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今天真帥

祁喧頓時有種在別人家裏偷偷摸摸被主人逮了個正着的心虛感,他下意識地嘴硬道:“是你先動的手。”

随即他才反應過來,他明明就是無辜的,心虛什麽?

大概是因為,雖然行為上沒有差錯,心思卻不純吧。

祁默笑看了他一眼,松開了手。祁喧也假裝幹脆地放開,問:“要喝水嗎?”

“好啊。”祁默聲音微微有點幹澀,“要溫水。”

祁喧給他倒了溫水過來,祁默撐起身來,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

祁喧站着,低頭凝視着他。他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有種極具欺騙性的乖巧。

他長了張和祁喧像了七八成的臉,只有眼睛不太像。雖然都是雙眼皮,但他眼尾的弧度更圓潤,單看眼睛,很容易讓人想起某些眼睛圓溜溜的小動物。

比如豚鼠之類的。

嗯?

祁喧一頓,旋即又是一驚,不是吧?

他心裏又掀起了新一輪的驚濤駭浪。

祁默偏了偏頭:“不要了。”

祁喧回過神,把水杯放床頭櫃上,看他仍然一副蔫兒吧唧的模樣,不由得擔憂地用手掌貼上他前額。

祁默無精打采地用額頭撞了一下他的掌心,動作很輕。

像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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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喧頓覺心有點癢,收回手說:“沒發燒。”

不過這種還沒睡醒,頭毛淩亂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好欺負。

打住!想什麽呢祁喧同學!十八年就把你憋成這副德性了嗎!

祁默才沒管他在想什麽,一臉困倦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又下意識地往被窩裏縮。

耗電過度的後遺症也太嚴重了。

他又睡了足足兩個小時,才總算是睡飽了,一醒來就神清氣爽地對祁喧說:“跟你說個事兒。”

祁喧心裏又有點不平靜了起來,他自我調節了一番,祭出最厚的防火牆,才對祁默道:“你說。”

“我是祁默。”

祁喧一言難盡道:“祁英……”

祁默立馬指着他,警告道:“閉嘴。”

祁喧從善如流地閉嘴。

他覺得防火牆有點頂不住,心底的震驚不斷膨脹,眼看着就要跑到臉上來。

但他緊跟着就看到了祁默眼裏的笑意。

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等着看他露出如遭雷擊的表情的,壞笑。

祁喧登時就想,不行,不能輸了。

于是他氣沉丹田,把所有的震驚都牢牢壓住,神情是以假亂真的穩重。

祁默卻從床上撐起身來,膝行到床邊,眯着眼打量他的表情,說:“你好像不驚訝啊?”

祁喧說:“那倒沒有。”大實話。

祁默輕哼一聲,不相信,說:“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祁喧默默給自己的防火牆加厚一層,如臨大敵道:“你說。”

“我……”祁默看了他一眼,話到嘴邊不知道為什麽,又說不出口了。

他沒形象地往後坐在自己腳上,說:“算了。”

他沒再說出什麽更驚人的話來,祁喧卻覺得,他心裏那個更加荒謬的猜測反而得到了證實。

不過可能是今天驚訝的次數太多了,他居然覺得自己這會兒還挺平靜。

他走到祁默旁邊坐下。祁默瞥了他一眼,也沒趕他,換了個盤腿坐的姿勢,道:“你要幹嘛?”

祁喧問:“你過年有安排嗎?”

“沒有。”祁默冷漠道,“再問就是加班。”

“那你去我家過年吧。”

什麽你家!那是我家!

嘴上卻說:“……哦。”

祁喧松了口氣,又說:“我媽做飯可好吃了。”

祁默答:“嗯,我知道。”

祁喧:“南門那邊有家蛋糕店,做的紫薯蛋糕還不錯。”

“我吃過,也就那樣。”

祁喧又說了幾個點子,祁默的反應都不鹹不淡。于是他沉吟片刻,道:“我上次回去時,我媽說她又嘗試了一個新菜式,好像叫什麽岳陽姜辣蛇,我吃過了,特別好吃。又香又辣,那個蛇肉可有嚼勁了。”

祁默看他的眼神逐漸變兇。

他這會兒雖然剛睡醒,但這不妨礙他根據祁喧的描述想象,又是姜又是辣的,聽起來就勾人。

祁喧一頓,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怎麽了?”

