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因為科室裏住進一個大領導,每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沒有任何人敢懈怠。

除了主任和副主任,其他人都不知道到底住進來的這尊大神是誰,有醫生猜測,說是級別應該排在前幾。

這天早上,早會過後,何主任讓蘇韻留下,“一會兒随我去領導病房。”

蘇韻愣了下,她這個小醫生怎麽會有資格給領導會看病?

何主任解釋道:“幫我去做個病症記錄。”

那也輪不到她呀。

何主任深深看了她眼,也沒多做解釋,有些事他自己都沒鬧明白,也無需明白,只要幹好自己的活就行。

經過層層嚴格的檢查,蘇韻跟何主任才得以進入病房。

當看到倚靠在床頭的那人時,蘇韻心髒漏了一拍,大腦有剎那的空白,她緊張到手指不自覺的微顫。

有些人即便一句話不說,即便臉色溫和,可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足以震懾人心,他就是輕輕掃你一眼,你都會不寒而栗。

蘇韻從沒想過會在這裏看到那個蔣慕承曾經在度娘裏搜給她看的人,也就是蔣慕承的二哥,蔣慕平。

直到後來蘇韻才明白,原來這一切是早有安排,并不是她有多幸運才會被何主任帶着一起給領導診治。

中午下班時,經過護士站,又聽到護士小趙和小路談論她們老公--蔣慕承,蘇韻心道,你們老公現在是我男人了。

在去食堂的路上,蘇韻接到了蔣慕承的電話,她直接按斷,想到昨晚她提出分手,被他各種威脅和壓制,後來又被他抱到床上收拾了一頓,她心裏就各種委屈和窩火。

其實,她并不是真的要分手,跟他鬧分手,也只是發洩一下心中對他的不滿。

蔣慕承的信息進來,【看你的微博。】

蘇韻登陸微博後,盯着屏幕愣了半天,蔣慕承轉發了一條微博又給她,還又送給她一朵玫瑰花。

關鍵那條被轉載的微博,是她和蔣慕承在餐廳外面擁吻的照片,幾張照片裏只露出蔣慕承的側臉,她的臉被蔣慕承擋住。

蔣慕承的微博下再次淪陷…

被這麽高調示愛,蘇韻心裏甜滋滋的,雖然沒幾個人知道照片裏的女主角是她,可一點都不妨礙她心裏的那份喜悅。

等了三分鐘,也沒有等到回複,蔣慕罵了句沒良心的,收起手機,倚在大班椅裏,閉目養神。

昨夜幾乎一整夜都沒睡,又在她身上出了那麽多力,加上她五年前的那件事,他現在是筋疲力盡。

突然手機響起,他趕緊坐起,還以為是蘇韻打來的,沒想到會是二哥蔣慕平,看來他老人家也看到了網上的照片。

“喂,二哥。”

蔣慕平的聲音凜冽幹脆,“蔣慕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蘇世凱的案子到此打住,不該趟的渾水就不要趟!”

蔣慕承揉揉眉心,沒想到這麽快傳到了蔣慕平那裏,他回蔣慕平:“二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蔣慕平有些恨鐵不成鋼,厲聲警告:“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記住我的話,到此為止!”

蔣慕承随即順着他的話問道:“二哥,這案子的背後到底牽扯到了誰的利益?”

“想套我話是吧?我就告訴你一句,別再瞎摻和,好自為之吧!”蔣慕平直接切段了電話。

蔣慕承看着手機屏幕若有所思,如今連蔣慕平都來阻攔,以後真要對簿公堂時,還不知道會出現多少意想不到的阻力。

醫院的食堂裏,趙晶邊吃飯,邊跟蘇韻閑聊,“你男人他侄女,叫蔣小米的,今天已經住進來,定了周一上午剖腹産。我聽我們科裏八卦,說蔣小米的父親是高。官,是不是真的?”

可不是,就是她今天上午才見過的那尊大神,蔣慕平。

蘇韻點頭:“是,怎麽了?”

