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要怎樣還

夏府的丫鬟很快便拿來了幹爽的衣裳，于歸沒有多想便直接脫下身上已經被她弄的有些濕漉的大氅，接過琥珀遞過來的衣衫便換在了身上。

坐在椅子上慢慢的低着頭喝着熱乎的姜湯水的時候，卻不知她家大嫂此刻正緊盯着榻上那明顯是男人穿的氅衣，眼睛裏閃着古怪的光芒。

“你身上的大氅是哪裏來的？

大少奶奶猛然間問了起來，于歸低下頭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那件男子的大氅。

青灰色的氅衣，樸素無華，卻透着淡淡的溫暖。

在她最冷最恐懼的那一刻，給予了她無上的安慰。

“是，剛剛那個人的……”

到底是有些羞于啓齒的……

“剛剛……”

大少奶奶咀嚼着這兩個字，腦子裏迅速的回憶着剛剛她見到的那些人。

結果怎麽想也沒想起來剛剛她是不是真的瞧見男人了。

穿過人群見着于歸一臉狼狽的時候，她哪還有什麽時間顧得上別人，全身心的都寄在了這個小姑子身上。

“少奶奶，是……是那個男人和他的侍衛救了我和小姐！”

琥珀臉紅着一語道破天機。

“竟是這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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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歸瞧着自家大嫂肯定的點了點頭。

“我當時掉進溫泉河裏，起初并沒什麽事，結果後來不知怎的腿就有些抽筋，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只記得自己恍惚之間回到了十歲，再之後的事情她就完全不記得了。

“一直到後來被人救上了岸，睜開眼睛才知道是那人救了我！”

沒什麽可隐瞞的，于歸一股腦的便把當時的情形對着大嫂傾訴了出來。

之後的時間裏，大少奶奶夏染都是處于愣神的狀态之中。

聽起來這真的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兩人帶着丫鬟去散步，瞧見前面有放煙火的，便想着要去瞧瞧，這本無可厚非。

再之後過橋的時候，不小心腳下不穩失了平衡掉進水裏，這……這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吧！

默默的反複回想着事件的經過，到最後夏染即便心裏總覺得哪裏似乎有些不對，可是這也不過是自己的感覺罷了，事實上這其實真的是一場意外。

……

随着大嫂從內室裏出來，便見到夏老夫人和小夏氏。

“丫頭，快過來這邊坐。”

夏老夫人的态度比之之前還要熱烙許多。

于歸坐過去，夏老夫人問她：

“有沒有不舒服？”

一碗姜湯水喝下去，身體便漸漸的暖和了起來，臉色沒了之前的那般蒼白，微微擡起頭腼腆的對着老太太笑了笑：

“沒有，現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一會兒用我的車将她們姑嫂兩個送回去。”

夏老夫人溫聲對着下人吩咐道。

“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不禁凍，所以我的車坐起來暖和。”

“那怎麽好，我們自己有車的。”

于歸忙急急的推辭道。

夏老夫人佯裝微怒：

“不行，今兒必須得聽我的。”

見推辭不掉，于歸索性便閉上了嘴，不過是坐個車而已，能怎麽樣。

又在屋中閑聊了一會兒，眼見着天色将晚，大少奶奶便領着于歸直接同家裏人告辭出來了。

走出回廊不遠，迎面便遇見了走過來的夏三小姐夏墨。

這次于歸并沒有直接打招呼，而是選擇低着頭裝作沒有瞧見。

大少奶奶也并不是特別熱烙，只是寒暄了幾句之後，便帶着于歸離開了。

夏三小姐眼見着嫡姐帶着小姑子走遠了，眼中濃濃的厲光才慢慢的顯露了出來……

都當她是個沒娘的庶女，軟弱可欺的嗎？

……

将幾位貴客送上車，小夏夫人又去忙着送別人，等到主客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這些無關痛癢的，小夏夫人便不再主事了，找了身邊的管事嬷嬷和親近之人将事情吩咐了下去，自己則是帶着丫頭回去了夏老夫人的院子。

夏老夫人這會兒上已經脫了身上的如意褙子，靠在寶藍色蓮花引枕上閉目養神，身邊的丫頭蹲在腳踏上給她細細的捏着腿。

聽着小夏氏蹑手蹑腳的進來，夏老夫人猛地睜開了眼。

“你個猴子，這是想要吓唬我老婆子一下不成？”

見着小夏氏一愣，不禁好笑起來。

“娘啊，您這是吓了媳婦兒一跳好不好？”

狀似反被吓到一般，小夏氏微微的輕撫着胸口。

“你啊……”

微微搖了搖頭之後便瞧了一眼腿邊的小丫頭，那丫鬟立即起身告退了下去。

小夏夫人将桌子上的茶碗拿起來端給老夫人喝了，老夫人吃完茶面色沉沉的對着她問道：

“怎麽樣？”