祁默盯着他明亮的眼睛多看了兩眼,義正辭嚴地譴責他:“怎麽能讓老媽處理蛇,你有沒有心!”

祁喧:“??”

祁默不等他再說什麽,滿面失望地一指門口:“出去!”

祁喧靜了靜,趕在自己表情管理失控之前扭過頭,

過了三秒,再回過頭來,神色已經恢複正常。他看着祁默,半天沒說話。

祁默:“又怎麽了?”

祁喧說:“我以後叫你哥,成嗎?”

祁默唇角微翹:“難道你還想叫我叔嗎?”

祁喧瞪他:“閉嘴啊!”

祁喧走了。

門被輕輕關上,祁默倒在床上,琢磨了一下祁喧的反應,心想,應該……差不多可以了吧?

不可以他也不能做更多了,畢竟祁喧也什麽都沒做。

他對祁喧做的其他事都能揣測一下,只有這事抓瞎。誰讓他上輩子沉迷工作,上學時還收過幾封情書,進入社會後一度頹廢,振作起來後又變得不太近人情,而且社會人嘛,都講究個點到為止。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被人認真地喜歡過了。

更沒有喜歡過別人。

沒經驗,就很煩。

于是他又開始每天回自己家了。

不得不說,雖然他們公司食堂的夥食也還不錯,但整個晏城,做飯最合他口味的還是祁喧。有這麽個免費的廚子專門按着他的心情來做菜,他還是很滿意的。

兩人心照不宣地各退了一步,至少在祁默看來是這樣。祁喧口口聲聲地叫他哥,舉止反倒沒有以前的拘謹,更親密,也更自然。祁默推己及人,認為自己應該是把人拉回來了。

總體而言,他很滿意。

盡管偶爾,他也會覺得,祁喧這也太好拉了!!十八九歲的男孩子都這麽不堅定的嗎!

他幾乎都要懷疑是他過度敏感了。

但看在祁喧把他照顧得面面俱到的份上,這點複雜的心情,這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轉眼到了年底。

這天祁默到了晚上十點才下班。

祁喧半個月前就回縣城陪老媽去了,沒人在家裏給他做飯等着他,祁默就不太喜歡往租房裏跑了。他以前也這樣,有時候忘了時間,直接睡在公司裏也是常有的事。何況現在天太冷,他每天跑回來都得被風吹得臉疼,穿再厚的衣服都頂不住晏城的低溫大風。他真沒興趣就為了那一張床遭這罪。

而且,雖然沒說過,但他确實覺得,習慣了兩人生活後,祁喧乍然離開,屋子就好像整個都空蕩了下來。

還怪有點想那小子的……手藝的。

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他就要回縣城了,得回來一趟,把東西再清點一下,洗個澡,好好地休息一晚。明天上午還能再去理發店把頭發打理一下。

務必要以最完美的面貌出現在他們面前。

咦,為什麽是他“們”?

大年二十七,祁默提着大包小包上了飛機。

他是下午三點到的縣城機場,因為行李實在有點多,下了飛機還不能立馬出機場,得等着他的行李。

縣城的機場不大,他在領托運行李的地方等了不一會兒,就聽邊上有人說:“哥!”

這聲音實在太耳熟,祁默條件反射地扭過頭去,還沒看清人,整個人就被一把摟住了。

祁默略微有些不适應,伸手推了推,沒推開。

那算了吧,他好像也不反感。

以前做豚鼠的時候還被塞進校服裏過呢一個擁抱算得了什麽。

好在祁喧也只抱了一會兒就松手,只是仍然站得離他很近,眼眸明亮地看了他半晌,說:“哥你今天真帥。”

祁默也看着他。

祁喧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帽子賊大,邊上一圈毛絨絨,款式有些幼稚。

祁默合理推測,這是老媽給買的。

……忽然就有點想把這衣服扒下來了。

但是衣服雖然有點幼稚,好在祁喧本身也是一個正值青春的靓仔,一個學期下來,勤于防曬,軍訓曬黑的皮膚已經白了回去,看着也不違和。

是和祁默這種精心打理過的社會人不一樣的帥氣。

他于是禮尚往來地誇回去:“你今天也很帥。”

