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莫挨老子
祁默端坐在祁喧的手心,連恐高都顧不上了,震驚地看着濫用俗語的文盲少年。
幾個菜啊少年,這他媽就是有一碟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這樣吧?
祁喧也就是随口一說,他端詳一下祁英俊的模樣,又輕輕地掂量了一下,感受到了那熟悉的重量,終于确定,這還真是他昨天才丢失的“弟弟”。
他嘀咕道:“居然還活着。”
祁默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他,不然呢。
那麽問題又來了。學校明令禁止帶任何寵物進校,他本來就是偷偷溜出來的,被看到突然多了一只活物,那就是他違反校紀校規的鐵證。
雖然也不會有多大的事兒吧,一通念叨是免不了的。
而這會兒離第一節晚自習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把豚鼠放回家裏再回學校肯定來不及,而且作為一只只有半年時間就要上考場的高三狗,他并沒有踩點進教室的權利。
因此他有點猶豫,跟蔣鑫說:“要不你幫我請個假吧?”
蔣鑫:“請什麽假?”
祁喧想了一秒:“就說我走失的弟弟回來了,我要帶他回家。”
蔣鑫無語地看着他:“剛不還小別勝新婚嗎,你們關系這麽亂的?”
“閉嘴。”祁喧說,“就你知道的多。”
他覺得腦殼上已經痊愈了的傷口又有點疼了。他前不久才因為被車撞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老張盯他正盯得緊,而且他家裏什麽情況人家也清楚,這個理由肯定是行不通的……
主要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樂意因為這個便宜弟弟而請假。
他揪揪豚鼠的小耳朵尖,嘟囔道:“真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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豚鼠用腦袋頂頂他的手心以示抗議。
祁喧按住它不老實的小腦袋瓜,對蔣鑫說:“你把你衣服脫下來。”
蔣鑫立馬揪住胸口衣領,警惕說:“你幹嘛?”
祁喧:“……”
“我能對你幹嘛啊照照鏡子好嗎!”祁喧一臉冷酷,瞪他一眼,“脫!”
于是蔣鑫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不情不願地把肥大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
祁喧脫下自己時髦的黑白格子大衣。他這個衣服是修身款,腰間還配了個黑色的腰帶,在腰後打了個結,看起來頗有慵懶撩人的風情。幸而蔣鑫還比他要瘦小一些,倒是沒有穿不上的問題。
兩人貓在流動警務室後面換好了衣服,天氣正冷,脫下外套雖然只一瞬,祁喧還是不免覺得冷,忙把豚鼠塞進了懷裏,拉上拉鏈,手揣進校服兜裏,隔着一層布料,托住了小動物的身體,免得祁英俊滑下去摔成傻子。
蔣鑫明白了:“你要把它帶學校裏去?”
“是啊。”祁喧手指微動,揉揉軟和的毛毛,威脅道,“不許出賣我,不然就把你扔了。”
突然陷入不見天日的境地的祁默:媽的智障。
校服足夠肥大,衣服下擺又做了個收縮的設計,就是扯平了,走着走着也會自動慢慢縮上來,卡在髋部,自動給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們加上一個啤酒肚,塞了一個巴掌大的豚鼠也看不出來。祁喧對自己的僞裝非常滿意,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學校。
進了高三,各科老師就不像高一高二那時候管得那麽寬了。老師們都窩在辦公室裏,偶爾過來巡視一番。祁喧進教室時,恰逢老張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地給同學們灌雞湯。他從後門溜進去,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座位上。
他到底還是怕把豚鼠悶死了,把祁英俊從校服裏放了出來。
結果發現小東西意外地老實,癱他手裏一動不動。
祁喧一驚:不會真悶死了吧?
他不由得把五指收緊了一些,手下小小的身軀微微起伏,透過柔軟的絨毛能感受到那比他手心略高的溫度。确實還活着沒錯,祁喧放下心來,撸了一會兒,把豚鼠往大腿上一放,開始一手撸鼠,一手掏出一張數學卷子做着。
啊,祁英俊雖然煩人,但老實下來做一只掌上明豬的時候,還是很讓人快樂的。
他沉迷在撸鼠和做數學的雙重快樂裏,感覺沒過多久,第一節晚自習就下了。
旁邊有人喊他:“祁喧。”
祁喧回過神,是邊紹。
他微微皺眉,下意識地想把豚鼠收進校服裏,卻已經來不及。邊紹已經看到了,吃驚道:“這就是你家養的荷蘭豬嗎?”
