹解釋道。

“聽說這位将軍的父親原本是個鄉野村夫，後來趕上邊關亂事，朝廷緊急征兵。許是運道到了，據說打仗之時有如神佛相助一般，屢次立下不二的戰功。家人因此熱衷于佛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今邊關亂事已平，武将在那裏已無多大用處，聖上這才招了他們回京任職。”

“哦……原是這樣啊！”

見着妹妹恍然大悟的樣子，桃潛沒忍住，毛爪子情不自禁的又再次伸了過去。

這次他捏了捏妹妹的小鵝蛋臉。

看着面前貌美如花的大姑娘，桃潛覺得自己現在真是有一種吾家有女終長成的感慨。

當年那個喜歡在他和大哥面前撒嬌的小丫頭，經過經年的成長，如今竟是這般的溫文爾雅，亭亭玉立了。

他還記的，那時家中祖父的院子裏有兩棵長得十分茂盛的桂樹，小丫頭最喜歡那開的香香的桂花，每年花開的時候都會大把大把的把那花搶着摘一些下來。

可是她長得矮，高處的夠不到，這時候便颠着小腳繞過兩道院子跑到他和哥哥的書房，撒着嬌磨着非要他們出來幫忙去爬樹摘好看的桂花。

哥哥是個鐵打的穩妥性子，讀書用功的時候，便是外面失了火也是穩穩的不動如山。

而他天生就不是個能老老實實的認真讀書的料，架不住妹妹幾句軟言軟語的央求，便帶起了抱歉的眼神看着大哥，之後便拉着小丫頭出了門一路跑去了祖父的院子裏。

摘夠了滿滿一籃子的桂花，小丫頭又累的提不動籃子了，磨磨蹭蹭的跟在他的身後，他想要将籃子接過來幫她拿着，她卻不肯給，說什麽他粗手粗腳的将她好不容易摘下的花花都弄撒了。

他苦笑着沒法，最後只得連人帶籃子一起背在了身後……

那舊年的時光裏，他就是那樣背着提着小花籃的妹妹慢慢的走在自家長長的青石板路上，一走就是經年……

……

本是想着待會兒見了韓夫子，自己是不是要安慰上兩句，畢竟之前他可是被那黑臉将軍氣得不輕呢。

可惜，想好的說辭完全沒派上用場。

等她抱着經史資料進了禮院組，卻被告知說，老爺子晌午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書院。

“怎的走的這般急？不是下午還有課的嗎？”

“是有課，據說是和院長請了一日的假期。”

“請假了？”

“嗯，好像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

放下了手中的資料，于歸便同裏面的人打了聲招呼出了門。

去往自己的樂院組的路上，她忽然記起，上午的時候在禮院組裏見到的那個将軍，似乎說過，韓老爺子的家人貌似是有些不妥，莫非是這件事嗎？

一想到很有這種可能的時候，于歸腳下的步子便走快了些，穿過月亮門剛要轉身去往院長父親的院子，不想迎頭便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呀……”

額間瞬間傳來的刺痛讓于歸不禁輕叫出聲。

對面的來人顯然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一時間便有些怔愣。

待回過神來瞧清了眼前之人，便立刻有些着急的開口道：

“撞哪了，快讓我瞧瞧，是不是很疼……”

那聲音裏已然帶了些許的顫音，令人不難感受到對面之人的急切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