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糖衣炮彈
鳳林苑二期樓盤其實也不過是七個月以前的産物。
陳原臻下了車, 因為這裏離着市區遠,所以來來往往的人流也并不密集,她就靠在車上擡頭看着鳳林苑二期的售樓處樓體上橫着的一大塊廣告牌。
那塊廣告牌做得很大, 又選的是極為亮眼的紅色, 在這個不算繁華的地帶極為紮眼。
“他這是還嫌不夠大,不夠高, 不夠紮眼。”陳原臻冷哼道。
“三期項目工程就是在二期在建的時候, 總經理在工地上臨時下的指示。”
“他到底為什麽這麽着急?”陳原臻細長的眉毛微微動了動。
“聽說是因為競争對手的一個項目, 他們出了一種新戶型,據說賣得很好。總經理就……”
“要搶占市場對吧?”陳原臻笑道, “也是了, 這種事情哪能算得上是抄襲呢,對吧。”
周鳴點頭。
陳原臻四處轉了轉, 約莫有四十分鐘, 她重新回到車上。
“周鳴,你知道陳原炀最喜歡讀什麽書嗎?”
正在開車的周鳴輕聲道:“什麽?”
“我生來一貧如洗……但決不能死時依舊貧困潦倒。”①
周鳴的喉嚨一緊。
“這句話用在富二代陳原炀身上聽着多諷刺啊,可他卻要求自己下屬的所有高管的辦公室裏必須挂着這一句話。”
“那是總經理魯莽了。”
“他這可不是魯莽。”陳原臻冷聲道,“他這是在和老爺子示威呢。他引這句‘生來一貧如洗’,你覺得是在打誰的臉?”
“可是董事長……”
“老爺子是個聰明人。陳原炀作死自有別人收拾他,副總經理辦公室裏坐着的那位可不是白吃幹飯的。要我說, ”
陳原臻輕哼。
“老爺子這哪是想退位啊, 明明是想看鬥蛐蛐兒了。”
“那您下一步打算?”
“一只蛐蛐兒都進鬥場了,那就也別讓另外的那只閑着了。”陳原臻笑了笑,
“張恪成不是你的好哥們兒嗎, 聽說他上次被我二哥用高爾夫球棒給收拾了。你尋個時間去看看張恪成的傷好得怎麽樣了。順帶也請人家喝頓酒、吃頓好的。到時候算我賬上就行,算我替我二哥賠罪了。”
周鳴的眼珠一轉,他明白了陳原臻的意思,笑着點頭答應,之後他又詢問陳原臻去哪兒,陳原臻思忖片刻,拿出手機給紀慈希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裏的忙音響了三四聲,紀慈希接起了電話。
“嗯。”她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算是打招呼。
陳原臻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但還是笑着說道:“在幹嘛?”
“看紀敘學習。”停頓片刻,她又補充道:“紀敘古詩沒背完。”
“喔……那想好晚飯吃點什麽了嗎?”她說着看了看車窗外已經黑下來的天空。
“沒,他背不完書就沒飯吃。”
“我沒問他……”說了半句話,陳原臻覺得自己這樣說好像對自己的侄子不大公平,才找補道:“我是說,如果要吃晚飯的話,吃什麽?想好了嗎?”
“沒。我陪着他不吃,免得落了虐待兒童的口舌。”紀慈希說着,瞟了一眼在一旁出神的紀敘,她輕跺了一下腳,紀敘連忙回神,繼續低頭背書。
“才一年級的孩子,你這是做什麽?”
“他要是背不完這些古詩,明天就請家長。怎麽,你替我去?”
陳原臻張了張嘴,沒說話,半晌,她才岔開話題道:“你回去之後,有人給你電話嗎?”
“沒有。”紀慈希有些憂慮道:“怎麽了嗎?”
“不是。”陳原臻笑了笑,“你耐心等着就行,快了。”
而之後,二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
半晌,陳原臻才讷讷道:“怎麽辦啊,紀老師。”
紀慈希沒有說話,只耐心聽着。
陳原臻放松了始終緊繃着的身體,靠在轎車的皮靠座上。她纖細的手指與自己西裝的衣角交纏着,低笑道:
“我好像,有點兒想你了。”
大抵是因為累了,陳原臻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尤其是說到最後,喑啞得讓人聽不清楚。
紀慈希愣了一下,她沒聽清陳原臻說什麽,只是聽見一個‘紀’字,她試探着問道:
“你是說紀敘嗎?”她說着又看了看紀敘,“那你要和他講話嗎?”
紀慈希的想法很簡單,陳原臻是紀敘的姑姑,她也蠻久沒見到紀敘了,想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陳原臻沉沉嘆氣,終還是啞着嗓子笑道:“嗯。你讓他過來吧,我和他說幾句。”
紀慈希沒多想,直接把手機遞給了紀敘。
“你魂牽夢繞的漂亮姐姐的電話。”她說道。
紀敘聞聽高興得差點蹦起來,他把手中語文課本随手一抛,剛想接電話,就又撞上紀慈希冷冰冰的眼神,于是趕緊彎腰又把課本撿起來好好放在了桌上,才敢挪着小步子從紀慈希的手中拿過手機。
“紀敘?”
