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膽大膽小(捉蟲)

送走了袁康, 蘇真真喚保姆過來給陳原炀紅腫的膝蓋上藥。

盡管保姆已經盡可能輕柔地捋起陳原炀兩條西裝褲窄窄的褲腿,可當布料摩擦過痛處,陳原炀還是不禁皺眉痛苦地呻【】吟出聲。

陳原炀雖是男人, 但因為是陳家的長孫, 從小就是嬌生慣養,根本就沒吃過苦。

就連當初與紀慈文私奔, 他暗地裏還吃着母親康潆的接濟, 吃住都是最好的。

這樣受罪, 他還是頭一遭。

蘇真真坐在他對面,鳳眼瞟了一眼陳原炀紅通通明晃晃的膝蓋, 就又心疼又不悅地別過了臉。

“你這人也是死心眼兒, 你爸都下班了,你還跪着。”她雙手環胸, 板着臉埋怨道。

“你懂什麽!咝……”陳原炀吃痛地吸了口氣, 他掙紮着也看了一眼自己紅腫的雙膝,随即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老爺子人不在公司,可公司裏到處都長着他的眼睛。”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但你好歹也是他的長子!”蘇真真瞪起眼睛憤憤道。

“再怎麽樣也不能讓一群高管過來看你笑話吧!就算不顧忌你的臉面,也不能不顧忌我爸吧……”

“你還說呢!”陳原炀猛地睜開眼睛,他沖着蘇真真怒道:“你幹嘛讓你爸派人過去?又是送東西又是帶話的,老爺子最恨別人拿裙帶關系要挾他, 你怎麽還能偏往他的恨處戳?!”

“陳原炀!”蘇真真騰地站了起來, 她的音調剛一提起來,就看見陳原炀痛苦地皺起了臉,心中一軟, 又緩緩坐下。

“你埋怨誰都行,埋怨我爸,那你可就真是狼心狗肺了!”她不忿地低聲道。

陳原炀光顧着盯自己受傷的腿,保姆見這兩人氣氛不對,她為陳原炀上好了藥就趕緊拎着醫藥箱退出客廳,只留下他二人。

見這客廳裏沒了旁人,蘇真真翹起二郎腿,沉聲問道:“我剛聽袁康說,今天下午陳原爍帶着一份文件去見老爺子了?”

陳原炀仰靠在沙發上,他擡頭看着頭頂懸着的水晶吊燈,啞着嗓子道:

“那還能是什麽,應該是關于抗癌新藥的提案。”

“抗癌新藥?”蘇真真挑眉。

陳原炀提起這件事就一肚子煩惱,他長嘆一口氣道:“他觊觎正河生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老爺子一直冷着他罷了。這次他看我出了事,還不趕緊動手?”

“那你倒是趕緊想想辦法啊!”

“啧,想辦法想辦法,現在鳳林苑三期的事故已經讓我滿腦袋線頭糾纏不清楚了,你讓我想什麽辦法?!”陳原炀不耐煩地吼道,他低頭扶額。

“新藥研制不是說幾句話就能成的,咱們這兒一時半會兒搞不出來,他陳原爍也沒那個本事。”

某大排檔內。

即使是冬季的夜晚,大排檔的生意也是異常紅火。

周鳴端起面前盛着啤酒的酒杯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張恪成敬酒。

“來來來老張,走着!”他嬉笑着說道,仰頭将啤酒一飲而盡。

張恪成也久違地笑了起來,他端起酒杯沖周鳴眨眼睛。

“自從畢業之後,咱倆也好久沒這麽喝酒了吧?”

周鳴笑了笑,他指了指桌上各種紅通通的烤串,朗聲道:“今天哥們兒我請客,你想喝多少喝多少,成吧?”

“嚯,鐵公雞怎麽那麽大方了?”張恪成喝了口酒,“上大學的時候宿舍哥們兒出來撸【】串,你那時候可是一口也不吃,一遇結賬就跑路的主兒啊。”

“哎那時候和現在能一樣嗎?你忘啦,我家窮得叮當響,從高中開始上學都是靠人資助過來的。人家掏錢供我讀書,我還哪有臉再吃喝玩樂?”

“說得倒也是。”張恪成用嘴扯下一串肉,嚼了好幾口才擡眸問道:“你找着那人了嗎,就資助你的那人。你那會兒不是說要去找人家報恩的嗎?”

周鳴眸光一沉,他摩挲着玻璃酒杯,笑道:“找到了。”

“真的嗎?!”張恪成眼睛一亮,“快說說,那人誰啊,企業家嗎?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周鳴搖了搖頭。

“不是什麽高深的家夥,就只是個好人而已。”

“喔……”還等着挖掘八卦的張恪成有些失望地點頭,繼續喝酒。

“不說我了,說說你。”周鳴遞給張恪成一串烤雞翅,“你們老板怎麽樣?”

張恪成一聽周鳴提起自己老板,接串的手一僵。他長嘆一口氣,使勁咬了一口烤雞翅。

“就……還那樣兒呗。我上次和你說過的,你忘啦。他腦子……”張恪成伸手在自己的額際比劃了比劃。

“你懂的。”

“那你不打算離開那兒?”周鳴為他倒了杯酒。

“離開?”張恪成無奈地笑了笑,“離開那兒,誰還能給我那麽高的工資?哎你知道吧,在那兒雖然偶爾會挨幾下棍子,但是一個月,這個數兒。”

張恪成諱莫如深地伸出兩只手掌。

“六位數,稅後。”他說完把手縮回去,“就這還沒算上各種獎金提成呢,更何況……他又不是天天發瘋,就是偶爾而已。”

“我看你怎麽有點兒要錢不要命的感覺?”周鳴打趣道。

“哥們兒啊,這年頭錢不就是命嗎?你看這外頭的高樓大廈,這街上跑來跑去的車,就連,”他敲了敲桌子。

“就連咱吃的這破玩意兒,都不知道上面塗的油是從哪個下水道裏挖出來的。可沒錢還是吃不着,你看這錢有多要命。”

周鳴笑了笑,沒說話,只給張恪成倒酒。

“我其實已經挺知足的了。”張恪成端起酒杯喝酒,“偶爾挨幾下打,反正又死不了。”

周鳴抿了抿嘴,他一直在尋一個話口,而現在他覺得是時候了。

“老張,我給你說個事兒。”

“什麽?”