祁喧點點頭以示贊同,小聲說:“我也覺得。”

這時,祁默的行李箱被傳送了出來,兩人結束會談,各提了一個28寸的大黑行李箱往外走。

祁默右手拖行李箱,祁喧則是用左手,一邊和他并肩走着,一邊說:“哥你怎麽帶這麽多東西來啊?早知道我就留在那裏了。”

“看着順眼就買了。”

“今天天氣特別好,你不知道,前幾天這邊一直在下雨。”

祁默看一眼外面:“是還不錯。”

“我們待會兒先把行李放家裏,然後你要去哪裏逛逛嗎?我陪你呀。”

祁默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祁喧眨眨眼:“怎麽了?”

“沒什麽。”

他只是覺得,今天的祁喧話多得不太正常,這讓他有些警惕。

但是,聽着祁喧在他身邊含着笑意地跟他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又覺得很舒服,甚至想一直聽下去。

祁喧的确是特別的,換了黎信一直叽叽喳喳,他可能只會想把他押去做作業。

算了吧,反正就這麽短的距離,又沒什麽。他想。

兩人打了一輛出租車,把行李箱放後車廂後,祁默先上車,祁喧很自然地貼着他坐下。

這動作實在太自然了,以至于祁默反應過來時,已經過去了提出異議的最佳時機。

他看着祁喧沒有絲毫異樣的表情,心裏不由得犯嘀咕,這到底是他想多了還是想少了?

到家時已經快五點,老媽一直在廚房忙碌,都沒露臉,聽見祁喧的聲音就直接把他打發去菜市場買點蔥姜蒜和青椒。

兩人又只能馬不停蹄地出發去菜市場。

菜市場倒是不遠,就是擁擠,人聲鼎沸的。剛一進去,祁喧的小白羽絨服就被一個大嬸挎着的籃子刮了一下。祁默頓時有點心疼他媽買的衣服,皺眉把人往身邊拽了拽。

祁喧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祁默:??

祁喧解釋:“我總不能挽着你的胳膊吧,我又不是個姑娘。”

那就握吧,他又不會少幾斤肉。

半個小時後,祁默提着幾個塑料袋,舉步維艱地拉着祁喧逃離了菜市場。

他松開五指,祁喧卻像是沒明白他的意思,反而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看着他,道:“哥,我……”

祁默看着他旁邊水盆裏甩着尾巴的魚,在各種問價出價讨價還價的背景音裏說:“你确定要在這裏說話?”

祁喧嘆一口氣:“不确定。”

沉默地走到了小區。

天已經黑了,小區院子裏沒人,只有幾根老舊的路燈在堅持發光發熱。

到樓下時,兩人默契地停住腳步。

祁默趕在祁喧開口前搶先道:“以前老媽開玩笑地問我,想不想有個弟弟,我說不想。但是現在,”他看向祁喧,說,“我覺得還挺好的。”

祁喧臉色白了白,但表情還算鎮定:“為什麽?”

祁默:“這還有為什麽嗎,你和一個男的在一起,老媽怎麽想?”

“我媽不介意。”

祁默心裏一緊:“什麽意思?你怎麽能跟她說這種事?”

“不是我說的。她自己說的。”祁喧盯着他的眼睛,“就國慶那次,我和你打電話,她問我,是不是女朋友。”

他笑了笑:“我那時自己都沒發現。”

祁默沒想到是這樣,不知道該說什麽,“啊”了一聲:“然後呢?”

“然後我說,你是男生,她就說,如果我真的喜歡男人,她不會反對。”

祁默有些吃驚,他媽有這麽開明嗎?

但緊跟着他又想到,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

他沉默了片刻,又說:“我還不止是個男人。”還他媽是只豚鼠啊!

祁喧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相信他會搬出這麽拙劣的理由,說:“那又怎樣,你現在不就是個人嗎?”

不等祁默搬出更多的借口,他逼近一步,問:“如果你要拒絕我,為什麽不直接說,你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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