趙晶壓低聲音:“聽說蔣小米和她老公是偷偷領證結婚,她父親前幾天才知道她結婚懷孕這事,氣的心髒病複發。”

原來蔣慕平住院是被蔣小米給氣的…

之後趙晶又跟她八卦了很多,說蔣小米的老公和蔣小米家門不當戶不對,蔣小米父親不同意,蔣小米不顧家人的反對,就跟那個男人私定終身了。

還說那個男人現在的公司也是蔣慕承投資的。

趙晶感慨:“你男人可真有錢,随随便便就送侄女一家公司。诶,等你結婚了,你可要養我呀,我要求不高,二環最好地段帶私家泳池的公寓一套就成,嘿嘿!”

“滾!”

趙晶:“…”特麽的女人都一樣狠心,翻臉不認人!

下午下班時,蘇韻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聽,“喂,你好,哪位?”

“蘇醫生,你好,我是蔣慕平蔣書。記的秘書,蔣書。記忘了上午你叮囑過的注意事項,還要麻煩你現在過來一趟,我差人去樓下接你上來。”

挂上電話時,蘇韻的手不自覺抖動了一下,真的是重複一遍注意事項這麽簡單嗎?

早上時她是專程叮囑他的專職護理,明明已經都記錄下來,怎麽會忘記?

這可咋辦才好。

難道蔣慕平知道她和蔣慕承的關系了?這是要單獨見見她?要不要跟蔣慕承說一聲?

她不敢耽擱去病房的時間,邊走邊撥了蔣慕承的號碼,正在通話中。

一直到住院部樓下,她也沒打通蔣慕承的電話,接她的人又到了,她只要把手機調成靜音,跟着那個保镖一起上樓。

病房裏除了蔣慕平,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蘇韻驟感氣壓降低,呼吸不暢,連走路都差點不會走了,好不容易挪到病床跟前,調整了好幾次呼吸:“蔣書。記好。”

蔣慕平指指邊上的椅子,“小蘇,坐。”

“謝謝蔣書。記。”

蔣慕平沒有提什麽注意事項,反而跟她聊了聊工作,語氣很平易近人,蘇韻漸漸不再那麽緊張,只有偶爾有點結巴。

随後又問起了她的家庭情況,蘇韻咬着下唇,還是據實把家裏情況都說了,包括蘇世凱的事。

蔣慕平淡笑着點點頭,并未對她家裏的事過多評論,話鋒一轉,問道:“小蘇啊,聽說你以前還在上海工作過。”

“恩。”蘇韻緊張的手指不自覺蜷縮,她不懂蔣慕平提這事又是想暗示什麽,她心裏已經沒底,心髒撲通撲通狂跳個不停。

“上海我不是太熟,聽說那邊高檔會所不比北京少,好像有個叫的會所,特別有名氣,你們年輕人經常去玩吧,真有傳聞中那麽別有洞天?”

蘇韻表情僵住,雙手一直在抖,那些痛苦不堪的畫面像洩了閘的洪水,洶湧而來,她快要溺亡而死。

二十分鐘後,蘇韻從蔣慕平病房出來時,感覺像走了一趟鬼門關,一直游走在生死邊緣,痛不欲生。

蔣慕平的那些話将她所有的僞裝都撕下,那一刻,她就好像是脫光了衣服,站在烈日炎炎的街頭,生不如死。

她原本就血淋淋的傷口,又被蔣慕平撒了一把鹽,再也無法愈合。

蔣慕平後來直截了當的問她,“萬一有天你那些不堪的過往被暴露在大衆視野,還有你穿着暴露在會所陪酒被人打的視頻被曝光,蔣慕承要怎麽去面對別人異樣的眼神,你想過嗎?蔣慕承丢不起這個人,我們蔣家更丢不起這個人!”

