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盛宴
衆人圍坐在火爐旁,氣氛有些沉悶,朱易乘往爐膛裏丢了一根柴火,看火光搖曳,聽木柴在火的灼燒下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仿佛一個人在承受火刑時發出的瀕死呻吟。
等最後一波在別墅裏探索的人回來,火爐旁的那對夫妻中的丈夫站起身問道:“怎麽樣?”
回來的五人中為首的那一個搖了搖頭:“不怎麽樣,別說人了,整棟房子連個鬼影都見不着,鬼知道這桌菜是誰準備的。”
正說着,有人捂着嘴巴輕呼了一聲。
“你們快看牆上!這是什麽東西?”
方裏将視線投向面前那堵牆,就看見雪白的牆面憑空浮現出了一排黑色的字體。
“歡迎各位客人來到玫瑰小島。”
牆上的字自動變幻着:“接下來各位會在島上享受為期七天七夜的度假時光,七天後将會有船只帶你們離開。我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宴,桌上的六把鑰匙代表着二樓的六間客房,你們可以自行選擇。祝各位旅行愉快。”
隊伍裏有個冒冒失失的黃毛小子,見狀大聲喊道:“喂!你是誰?為什麽不敢出來見人?”
牆上的字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消失了,雪白的牆面又恢複了原樣。
“所以說,我們的身份是到島上旅游的游客?”黃毛小子坐在椅子上,表情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誰他媽旅游會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一個留着絡腮胡的男人說道:“有錢人呗。”
朱易乘聞言将目光投向了方裏。
方裏:“……”我不是,我沒有,那也只是別的有錢人,我就只喜歡呆在家裏睡覺。
繞過這個話題,既然牆上的字都說了飯菜是它準備的,衆人索性圍坐到了餐桌旁,準備享用晚餐。還是那句話,做飽死鬼總比做餓死鬼強,雖然那字也是來歷不明的東西,但至少知道了面前這桌飯菜是誰準備的——只能先這麽安慰自己了。
絡腮胡男人一臉便秘的表情對着一盤子魚落下了筷子,等将魚肉放進嘴裏,他表情一變,立刻表演了真香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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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這魚太好吃了吧!肉也太嫩滑了。”
其他人聞言半信半疑地朝那盤魚伸出筷子,一筷子下去,表情都變得跟絡腮胡男人一樣享受。
很快又有人說,桌上那牛肉也不錯,燒雞燒鵝也都很美味,肥而不膩。
唯有謝柏沅這隊的六個人,一直坐在火爐旁沒動。
聽到那邊對飯菜的贊美,朱易乘一撇嘴道:“我餓了,現在那些菜能吃了嗎?”
他飯量本來就大,年輕人餓得又快,看見一桌子燒雞燒鵝口水流得可以淹沒黃浦江。
謝柏沅跟方裏坐在一起,緊挨着火爐,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方裏身上,将自己烤得暖烘烘的,不僅不餓,甚至有點犯困。
迎着朱易乘充滿了渴望的小眼神,他漫不經心地吐出倆字:“吃吧。”
朱易乘得到許可後,興奮地像個一百五十斤的孩子,正要飛身撲向餐桌,卻聽謝柏沅語氣淡淡地補了一句:“盡量別碰葷菜。”
朱易乘還沒來得及叫苦,同樣視肉如命的趙小彤已經替他說出了心裏話:“一口都不行嗎?”
謝柏沅:“你盡管吃。”
說是這麽說,可他的表情分明寫着“吃死了不負責”六個大字。
朱易乘:“……”我還是吃素吧。
方裏用手輕輕推了推謝柏沅,喊他一起去餐桌邊吃飯。
餐桌上,其他人都在雲卷殘雲般飛速瓜分着餐盤裏的食物,朱易乘和趙小彤兩個人一臉怨念地嚼着小青菜。
馨馨還是一如既往地乖巧,坐在古鋒身邊,大人給她夾什麽她就吃什麽。
方裏朝朱易乘眼神示意:你看看,你怎麽還不如人家六歲大的小女孩。
朱易乘雙眼飽含淚水:但是這菜真的好難吃啊嗚嗚嗚。
方裏皺了皺眉,确實,他們面前這盤小青菜嘗起來不僅讓人懷疑廚師在做菜的時候是不是得了帕金森,才會往青菜裏加這麽多鹽。那些鹽粒甚至沒能融化開,方裏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裏,感覺自己吃的不是青菜,是鹽巴。
他不信邪地又試了幾道素菜,但毫無例外的都是要麽鹽放多了要麽辣椒放多了,甚至還有的一滴油也沒放,吃起來味同嚼蠟。
方裏偷偷拽了拽隔壁小黃毛的袖子,讓他嘗一口青菜。
小黃毛面色如常地将菜嚼了幾下咽了下去,方裏問:“味道怎麽樣?”
小黃毛:“好吃啊!”