聞言,坐他後邊的唐潔也擡起了頭:“豬?什麽豬?”
邊紹笑笑,指指他大腿上安睡的小東西:“祁喧帶了一只荷蘭豬過來。”
唐潔兩眼放光:“我可以摸摸豬豬嗎?”
祁喧本能地張手蓋住豚鼠的身體:“它在睡覺。”
唐潔有些失望,但還是體貼地說:“那就算了。我家肥肥睡覺的時候也不喜歡被打擾。”
唐潔是個貓奴,同學快三年,誰不知道她家裏養着只布偶貓,大名菲菲,非常漂亮,脾氣也大,聽見鏟屎官叫她肥肥,能一天不理人。
被打入冷宮的唐潔還美滋滋地跟人炫耀。
邊紹卻眼尖地看見豬豬的爪子動了一下:“它醒了!”
他似乎也很喜歡荷蘭豬的樣子,笑着彎腰,對祁喧說:“我就摸一下,可以吧?”
不太好吧……祁喧對這個引發關注的罪魁禍首有些惱火,淡淡說:“它認生,會撓人……”
然而這時邊紹的手已經落在了祁英俊的腦袋上,還揉了兩把。
而那只在他家裏作威作福敢撓敢鬧,舉家上下含在嘴裏都怕化……怕吃了的“掌上明豬”,竟然容許了這一冒犯的舉動,一動不動地趴在他腿上,宛如一條鹹魚。
邊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對祁喧說:“它好乖,不撓人啊。”
祁喧有點心塞,笑容很淡:“它在家裏很鬧騰的。”
他想起以前自己過的那些“水深火熱”的日子,心裏不舒服,連帶着邊紹無意間碰到他的手指也讓他看不順眼了起來,心說,個沒骨氣的東西,回頭就把你剁了。
邊紹似乎沒看出來他心情不佳,開玩笑道:“那它可能也看出來我們倆玩得好。”
祁喧假笑:“哦,是嗎。”
經過大半年的練習,大夥兒都習慣了一進教室就盡量安靜的日子,他帶來的這只小豚鼠也只是引起了小範圍的“轟動”,大家借此壓着聲音跟做賊似的聊了幾句天,便又各就各位,埋頭苦學去了。
人一背過身,祁喧就立馬不爽地捏了捏祁英俊的小短腿,用氣聲兒罵道:“慫貨!”
祁默莫名被“摸”,才是不爽呢,他顧忌到教室人多,這個年輕的自己又勉強算是他的飼養人,這才強行裝死,結果裝死完畢,火還沒消,就突然被捏。祁喧可不是外人,他才不慣着他這副臭脾氣,立刻不甘示弱地在少年的掌心撓了一把。
然而撓是撓到了,爪子也撈不出來了。
祁喧輕易地用兩根手指按住了他的爪爪,握筆的右手順便用筆頭戳戳豚鼠的腦袋,把巴掌大的小動物推得歪倒在他腿上:
“造反嗎?”
祁默被推得暈頭轉向,兩眼直冒火光,既氣自己這副軟弱無力一推就倒的身體,又氣自己居然被十多年之前的“自己”欺負了,一邊掙紮一邊向祁喧投去死亡凝視:
莫挨老子!
他自認眼神非常兇狠,奈何他頂着一只肥嚕嚕的豚鼠的身體,兩只黑豆眼固然靈動,臉看起來卻呆呆的,做什麽都自帶“變蠢”特效。
于是他看到祁喧盯着他看了幾秒,嘴角開始控制不住地上揚,壓抑地笑了起來。
祁默:“……”你完了!臭傻逼!
祁喧笑了好半天,又狠狠地挼了他幾把,這才收了心,上節自習做了一節課的立體幾何,有點膩,這會兒便拿了一張文綜模拟卷慢慢刷着。
“城市大量布置植被淺溝,産生的影響有……”
撸豬真是一項減壓的活動啊,他愉快地勾了B選項,心想,要不以後多帶它過來?