就這幾句話,足以把她打回原形。當時她一句話都說不出,眼淚一直唰唰往下掉,就連呼吸都疼到不行。

因為太過貪婪蔣慕承對她的好,她總是自我催眠,把這些不堪的過去鎖在內心看不見的黑暗之處。

原來只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蘇韻像具行屍走肉,游走在醫院的道路上,好幾次險些被來往的車碰到,好不容易走出醫院,她瘋了一般的跑向醫院附近的那個公園。

跌坐在花壇的地磚上,她把手背咬在嘴裏,壓抑的啜泣。那些痛苦、絕望席卷而來,壓的她透不過氣。

以為一切都過去了,才發現,這只是噩夢的開始而已。

傅明琰一路跟到這裏,他跑到花壇邊時,已經累的氣喘籲籲,扶着樹幹大口喘息,好不容易能喘過氣,他幾步走到蘇韻身邊蹲下,“蘇蘇,到底怎麽了?”

蘇韻哭的肩膀都發顫,看到傅明琰的那刻,她的眼淚決堤,忍不住控訴他:“明琰,你幹嘛把我丢下,你為什麽不要我了,你為什麽不要我了,你怎麽把我一個人丢下來,你知不知道…”她再也說不下去。

傅明琰失控的把她摟在懷裏,一遍遍的說着對不起,眼淚一直往下掉:“對不起,蘇蘇,對不起。”

“明琰,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後,我的世界都塌了,我再也不會幸福了,再也不會了。”她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後背,埋在他的懷裏失聲痛哭。

蔣慕承站在不遠處,看着緊緊相擁相泣的兩人,有那麽一瞬,他覺得自己太多餘。

他從車裏看着她從醫院瘋跑出來,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直接把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就追了過來,後來追丢,他又通過手機定位才知道她,沒想到就看到了這麽感人的一幕。

他自嘲的笑笑。

轉身向公園門口走去,走了十多步,心裏不甘心,又折回,特麽的他一定是魔怔了。

他疾步走過去,将傅明琰一把扯開,拉起蘇韻,冷冷的看了眼傅明琰,拽着蘇韻的手腕就往外走。

蘇韻這才緩過神,臉上挂滿了淚痕,腦袋裏一直嗡嗡作響,蔣慕承怎麽知道她在這?也來不及多想,她使勁掙開他的手,“蔣慕承,我們把話說清楚吧。”

蔣慕承面色陰沉,極力隐忍着,低聲道:“回家再跟我鬧,怎麽鬧都行。”

蘇韻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蔣慕承,你心裏都已經有數,何必自欺欺人。我愛的人并不是你,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

蔣慕承冷聲打斷她:“蘇韻,這些我全當是你的氣話,收回去。”

蘇韻的指甲都快陷進肉裏,“我當初跟你在一起,跟愛情無關,是因為我知道明琰要回來了,我不想自己太狼狽。”她擡眸看他:“對不起。”

蔣慕承眼睛猩紅,咬肌緊繃,周身都散發着冷氣,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看。

空氣沉默的令每個人都窒息。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冷聲命令她:“蘇韻,把話收回去。”

蘇韻的眼淚流下來,這個男人,她将他傷的已經體無完膚,可他還在給她回頭的機會。

只是這麽好的他,她再也配不上,她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恥辱。他的好值得更好的女人,而她沒有這個福氣。

她狠心說道:“蔣慕承,你不了解我,我是慢熱的人,不會對哪個男人一見鐘情,短短的一個月,我對你只是有好感而已。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心裏想的都是另一個男人,每天我都在自責裏度過,我活的太累了,我們…分手吧。”

蔣慕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仿佛要看進她的內心,最終他什麽都沒再說,向後退了兩步,轉身離開。

看着他決絕又落寞的背影,蘇韻的眼淚滑到嘴角,她的心跟着空了,再無法填滿。

秋風掀起他風衣的一角,輕輕揚起又瞬間落下,那件風衣曾将把她包裹在他的懷裏,給了她數不盡的溫暖與安心。

她眼前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昨晚他那句‘我愛你’還萦繞在耳邊,夜色下,他給她彈奏小星星的畫面像是刻在了腦海裏。

蘇韻擦擦眼淚,視線裏,蔣慕承挺拔的背影越來越遠,她突然擡起腳步朝他飛奔過去。

自私也好,下地獄也罷,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追上蔣慕承後,她從身後緊緊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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