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兩個村
路途比較颠簸,但一行人好歹是在午餐飯點之前抵達了水神村。
這個村子看上去有些破敗。老舊的房屋,青苔爬滿了牆面。值得一提的是,每兩戶人家門前,就擺放着一座佛龛。
天神鎮上的佛龛用藍布遮着,這裏的佛龛則用紅布遮着。
導游讓他們原地等待,自己跑去村頭一戶人家敲門。
她一走,謝柏沅就上前,指尖挑起紅布。
一尊與天神老爺全然不同的神像出現在大家面前。
神像單手捋着胡須,表情怒目而視,似乎下一秒就要舉刀從佛龛裏沖出來。
“快蓋上快蓋上!”仲楚靈被吓得不輕。
俞靜妙站在邊上把玩着自己的頭發,不鹹不淡地來了句:“我以為你什麽都不怕呢。”
這倆姑娘是徹底杠上了。
方裏環顧四周,發現這裏的房屋挨着農田,路邊有一道深深的溝渠,渠水清澈見底,看來附近的河流并未受到過污染。
在這一點上天神鎮是遠遠比不上的,他們剛來到鎮上的第一天,差點被那裏的空氣熏得呼吸不暢。
“發現了嗎?”謝柏沅的聲音突然從耳後響起。
方裏忍着耳朵上的癢意問道:“發現什麽?”
謝柏沅:“村上到處都是老人和孩童。”
他一說方裏才注意到,無論是在田裏農作的,還是默默低頭走路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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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歲大的孩子赤着腳在田埂上奔跑,如果抛去副本背景的話,畫面可以說是非常的溫馨自然。
天神鎮上一個老人小孩都看不到,這裏卻是紮堆出現,怎麽想都有些蹊跷。
方裏想得正出神,耳朵上又傳來一陣癢意,原來是謝柏沅一直貼着他,以至于呼吸全撲在了他的耳廓上。
他往邊上挪了挪,沒挪兩步就被謝柏沅抓住了手臂。
謝柏沅:“你躲什麽?”
方裏眼神飄了一圈,最後落在謝柏沅抓着他的那只手上,無奈解釋道:“耳朵癢。”
他聽謝柏沅啧了一聲,随後耳垂上多出來一只手。微涼的指尖順着他的耳廓輕輕揉搓了兩下,謝柏沅溫聲道:“不癢了?”
是不癢了,就是有點發燙。
眼看氣氛正好,謝柏沅嘴角跟着心情一起上揚了起來,“其實那天……”
方裏像是一只警覺的貓,立刻捂着耳朵偏開,手指向他身後:“導游出來了。”
謝柏沅:“……”給他一個機會,他想解釋。
媽的,玩脫了。
導游身邊跟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兩人有說有笑。
“這位是村長,”導游介紹道,“他對我們的到來表示非常歡迎,并且邀請大家去他家裏坐一坐。”
衆人面面相觑,除了進去坐坐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村長看年齡最少也有七十歲了,但看上去很是精神,對待他們這幫外鄉人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
他說的是普通話,只是帶了一點當地口音,聽上去含混不清。
導游擔起了翻譯的責任,這樣雙方才不至于溝通失敗。
村長說,原本沒有什麽天神鎮,倒是有個天神村。
兩個村子緊挨在一起,不分彼此,甚至連祠堂都建成同一座,祠堂裏共同供奉着兩尊神像,一尊是天神老爺,另一尊是水神老爺。
只是好景不長,二十年前兩個村子遭遇了一場持久性的旱災,農作物顆粒無收,人餓得吃樹皮。
旱災之後,兩個村子元氣大傷,這時候天神村出去打工回來的年輕人說,光是窩在這裏種田沒有前途,要富裕就要發展工業。
這個提議沒多久便遭到了當時村長的否定,因為他們引進來的機器污染十分嚴重,直接破壞了村子裏的水源。
水源不幹淨,莊稼長不好,兩方便起了争執。
最後自然是一拍兩散。
部分人獨立出去發展成小鎮,那些人以原先天神村的人占多數,所以小鎮直接取名為天神鎮。
而當初那個提議的年輕人順理成章當上了鎮長。
村長提到天神鎮那些人就氣得胡須打顫,當謝柏沅問起天神鎮近幾年的人口失蹤案的時候,村長的眼神有些閃躲。
但也只是一瞬間,随即他便放下茶盞,嘆了句:“這都是報應啊。”
這句話方裏聽懂了,他重複道:“報應?”
村長搖了搖頭,看上去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他又說了很長一段句子,導游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重複了一遍:“五天後便是水神老爺的誕辰,村上會有祭祀儀式,你們可以來參加。只要是誠心向水神老爺祈禱,水神老爺會滿足你們的心願。”
仲楚靈聲音拔高了一些反問:“ 天神老爺不也是五天後?到時候我們參加哪個?”
