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王府赴宴

接到明玉郡主的帖子,慎芳本不欲去。卻是綠枝在旁說道：“小姐和郡主相交一場，這一番別離，此生都未必會有再見之日。既是郡主誠心相邀，小姐何不與郡主再見一面，也可以了了郡主一段心事。”慎芳聞言也對，便吩咐武大娘準備車馬，前往恭親王府。這一日天氣格外晴朗，風和日麗。恭親王府一大早就熱鬧非凡。王府門口排滿了名貴的馬車，門房的人忙着接引各位夫人小姐。院子裏的仆婦們也都忙得腳不沾地。明玉郡主起了個大早，一早上忙碌地梳妝打扮，服侍她的四個大丫頭都有些嚴陣以待的感覺。王妃一大早就派人過來吩咐過，這是郡主在京中社交圈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不能留下任何話柄給人家。明玉郡主倒是很淡定，她不過是跟慎芳見一面，道個別而已，有必要這麽隆重嗎？不過母妃既然這樣上心，也是對慎芳的重視，她自然樂見其成。于是便由着丫頭們給她打扮。另外一邊的小院子裏，虹琦，靈玉和佩玉幾個也都很是緊張。王妃一早就知會過她們，今天要由她們姐妹幾個陪着明玉郡主出去應對客人，這是明玉郡主露面的日子，又何嘗不是她們自己露面的日子？既不能打扮的過于靓麗搶了郡主的風頭，又不能過于簡樸失了王府的體面。幾個小丫頭都是煞費苦心。最後虹琦以一身湖藍色鑲銀邊的裙裝獲得了衆人的認可，清新可人又不顯得太過于華麗。佩玉是一貫走端莊路線的黛綠色裙裝，雖然看着老成了一些，到底大度沉穩。而靈玉因為年紀尚小，便索性一身桃紅的裙裝，兩個丫髻一梳，倒也顯得俏麗活潑。三個女孩子打扮好了一起去向恭親王妃請安，恭親王妃看着三個打扮的姹紫嫣紅的女孩子，只覺得眼前一亮，心情也感覺爽朗了許多。待看到被四個大丫頭精心打扮過的明玉郡主過來，她的臉上更顯出了滿意的神色。明玉郡主容貌清秀，身材高挑，因為她的個性一貫冷淡，平素衣着都是以紫色為主。今日丫頭們卻給她配了一身鵝黃的衣裙，整個人一下子明亮了起來。鬓邊是一整套紅珊瑚的發飾，再加上耳畔水滴形的紅珊瑚墜子。整個人都顯得亮晶晶的。站在幾個姐妹們中間，顯得光彩奪目。恭親王妃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己的女兒，當然是越看越愛看。而站在明玉郡主身後的那幾個女孩，虹琦自然是最出色的，不過再出色，也不可能奪去明玉郡主的光華。前來拜訪的賓客很快就發現了明玉郡主的變化，對她的表現都是贊不絕口。恭親王妃聽在耳中，喜在心裏。而明玉郡主在應付完了又一波賓客之後，終于有些不耐了。為什麽時間都快要到了，還是沒有慎芳的身影？難道她今天不過來了嗎？可是沒有聽見消息啊。正想派人去打聽，卻聽見側妃翠屏的聲音：“原來高小姐就是今年那位探花郎的未婚妻啊？看不出來，這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人群裏想起嘩然大驚的聲音：“哪位高小姐？她今天也來了嗎？在哪裏呢？”屋子裏面到處都是鬧哄哄的，明玉郡主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翠屏這是要做什麽？真以為成了王府的側妃，就算是主人了嗎？慎芳才是自己今天正經要請的客人，她居然敢當衆這樣對待她！慎芳過來的其實并不晚，只是她的馬車在王府門前衆多尊貴的馬車面前一比，就顯得很是微不足道了。說起來也不能怪那些門房，這些馬車裏的人，随便哪一個都可以夠得上金枝玉葉的範疇。一個都不是他們可以得罪的起的。所以當一向相熟的門房範叔過來向她道歉，請她原諒怠慢的時候，慎芳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反而給了豐厚的打賞。也因此，好心有好報，範叔命人領她直接前往郡主的院子。只是之前耽擱的時間實在太多，她前腳進郡主的院子，郡主後腳剛剛離開，前去恭親王妃那裏。兩人就這樣錯開了。待她跟着仆婦前往賞花的後花園，又碰上了心懷鬼胎的翠屏。翠屏一看見慎芳，就兩眼放光的迎了上去，一臉熱情讓她無從推拒。一路走，一路跟她唠家常。慎芳跟翠屏并不相熟，也就是數面之緣而已。再加上因為姐姐的關系，慎芳也無意跟她熱絡，而且她素來也不是多話的性子。所以這一路，幾乎都是翠屏在不停的說着，她間或回應一兩句。不過因為翠屏的一臉笑意，并攙着慎芳的一只胳膊，在外人看來，卻感覺兩人似乎是相談甚歡的樣子。其實她們說的都是諸如今日天氣倒是不錯，适合歡聚；花園裏花兒開的很好，景致怡人之類的話題。慎芳也萬沒有想到，一進了後花園布置好的花廳，翠屏會立馬轉換話題，高聲說出這樣兩句話來。