“我挨個的讓人問過了，都說具體的不太清楚，不過十有八九是個意外。”

夏老夫人擡眼看了一眼小夏氏。

小夏氏急忙擺手道：

“娘若不信，再叫人過來問問便是。”

夏老夫人一聽便揮了揮手道：

“算了，左右也沒出什麽大事，只是桃家那邊你找個機會同染兒好好聊聊。”

“是，媳婦兒知道了。”

……

“三丫頭怎麽樣？”

“怕是也有些吓住了……這會上正在墨園裏歇着呢……”

“嗯。”

這次夏老夫人倒沒說什麽，只是微點了點頭。

……

到底這身體的底子薄了些，于歸晚上的時候還是發了燒。

桃家一衆人尤其是大少奶奶如臨大敵一般。

好在府中的老大夫早就對她的身子知之甚詳，對症下藥。

不過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燒便已經退下了，只是身子骨還是有些虛弱。

大少奶奶似是覺得自己脫累了于歸病了一般，一個晚上竟是直接守在于歸的床前，不時的摸摸她的額頭，臉頰，誰勸也不聽。

直到天快要亮的時候，才實在困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了會兒盹兒。剛睡着便被桃大少爺桃清抱回了屋中。

于歸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輕快多了。

得知自家大嫂竟是守了自己一夜，于歸着實是有些過意不去。

其實，昨日的事情真的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的，沒想到自己這樣倒是拖累了她。

想着等會兒下了床一定要好好的和自家哥哥解釋一下，沒的讓他遷怒了嫂子。

剛這麽想着的時候，便見簾子一挑，一個颀長的身影便輕輕的邁着腳步走了進來。

許是不曾料到于歸竟然是醒着的，桃大少爺先是一愣，繼而臉上便露出了笑容。

“你這丫頭，總算是醒了！”

這話說的，好像她睡了多長時間似的。

“我沒什麽事的，就是昨兒有點着了涼。”

“還說沒事，聽說你落了水，哥哥快要急死了！”

微微的笑了笑，于歸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家俊秀的哥哥。

“大嫂呢？”

“剛剛睡下了。”

“哥哥。這事跟大嫂一點關系都沒有，你……”

想說你可千萬不要怪罪她。不想自家哥哥直接開口打斷道：

“我知道……”

“你知道？”

“呵呵，好歹我們做了幾年的夫妻呢，你大嫂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能不知嗎？”

這倒是……

“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你能這麽想哥哥還是很高興的！”

“看見你和大嫂能這般的相互信任，我也很高興呢！”

“傻丫頭……”

寵溺的摸了摸自家妹妹略略發白的小臉蛋，心裏卻想着過會兒一定要吩咐廚房，好好的給這丫頭補補。

這才去書院幾天，這小臉就又清減了下來。

……

“小姐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奴婢說話啊！”

也不知怎的，這兩日裏自家這位姑娘，但凡醒着的時候，便時不時的發上那麽兩回呆。

想要和她說點什麽，這話還沒說完呢，轉首一瞧那位又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莫不是落水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可是她和琥珀，甚至是齊婆婆都已經偷偷的問過了家裏的老大夫，都說是一切正常啊！

真是有些搞不明白了！

于歸也有些郁悶着呢，怎的人一安靜下來腦中便要出現一個魔幻式的影子呢？

哎……

“鴛鴦，我想去院子裏轉轉。”

“嗯，嗯？去院子裏？”

小丫頭有些為難了。

雖說自家這弱弱的姑娘這兩日卻是沒什麽大問題了，可還是不能輕易的讓人放下心來，以至于他們這些侍候着的，都是時刻的提着心吊着膽，就怕哪時有個不對頭什麽的。

“那個……不去，行不行？”

看着那丫頭一副糾結的模樣，于歸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就是出去走走而已，無礙的。”

說完也不等那丫頭什麽反應了，直接起身便去尋氅衣出去。

眼見着這姑娘的固執勁兒又上來了，小丫頭也只能跟着一起妥協了。

快速的翻出了于歸的大氅，然後披在了她的身上。

瞧着身上這件簇新的青綠色氅衣，于歸忽地就想起那天落水之後，自己披着的那件青灰色的大氅。

後來是讓大嫂直接給收走了，說是找個機會讓大哥還給人家，順便好好的表達一下謝意。

她不是傻子，大哥拿着氅衣去見那人，除了歸還表達謝意之外，怕是還有另一層的意思吧，畢竟她好歹還在閨中，名聲再壞也還是需要維護的。

也不知道現今大哥還了沒有。

還有，有沒有和那男人道謝呢？

哎……

雖說那人之前的時候嘴巴卻是夠壞，可是到底人還是不錯的。

兩次遇險都讓他解了圍，自己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麽會沒有感覺。

這份情怕就此是欠下了，也不知道将來她可是要怎麽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