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就是親了

祁默靜了靜,說:“這不是想委婉一點嘛,大過年的。”

祁喧嚴肅緊抿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又趕緊放平了,說:“我不認委婉。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祁默略一思索,當真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平時和祁喧說話動辄瞪眼威脅,一副正逢更年期的暴躁大叔樣,這會兒語氣卻很平和。他說:“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祁喧脫口而出:“因為……”

還沒因為出個所以然,祁默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們是一個人,你看到我的臉的時候,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看向祁喧,示意對方辯友發言。

對方辯友祁喧說:“我和你怎麽會是一個人?哪個人能自己和自己說話?我在D大上課的時候,你在公司上班,你不是我,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我叫祁喧……”

他從來沒把祁默看成“自己”過,一開始是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卻已經晚了。

“我原來也叫祁喧。”祁默淡淡地打斷他,“如果我不是你,那我是誰?我難道還真的是只寵物成了精嗎?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會和你在同一個時空裏?萬一我哪天忽然消失了呢?”

祁喧忽然失語:“哥……”

祁默捏了捏眉心,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道:“算了,沒什麽好說的,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再好好想想,我也……”

他沒什麽可想的。

他記得自己最初重生時,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沒有這個祁喧就好了。這樣他也許就是真的變成了十八歲的祁喧,一切可以重來。

但是,到了現在,那種面對着另一個自己的別扭,需要小心隐藏的怨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磨平了。

他一度想取代“祁喧”,可是現在祁喧卻成了最重要的紐帶,把他和這個縣城連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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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可說的。

他只是有點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他轉過身,祁喧沒來由地一慌,脫口道:“哥,媽還在等你去吃飯呢。”

祁默一頓,回頭看他:“我知道,難道我今天還要連夜飛回晏城嗎?”

兩人沉默着回到家,不約而同地換上了足夠以假亂真的燦爛笑臉。餐桌上已經擺了不少菜,祁喧提着菜走向廚房,道:“媽,蔥我買回來了。”

“快去洗洗。”老媽說着,端着一個還在咕嘟冒泡的鍋走了出來,霎時間一股熱辣的香氣充斥了整個客廳。祁默登時有點餓,走上前,道:“阿姨,我來吧。”

“哎,不用不用……”老媽擡頭看到他的樣子,愣住了。

祁默趁機接過了她手裏的鍋,嘴角含笑,眼底沒有一點陰霾,說:“我和祁喧是不是很像?他們都這麽說。”

“可不是,像神了。”老媽回過神,沒忍住又多看了他兩眼,跟上來,又指揮着他把這一鍋炖菜放在餐桌中央的電磁爐上,客氣地笑着,“你第一次來阿姨家,阿姨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問喧喧,他說你和他口味一樣。這孩子沒個輕重,阿姨只能随便做了幾個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祁默十分捧場地說:“阿姨這手藝,比外面的大廚還要好。祁喧說得沒錯,我和他口味一樣,他愛吃的,我也愛吃。”

“是嘛。”老媽笑了起來,“你們晏城人也愛吃辣呀?”

“對,我們晏城人都可喜歡吃辣,無辣不歡那種。”祁默睜眼說瞎話。

寒暄了幾句,老媽又進廚房忙碌去了,一桌的大菜是有了,還要炒幾個小菜,祁喧在裏面給她打下手。祁默作為客人,微笑着目送她拐進廚房,便再撐不住似的起身,背對着廚房那邊,以免叫那母子倆看見自己紅了的眼眶。

他清晰地感到心底埋了很久的刺,開始碎裂,消融。

再一次站在老媽面前,以一個人的身份,而不是作為一只口不能言的豚鼠,能和她說話,看到她臉上的笑,等會兒還能吃到老媽做的飯菜。

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就算是失去了某個身份又怎樣?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像他這樣幸運,回到過去,改變命運,代價僅僅是換了個身份。

不會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他之前的種種糾結,怨怼,和自己較勁,實在可笑。

和眼前的這一切相比,那算什麽?什麽都不算。

廚房裏。

老媽戳戳祁喧的背,嫌棄道:“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個自戀的兒子?”

“啊?”祁喧迷迷瞪瞪地,倍感冤屈,“不是,我怎麽又自戀了?”

老媽湊過來小聲說:“外面那個男孩子,是不是上次和你打電話那個?”

“哪個?”