導游攤攤手,依舊是笑着:“你們随意。”
仲楚靈差點氣得捋袖子跟她幹一架。
這麽多信息都指向五天後兩位老爺的誕辰,很明顯在祭祀儀式上會發生什麽。
偏偏兩個老爺又不在一塊兒過,那麽選擇參加誰的祭祀儀式就變成了一道世紀難題。
幾個人在村長家用過午飯,象征性地在村子上轉了轉,拍了幾張照片做留念。
“我們該回去了,”導游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去。”
她面上難得出現了片刻的慌張,那神色不似作假,看來天黑後鎮上的危險連導游都應付不了。
謝柏沅離開村長家的時候褲兜有些鼓起,方裏猜測他估計又是從npc那裏順了什麽東西過來,心領會神地上前替他扯了扯衣擺,遮住那團鼓起。
村長替他們準備了進城的牛車,可以順道載他們回鎮子上。
于是經歷了一下午的颠簸,在天黑前衆人終于回到了旅館。
旅館前臺換了個人,原先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這會兒變成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仲楚靈對這個年紀的孩子最為母愛泛濫,隊伍裏的馨馨就很戳她的萌點,只是馨馨一直跟在謝柏沅他們身後,讓她根本無從下手。
眼前這個小男孩瘦瘦小小甚是可愛,仲楚靈忍不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
“你是哪家的小孩兒?”
小男孩盯着她,答道:“我是我姐姐的弟弟。”
“噗。”仲楚靈樂了,“你姐姐是誰?”
小男孩沒吭聲,不一會兒他姐姐便出現了,正是原先那個前臺姑娘。
“這是你的弟弟?”謝柏沅出聲問道。
這姑娘挺容易害羞,紅着臉說了句是。
這小男孩和馨馨是同齡人,因此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晚些時候傅澤仁過來了,他似乎是帶着什麽消息過來的,不過還沒開口,進門後看見那小男孩臉色頓時一變。
“這是哪裏來的孩子?”
小姑娘走過來讓小男孩去廚房呆着,這才小聲說道:“這是我在市裏上學的弟弟,他們學校放國慶節小長假,我媽媽要上班,就讓他到我這裏來住幾天。”
說完她便垂下了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看着有幾分可憐。
傅澤仁已經擰起了眉。
氣氛有些凝滞,仲楚靈看不下去,站出來幫忙打哈哈:“也沒什麽關系吧,一個小孩而已,性格也不鬧騰。實在不行可以讓他睡我們那屋。”
她的男朋友偷偷拽了她一把,結果被仲楚靈瞪了回去。
她想要一個孩子很久了。
前臺姑娘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連忙說道:“不、這不太好,他跟我睡一起,過了這周就回市裏了。”
有時候方裏總覺得,這個副本裏的前臺小姑娘和餐館的女老板都透着一種違和感。
那種違和感來自于,在某個瞬間她們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副本裏的npc,而是實實在在生活着的人。
傅澤仁盯了她一會兒,最後松了口。
“你自己多注意吧,你知道的,尤其是孩子,最容易遇到危險。”
“今天鎮上出了點事。”
傅澤仁轉而對他們說道。
方裏等人這才知道在他們離開天神鎮的這一段時間,鎮上又有人失蹤了。
“這次失蹤的是個學生。”傅澤仁說着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新鮮出爐的尋人啓事。
照片上那個對着鏡頭笑得傻裏傻氣的孩子方裏他們都很面熟。
“樂憲。”馨馨把名字念了出來。
傅澤仁挑了挑眉:“你們認識?”
“沒有。”在導游的注視下,他們只得否認,謝柏沅問,“這個學生是什麽情況?”
傅澤仁說:“人在學校丢的,據同學反映,說當時大家在上課,他舉手要去廁所,結果去了人就再沒回來。”
校方把學校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人。鑒于樂憲平時調皮搗蛋的“不良表現”,校方對外稱不排除學生偷偷翻牆溜出學校的可能性。
謝柏沅和方裏對視一眼,心下頓時了然。
校方當然不能現在就承認人是在學校失蹤的,否則不就等于說明現在學校裏也不安全了嗎?
天神中學裏目前最起碼有近兩千名學生,如果在學生之間引起了恐慌,那麽場面一定會失去控制。
“所以我才讓你們多注意點,尤其是帶着小孩的游客。”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重點在馨馨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知道了,你是鎮上的鎮長?”謝柏沅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傅澤仁笑了笑,反問道:“為什麽不猜我是警探呢?”
謝柏沅搖搖頭:“如果你是警探,他們沒必要這麽怕你。”
這個“他們”,包括了前臺姑娘,以及鎮上那些居民。
傅澤仁鼻腔裏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悶哼,他留下那張印着照片和姓名的尋人啓事,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一頭紮進了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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