“我聽說,你們總經理今天在你們董事長門口跪了一整天?”

張恪成一愣。

“你怎麽也知道了?”

“廢話,這事兒在圈子裏都已經傳遍了。”周鳴笑罵道。

“哎我問你,是因為鳳林苑三期的坍塌事故嗎?”

張恪成點頭,“除了這個還能是因為什麽啊。這次可鬧得有點兒大,還死了人,這就比較麻煩了。”

這次?

周鳴心中一動。

“你這話說的,難道上次鬧得不大?”他故意用一種開玩笑的口氣說道。

張恪成嘴角一顫,旋即露出笑容。

“我用詞錯誤成吧,就這一次。”

不用聽張恪成說實話,周鳴只見他這副掩飾的模樣,就知道之前陳原臻的猜測是正确的。

他笑了笑,又給張恪成倒酒。

“那我怎麽還沒在新聞上見着這次報道呢?”

“嗨。”張恪成抄起筷子,夾了一口花生米塞進嘴裏。

“說到底不才死了兩個人?現在人太多啦,每一秒都有人會死,難道都要給你報道出來?其實我們封鎖消息啊,也就是封鎖一下網絡上的消息。”

“那就打算這麽捂着了?萬一被爆料了怎麽辦?”

“怎麽辦?”張恪成嗤笑一聲,“你是第一天上網嗎?之前有多少比這事兒嚴重百倍的事情,那網民不也說忘就忘了?要能一直把所有的事兒都記着,那網民就不是網民啦。”

周鳴沒辯駁,只是笑笑。

“不過呢,這事兒說到底也是總經理的事兒,和我老板沒多大關系。”

“你老板不是在和總經理較量嗎?”

“是啊,今天下午他還被董事長叫去辦公室,專門看總經理出醜。”張恪成說到這兒嘿嘿一笑。

“也不知道這董事長和總經理是不是親爺兒倆,做事也太不留情面了。”

“老張,”周鳴狡黠一笑,“你想不想讓你的工資再漲點兒?”

張恪成聞言把酒杯擱下,他瞅瞅周鳴,壓低了聲音道:“你什麽意思?”

“之前陳董事長不是對外宣布即将退位嗎,他還因此把手裏的産業分給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他這樣一分,現在陳氏地産出事兒,可是對于你的老板來說卻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你……想說什麽?”

“既然它爛成什麽樣,都不會妨害你們老板。那……”周鳴冷笑,“那為什麽不能讓它更爛一點兒呢?”

“你的意思是……”

“你剛才說的沒錯,網民的記憶很短暫。可即使是這麽一點時間,也足夠你老板大顯身手了吧。你們總經理那邊的危機公關沒有動作,可你老板的岳父可是媒體圈的人……他沒有,不代表你的老板不可以有啊。”

張恪成的表情變得逐漸嚴肅,他已經明白周鳴是什麽意思,只是心中還有些疑慮。

“周鳴,你現在在為誰工作?”

周鳴微笑道:“我不為誰工作,只是做禿鹫的買賣。”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

“我把點子提供給你,你們老板得了好處,分我口剩下的肉吃,就夠了。”

“你小子別和我來這套。”張恪成冷笑。

“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這兒充什麽大尾巴狼?我憑什麽就都聽你的,萬一出事兒,這責任誰來擔?”

“當然是你咯。”周鳴聳聳肩膀。

“那你還——”

“可要是沒出事兒呢?”周鳴反問。

“要是沒出事兒,你可就能吃個飽。”周鳴說着攤手,

“現在這世道不就是這樣嗎,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你要是不聽我的就算了,反正陳氏地産這兩年因為搞什麽高周轉搶占市場,也得罪了不少人,我是不愁吃喝。”

見周鳴這副模樣,張恪成的心突然狂跳起來。

他不是不害怕周鳴的來頭,但是仔細想想周鳴的話也沒說錯。

現在的确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萬一周鳴真如他所說,背後空空如也。那他今天可就是放跑了一只肥羊。

張恪成思慮再三,終于還是綻開笑容,他端起酒杯,決口不再提剛才的事情,只是吆喝着讓大排檔的老板再來三瓶啤酒,幾十根烤串。

他笑着說今天要和自己的兄弟一醉方休。

直到半夜一點多,周鳴才回到家中。

他摸黑倒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他點開通話按鈕,長按了數字一之後,電話自動接到陳原臻那裏。

不過兩秒鐘之後,陳原臻接起電話。

“都辦妥了?”

即使現在已經是深夜一點,陳原臻的聲音聽起來還依舊是冷靜而精力充沛。

“我估計那邊會連夜行動。”

陳原臻滿意地笑了笑,她聽出周鳴的聲音昏昏沉沉,知道他是和張恪成喝了個酩酊大醉,于是就叫他趕緊去休息,之後挂掉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陳總監的複仇布局從很早就已經開始了……

修了一下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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