“還裝呢。”老媽啧了一聲,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國慶那個,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祁喧猝不及防地被老媽捅破了羞恥心,耳朵都紅了:“我沒有……”

老媽揪揪他的袖子:“出去接個人,還要換新衣服,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講究?”

被扒了個幹幹淨淨的祁喧生無可戀地悶頭洗菜,放棄掙紮。

老媽還在問:“是不是呀?”

“……是。”祁喧悶聲說,“媽你可別亂說啊,人家還沒答應我呢。”

“哎呀,真的嗎?”

祁喧:笑什麽啊!

為什麽都是做兒子的,祁默清清靜靜地坐在客廳,他卻要在廚房裏忍受被老媽親手扒皮的羞恥?

他們青椒買得有點多,祁喧看着,忽然想吃虎皮青椒。于是他們的餐桌上又多了道虎皮青椒。

這毫無疑問是十分豐盛的一餐,開吃時已經晚上七點。老媽開了電視,又從冰箱裏拿了幾瓶啤酒,三人在廣告聲中邊吃邊聊天,起先老媽還對祁默客客氣氣,十分鐘後就徹底沒了疏遠。

一頓飯吃完,差不多到了八點半。老媽最近追的連續劇也開播了,她踢了踢祁喧,說:“去洗碗。”

祁默站起來:“我去吧。”

“那怎麽好……”老媽好歹還記得這是第一次來家裏玩兒的客人,哪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何況這還是自己兒子的心上人。然而這句話在她看到祁默的臉時,因為心底的熟悉感,差點就拐成了“還不快去”。

她忙掩飾了一下:“那,那辛苦小默了。”

她心裏很奇怪,按說她活了幾十年了,長得像的人也不是沒見過。可再怎麽像,她也是分得清的。這個年輕人盡管面容和她家喧喧像得很,穿着打扮卻完全不一樣,氣質也更為成熟,怎麽也不至于讓人分不清。

為什麽她看着這個人,卻總像在看喧喧一樣?

祁默回了她一個微笑。

過了三分鐘,祁喧說:“我也去幫忙吧。”

老媽還在想着祁默,心不在焉地擺擺手:“去叭。”

祁喧推門進去,祁默在嘩嘩水聲中頭也不擡地說:“我碗都洗完了,你才來。”

祁喧有點摸不準他這是個什麽意思,站門邊有些躊躇地說:“哥。”

“嗯。”祁默把最後一個髒盤子堆到邊上,關了水龍頭,說,“我洗完了,你清一下放碗櫃裏吧。這水凍死我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祁喧反倒不知道說什麽,順嘴道:“有熱水。”

祁默看着他:“我就是不想洗了,怎麽的?”

“哦。”祁喧乖乖過去接手他的工作,沒忍住又來了一句,“這麽快,你洗幹淨了嗎?”

祁默沖他一揚手,把水珠彈到他臉上:“你再洗一遍不就好了嗎?”

“行吧。”祁喧擰開水龍頭,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別走啊,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我不走。”祁默平靜地應了一句,退到一邊玩手機。

祁喧愈發不明白他這态度是什麽意思,飛快地把殘局收拾幹淨,慢慢走近祁默,小聲說:

“哥,對不起啊。”

“嗯。”

“我下午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要否定你的存在的意思。我只是覺得……”

祁默看着他:“覺得什麽?”

祁喧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你不生氣了嗎?”

祁默面露疑惑:“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生過氣?”

祁喧:???

這什麽狗比性格?他原來這麽欠揍嗎?

但他還是抓住機會問:“我說我喜歡你,你不生氣嗎?”

他暴露了真實面目,祁默卻依舊淡定,道:

“不生氣,我想通了。”頓了頓,“畢竟喜歡我的人還挺多的。”

祁喧才露出七八分的笑容頓時漸漸凝固:???

祁默推了推他:“該出去了,不然老媽還以為我倆在廚房裏做了什麽呢。”

到了晚上,祁默要洗澡,他沒帶睡衣,祁喧只能給他一套自己的。這時才又逮着單獨說話的機會,他用眼角餘光看着坐床邊的男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輕聲問:“那你喜歡我嗎?”

祁默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裏的慘叫雞,這是前幾天蔣鑫過來玩,帶給祁喧的。他心想,這個年輕人不行啊。

追人追得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單身三十多年的老處男這麽想着,臉上露出了憐憫的笑,說:“你覺得呢?”