剛剛被撓的掌心這會兒已經不痛了,祁喧抽空瞄了一眼,連個抓痕都沒有。
小公主爪下留情,他想到自己前不久還被撓得血淋淋的慘狀,一時竟然有點感動。
他懷着這一份感動的心情投入了學習中。
在他“龐大”身軀投下的陰影裏,祁默靜靜地窩在他懷裏,回想起方才見到的那張臉,眼底全沒了上一刻面對祁喧時玩鬧似的惱怒,而是一片冷意。
邊紹。
腦門上仿佛還殘留着那只手的觸感,這讓他反胃得不行,忍了又忍,才沒把氣兒撒到爪子下暖呼呼的大腿上。
……主要是他好像也撓不動祁喧的牛仔褲。
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能意氣用事。他反複想着,把腦袋埋進“自己”的懷裏,那熟悉的氣息讓他有種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上的錯覺,也撫平了他心底升騰的怒氣。
對于他的小動作,祁喧的感受是:是什麽撞了他的腰。
他還以為自家寵物被人吓到了,在跟他撒嬌,心裏有點得意又有點軟,安撫地摸摸頭,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自家豬豬膽子這麽小,還是安心待家裏好了。
三節晚自習說起來長,其實也就夠不那麽仔細地刷兩三張試卷。
下課鈴響,壓抑的高三教室難得地鬧騰了一會兒。祁喧小心地護着懷裏的豚鼠,跟在人群後面慢慢走。
走得慢點兒沒什麽,關鍵是要注意安全。這會兒人這麽多,他家英俊才那麽點大,萬一掉下去了,可不夠人家一腳踩的。
他就這麽慢騰騰地挪到了走廊上,蔣鑫沒那耐心,跑樓下等他去了。
平安地到了樓下,蔣鑫站樹底下等他,祁喧向他走去,說:“走吧。”
蔣鑫卻說:“等等,邊紹買飲料去了。”
祁喧一頓:“他買飲料關我什麽事兒啊?”他可還記着今天這筆賬呢!
蔣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湊過來小聲說:“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和邊紹關系淡了點啊。”
“沒有吧。”祁喧否認,想說點什麽糊弄過去,忽覺手臂一沉一輕,祁英俊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竟然踩着他的手跳了下去!
“我操!”
蔣鑫立馬說:“怎麽了?”
祁喧冷汗都下來了:“英俊不見了!”
這黑燈瞎火的,祁英俊也一半毛都黑得,這要怎麽找!
“英俊?”蔣鑫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安慰道,“它可能是看人多,被吓到了,你別急啊,慢慢找。”
祁喧卻已經不大聽得進去,在花壇邊樹底下找了起來。這要是讓老媽知道他找到了她二兒子又弄丢了,老媽不得撕了他!
可是豚鼠畢竟不是貓貓狗狗,那嬌小可愛的體型在平時是優點,在此時卻只會讓人倍加擔心。祁喧找了一會兒沒找到,又看到身邊來來去去的人,腦子裏已經開始止不住地冒出各種豚鼠被踩成餅的慘狀。
急得他背上衣服都被打濕了。
過了漫長又短暫的五分鐘,他幾乎都要絕望了,突然聽見蔣鑫說:“你看是不是在那!”
祁喧條件反射地直起身,順着蔣鑫的指尖看過去。他蹲着在花壇邊的陰影裏找了半天,猛地站起來,還有點眼暈,過了一會兒才在玉蘭樹的影子下看到了一小坨黑乎乎的陰影。
還有倆隐隐發光的黑豆眼。
祁喧猛地舒了一口氣,大步走過去,把豚鼠拎起來:“我說你,發什麽瘋呢?”
祁英俊白了他一眼,兩只前爪扒着他的手,自發地往他懷裏爬過去。
祁喧下意識地配合他,完了才發現自己的教訓根本沒人聽。
祁喧:“……”這破豚鼠不能要了。
蔣鑫出來和稀泥:“別發氣啊,找到了就好。主要是它又聽不懂。”
祁喧臉色更差:“邊紹呢,怎麽還不來?”
蔣鑫往小賣部那邊看了一眼:“說曹操曹操到……不過他的手怎麽了?”
祁喧聞言看了過去,邊紹注意到,對他們擡了一下手,苦笑道:“剛剛不知道蹭到什麽了。”
那手背上赫然有三條血痕,一直延伸到了手指上,看起來異常可怖。
蔣鑫“嘶”了一聲:“你這是被刺條刮到了吧?”
“可能吧。”邊紹說,“也是倒黴。”
祁喧目光一凝,不知怎麽想到了,祁英俊的前肢,好像就是有四個爪子,一個很短,一般用不着,撓人時會留下三條傷痕。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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