方裏神色複雜地松開了他,扭過頭和謝柏沅小聲交談。
“會不會是這些葷菜對他們的味覺造成了影響?”方裏小聲猜測着,他不認為這些人本身就這麽口重,對着一塊黏着鹽巴的菜葉說好吃。
“可能性很大。”謝柏沅又皺着眉叮囑了一遍:“素菜也不要吃太多,我們包裏有餅幹,晚上餓了可以吃。”
方裏點了點頭,心裏松了口氣,心說還好他們有儲備糧。雖然壓縮餅幹的味道不太好,但他們準備得多,撐過半個月都不是問題。
一頓飯吃下來,餐桌邊的人心情兩極分化。
除了方裏他們幾人外,其餘人均露出了吃飽喝足後的餍足之色。
方裏觀察了一下,剩下的十人裏,三個妹子吃得最少,可能是因為飯量小。
絡腮胡男人吃得最多,他吃相豪放不羁,幾乎是将面前的燒鵝獨占。
其次就是那個大肚子的孕婦了。
桌上的餐盤都空了,先前那個絡腮胡男人将最後一口湯吸進嘴裏,摸着圓滾滾的肚皮說道:“現在我們是不是該讨論一下分配房間……咳咳咳咳。”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噎住了似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個勁兒地咳嗽。
邊上有人想拍他的背幫他順順氣,卻被他用粗壯的手臂甩到了一邊。
很快,大家就發現了不對勁,絡腮胡男人面色已經從紅轉紫,雙手不再放在自己脖子上,而是向前求救似的揮舞着。
桌上的餐盤被打翻在地,湯汁四濺,人群中有人驚叫了一聲。
“他、他像不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了?”
絡腮胡男人眼睛死死地瞪着說話的那人,仿佛在用眼神訴說着什麽。
然而,他再沒有機會開口,不出幾秒,胡亂蹬着的腿沒了動作,脖子一歪倒在了椅子上。
這人竟是被最後那口湯給噎死了似的。
方裏心中一沉,因為幾乎是看到絡腮胡男人被噎住的瞬間,他就想起了那首童謠的第一句。
“十個小士兵,出門打牙祭;不幸噎住喉,十個只剩九。”
這是死亡已經開始了意思?
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一層死亡條件,只是看到前一秒還活蹦亂跳的同伴下一秒說涼就涼,不由得開始人心惶惶。
隊伍裏的那三個女生,有兩個已經開始嘤嘤地哭泣,還有一個看上去要年長些,沉着冷靜地将屍體拖到了一邊,然後将地上打碎的餐具收拾好。
謝柏沅面無表情地看着,等她收拾完,謝柏沅說出了先前絡腮胡男人說到一半的話題:“分配一下房間吧。”
沒人注意到桌上的六把鑰匙什麽時候變為了五把,又悄無聲息地變回了六把。
方裏偷偷瞄了一眼謝柏沅,見他神色毫無波動,不禁在心中為他豎起大拇指。
隊伍裏一個男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我們就自由分配吧,想跟誰住自己選。”
他看上去有些急切,這話說完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點,于是焉焉地坐回去,和邊上的幾個人對視一眼,不再出聲。
方裏一看心中便心裏了然,這人應該是跟他們一樣,和兩三個熟人一起進的副本。
不過,他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很快,衆人就自發地分好了組。
方裏自然是跟謝柏沅睡一間屋,朱易乘也跟他們一起,而趙小彤和古鋒父女一起。
分組期間還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插曲,先前那個叫傑尼的老外又走了過來,問方裏要不要一起睡。
謝柏沅聽到那個“睡”字,表情相當冷漠,看上去随時都會給對面的傑尼臉上來上一拳。
方裏勉強擠出微笑,求生欲使他果斷拒絕了傑尼的邀請,對謝柏沅說一定是兩國文化的差異導致這位傑尼用詞不标準。
謝柏沅冷哼了一聲:“他應該從小學語文開始學起。”
方裏:“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選鑰匙時,手氣向來很好的歐洲人方裏被推了出去。
方裏在六把鑰匙之間猶豫不決,最後閉上眼睛憑直覺拿了第三把。
趙小彤他們抽中的是先前謝柏沅打開過的那間,和他們離得稍微有些遠。
方裏正要開門,就見隔壁探出了一顆金色的腦袋。
“嗨,方裏。”傑尼笑眯眯的,鼻梁上的小雀斑看着有些可愛。
方裏尚未跟他搭話,謝柏沅就火速用鑰匙打開了房門,拉着他走進屋,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方裏有些好笑地看了謝柏沅一眼,發覺這人有時候真的很孩子氣。
幸運的是,第三把鑰匙所對應的房間正是唯一的一間三人房,三張床并排擺放着,看着就像三口擺放整齊的棺材。
朱易乘顫顫巍巍地坐在床邊,一個沒掌握好力道,噗通一聲從凸起的床框上翻了進去。
他躺在棺材床裏,幽幽問道:“我們今天晚上真的要睡這東西裏面嗎?”
謝柏沅毫無心理負擔地躺進了最裏側的棺材床,“你還可以打地鋪。”
朱易乘左右權衡了一下,覺得腳下都是冰涼的地磚,打地鋪太冷了,棺材床雖然像個棺材,但好歹睡得舒服。
方裏對他的這種樂天精神表達了敬佩。
“九個小士兵,秉燭到夜半;清早叫不答,九個只剩八……”謝柏沅說道:“今天晚上都早點睡。”
“嗯。”方裏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心說還好他們有關于這次副本的信息,否則想避開死亡條件估計也困難。
許是他發呆的時間太長,謝柏沅歪了歪頭,問道:“怎麽了?”
方裏回過神,搖頭道:“沒什麽。”
謝柏沅:“你想過來跟我一起睡嗎?”
方裏原本想說不想,看謝柏沅表情不對,突然想起剛剛跑到他面前作死的傑尼,于是又将“不想”兩個字生生咽了回去,昧着良心幹巴巴地說道:“那好啊。”
謝柏沅登時就笑得彎起了眼睛,似乎被方裏的表情取悅到了,看上去很開心。
而目睹了全過程的朱易乘,趴在床上眼睛滴溜溜一轉,嘿嘿笑道:“沅哥,那我能不能……”
沒等他說完,謝柏沅:“不能。”
朱易乘:“……”所以你們要什麽三人間啊!兩人間不是剛剛好滿足了你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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