“漂亮姐姐!”
聽見紀敘清脆的童音,陳原臻覺得緊繃繃的神經也似乎放松了不少。
“聽你小姨說,你古詩沒背完?”
紀敘皺起眉毛,委屈地說道:“背了下句忘上句。”
“你小姨可是說,如果你背不完古詩,不讓你吃飯的。”
“我知道……”紀敘拖長了聲音回答道,“所以我現在在特別努力地背。”
“我聽說,你家旁邊的商場裏新開了家甜品店?”
紀敘聞言,兩只小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閃出爍爍的光芒。
“一會兒姐姐訂了好吃的給你送過去,不過你得答應姐姐,快點背完書。冰淇淋蛋糕要是化了,可就不好吃了。”
有了好吃的的誘惑,紀敘的戰鬥欲瞬間提了上來,他當即就和陳原臻下了保證,把手機還給紀慈希後拿着課本,一溜煙兒地跑進自己的房間。
紀慈希有些詫異地看着剛還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紀敘現在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鬥志昂揚,她拿起手機,狐疑道:
“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這叫糖衣炮彈。”陳原臻笑道,“對小孩兒也應該恩威并施啊。”
她說罷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就這樣吧,我也快到家了。”她抿了抿嘴唇,柔聲與紀慈希告別後,關掉手機,閉上了眼睛。
正在開車的周鳴見狀,也輕聲問道:“老板,您要不回家休息算了?”
陳原臻閉着眼睛搖頭。
“陳原炀身上有那麽多寶藏等着我一點點地挖出來,我怎麽能休息呢?”她深吸一口氣,又給自己幾乎散架的身子骨提上一口氣,猛地坐直了身體。
“你一會兒交代廖特助,讓她去給紀慈希送甜品的時候,順帶看看有什麽餐館的菜比較好,也帶過去一份。紀慈希那人不愛做飯,說不定又随便煮個面條對付了。”
周鳴笑了起來。
“您自己平時不也是對付着吃嗎?”
“她那兒不還有我侄子嗎?還正是長身體的小孩子呢。”陳原臻分辯道。
周鳴也不再與她多争,只是答應着繼續開車。
直到傍晚九點多,陳原炀才在自己的特助袁康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蘇真真打開門,見陳原炀面色蒼白,西裝褲上滿是灰塵,當下就知道他在自己老爹面前吃了多大的苦,連忙心疼地迎他進屋,讓他現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
自家的保姆見狀忙去把已經放涼了的菜又去熱了熱,陳原炀靠在沙發上仰着臉面色猙獰,蘇真真則是拉着袁康到一邊詢問情況。
“這,唉,你們總經理今天跪了多久?”
袁康也哭喪着臉,今天陳原炀在那兒跪了一天,他也就跟在他身邊站了一天,如今兩條腿也是直發顫。
“總經理從早上九點就跪了,跪到董事長離開公司,董事長都沒看他一眼。直到快八點,夫人才打了電話過來,說董事長讓總經理回家陪您吃飯。”
蘇真真咬着嘴唇皺眉道:“那……今天、今天雄誠建設的蘇董事長沒派人送東西過去嗎?”
蘇真真記得自己明明是和父親交代了好多遍,父親雖然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但最後也是無奈答應了。
袁康點點頭,說道:“蘇董事長是遣人去了,送了茶葉也送了樣報。可這不送還好,這一送……”
袁康說到這兒,臉色愈發難看,蘇真真有些着急,伸手一把抓住袁康的胳膊。
“這一送怎麽了啊?你倒是說啊!”
“他……蘇董事長送完東西之後,董事長突然就請了公司裏的好些個高管去辦公室裏喝茶,可高管們到了那兒,董事長又磨蹭着不肯開門,直讓所有高管都在門口聚全了,都看見總經理跪在那兒了,才把高管們放進辦公室裏去。”
“什麽?!”蘇真真只感覺像是有人當頭潑了她一盆酸醋一般,她的心裏“騰”地一下子燃起火苗,可又無法發洩,只好死死攥着拳頭。
見蘇真真怒火沖天,袁康猶豫了一下,嗫嚅道:“還、還有……”
“還有什麽?!”蘇真真吼道。
袁康的身子一抖,他低着頭道:“今天副總經理也在,他進辦公室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份文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蘇真真扶額嘆息,她生生壓住心中的怒火,擡眸對袁康揮了揮手,意思是讓他先回家休息。袁康領命,沖蘇真真鞠了個躬,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她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索羅斯。
這算不算是變相表白?這一章也算是純糖了吧【滑稽】感覺陳總監每天都活得好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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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