“我知道很多人跟我表白,都是抱着成了最好不成也沒多大關系的想法,沒有把握也沒關系,說出來就好。你也是這麽想的?”

祁喧摸不着頭腦:“當然不是。”

“我喜不喜歡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祁喧抱着衣服的手忽然一緊,呼吸亂了一拍。下午他是怎麽說的來着?

“如果你要拒絕我,為什麽不直接說不喜歡?”

半晌,他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他的起身,把睡衣遞給祁默,表情十分冷靜地說:“你去洗澡吧。”

祁默狐疑地看着他。

三個月了,祁喧看他的眼神就沒這麽波瀾不驚過。

什麽意思,現在的小年輕表白成功就這個反應?

他坐着沒動,祁喧就有些疑惑地說:“怎麽了?不是說要洗澡嗎?”

好,得到了就不珍惜。這他媽的都什麽狗比性格?還是個人嗎?

祁默冷笑着把慘叫雞扔床上,抓着睡衣摔門而去。

祁喧眼睜睜地看着門合上,強裝出來的平靜瞬間破功,猛地撲倒在床上,把慘叫雞握在手裏好一通揉捏,捏得那雞斷斷續續地叫個不停,十分凄慘。

為防老媽過來敲門,他只克制地捏了一會兒,便把雞扔在一邊,大字型癱在床上發呆,久久不能回神。

這就脫單了呀?

老媽已經洗過了,祁喧是最後一個。在他洗完澡出來,在洗漱臺擠好牙膏準備刷牙的時候,就見祁默也走了過來,說:“剛剛忘記刷牙了。”

全程零交流地一起刷完牙,就該各自回房睡覺了。

雖然之前祁默有說,讓祁喧打地鋪。但那只是玩笑話。知道自家兒子的心思後,老媽哪還能讓他倆一起睡,重新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

眼看着祁默漸漸走遠,祁喧又開始了激烈的心裏鬥争。

他并不想表現得這麽急,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才第一天,應該給彼此一點接受的時間。他是這麽預想的。

只是,想得容易,做起來難。

他看着祁默,心想,他還穿着我的睡衣呢。

都是男男朋友的關系了為什麽還要這麽生疏?

……

祁默走進房間,開始關門。

祁喧脫口道:“哥。”

“幹嘛?”

他瞬間定下心來,走過去,左右看了看,狠狠摟了祁默一下,小聲說:“晚安。”

“晚安。”祁默回抱住他,說了晚安,卻誰也沒有先松手的意思。

四周很安靜,懷裏的人很溫暖。

片刻後,祁默問:“你是想親我嗎?”

祁喧眼神飄忽了一下:“有一點。”

祁默的聲音帶了點笑意:“你看到我,不會覺得別扭嗎?

祁喧想也不想地道:“為什麽要別扭?”

“說得也是,我這麽帥。”祁默贊同地點點頭,把他往房間裏拽了拽,反手合上門,道,“那來吧。”

祁喧凝視他片刻,摟着他腰的手一緊,把人又往懷裏帶了帶,不多廢話,在他唇角親了親。

祁默笑:“就這樣?”

他話沒說完,祁喧便親在了他唇上。

他剛剛刷過牙,嘴唇上還帶着水汽,有點涼,但更多的是柔軟。

上輩子并沒有談過戀愛的祁默心驟然一跳,抓着祁喧衣擺的手緊了緊,心想,完了,失策了,這怎麽跟自己上嘴唇碰下嘴唇的感覺不一樣?

一個茉莉香味兒的吻。

兩人都是新手,這一吻的時間卻出乎意料地漫長。直到被松開時,祁默還有點兒找不着北,暈乎乎地看着祁喧。

祁喧不太好意思地後退了一步,讓兩人緊貼的身體分隔開來。

祁默:?

他很快反應過來,眼睛一瞄他身下。

祁喧一把蒙住他眼睛,威脅道:“再看我今天就不走了。”

“不走就不走吧。”他作為年長的那一方,難道還會吃虧嗎?

只是……

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憶,祁默忽然提議說:“要不去做個手術吧?”

祁喧:?

祁默嚴肅道:“為了身心健康。”

忽然明白過來的祁喧:??!!!

他震驚道:“哥,你開玩笑的吧?”

祁默露出迷之微笑:“對呀,我就開個玩笑,不要放在心上嘛。”

作者有話要說: 請記住本章節出現的新角色慘叫雞同學。

露出搞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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