一時間，她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白應天抗旨不遵，對未婚妻信守承諾的事情，在京城裏早就傳遍了。就連大街上的說書的都現編了一段探花郎重情抗旨的故事。所以一時間探花郎幾乎成了京城的每個妙齡少女憧憬的偶像，很多女孩子暗地裏都說，嫁人當嫁探花郎。而慎芳，作為探花郎的未婚妻，自然也受到了衆人的羨慕嫉妒恨。只不過一直以來，慎芳深居簡出，京裏幾乎沒有人知道探花郎的未婚妻居然就在京城。現在被翠屏這樣一喊，倒好像慎芳故意在衆人面前顯擺似地。綠枝和紅蓮跟在慎芳身後，氣得小臉都發白了。這個側妃是怎麽回事？這樣對待自家小姐。恭親王妃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悅，翠屏這是怎麽了？這種行徑看來是自己以前太過于擡舉她了。慎芳穩一穩心神，淡然一笑，和氣道：“探花郎勇于信守承諾，是因為皇上仁慈的緣故。小女子不過是蒲柳之姿，得遇探花郎，也是蒙上天垂幸，承皇上聖明。”一句話說出來，在場的衆位貴夫人都不由暗自點頭，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話卻很有水準。一下子将皇上的馬屁拍的足足的，誰要是跟她過不去，就是跟皇上過不去了。皇上都這樣聖明允許她和探花郎的婚事了，在場的還有誰不服？又憑什麽看她不順眼？恭親王妃起先怕慎芳會不知所措，應對不好。誰知道她說了這樣一番話，頓時對她一下子另眼相看了。于是開口道：“好孩子。就憑你的這般樣貌，也絕對配的起今科的探花了。更何況還是這樣的談吐。我就說讓明玉多跟你來往，是肯定沒錯的。來來，到我身邊來，明玉都等了你一個上午了！”她這樣一開口，慎芳就算是徹底解圍了。當下她不理會身邊臉色難看的翠屏，笑吟吟的走到主人家身邊去了。見恭親王妃開了口，自然有那八面玲珑的夫人上前跟慎芳寒暄。恭親王妃也含笑為慎芳介紹。最先引見的那位夫人年紀略長，圓圓臉上一團和氣，看着慎芳的眼神也很是慈愛，正是當今皇上的長兄肅親王之妻肅親王妃。肅親王妃歷來為人和氣，很少與人為難。在一衆皇親貴族中有難得的好人緣。她的女兒，也是第一個被封為郡主的明珠郡主。現在已經嫁入了翰林院院首家中，她的夫婿，正是今年的榜眼。才子佳人，還是京中的一段佳話。她看着慎芳大大方方的給自己行禮，笑着對恭親王妃道：“按說你們家盤龍郡主已經是很好的了，誰知道她的妹妹居然一點也不遜色！探花郎實在是好福氣！”恭親王妃笑着道：“誰說不是呢。我正是看着慎蓉不錯，才讓她接妹妹來陪我們明玉玩玩。你看，現在明玉像變了一個人了，哪裏還有半分以前的別扭樣子？”明玉郡主以前的樣子，肅親王妃自然是見過的，也知道她一直是恭親王妃的心病。誰知道現在居然一下子就大好了。也不由稱奇。而在場的衆人聽說慎芳原來就是盤龍郡主的妹妹，不由都更加好奇。慎蓉是以多才多藝在宮中出名的，現在她的妹妹在這裏，有不少人倒不由興起了考校之心。成王妃看着意氣風發的明玉郡主，心中就不由一陣氣悶。之前在京中，才藝聞名的有明珠郡主，後來又來了個盤龍郡主，容貌出名的有明月郡主，賢德出名的有冠群公主。唯有自己的女兒寶珠，在這一衆出名的姐妹們中間比着，顯得平淡無奇。不過一向有明玉郡主的貌醜傳聞墊底，寶珠倒也還說得過去。現在居然明玉郡主也風光無限的在人前了，今天來的夫人，她可是沒少聽見人家稱贊明玉郡主大方，漂亮。那這樣一比較，不就顯得自己的女兒寶珠一無是處了麽？自己的女兒體型偏胖，容貌酷似父親，長得說好聽點叫宜男之相，說難聽點就是像個男人婆。看着自己女兒鼓着嘴，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她心裏就更難受了。只是她心裏不痛快了，卻不能找明玉郡主的茬，她也不敢。現成的有個慎芳，她自然就記恨上了。于是她笑着湊上前，開口道：“原來高小姐竟是盤龍郡主的妹妹。盤龍郡主可是多才多藝，出色的很哪。高小姐定然也是才藝出衆的吧？今天的賞花宴，光是賞花可單調了些，不如高小姐也給我們彈一曲，讓我們欣賞一下你高超的琴藝？”她的話倒是說得很好聽，但是明眼人還是一眼就看出她的不懷好意。慎芳為難的一笑，竟然坦率的說道：“實不相瞞，小女子自幼體弱多病，在才藝之上，倒是從未涉及。母親一向教導，女子當以貞靜為要。因此我就會些女工針黹，略識得幾個字。還請王妃見諒。”她坦然自爆其短，從容淡定，一點也不顯得尴尬。恭親王妃聞言點頭道：“這話說得是，向我們家明玉，我也從來不讓她在才藝上用心。雖說也請了先生回來教着，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還博那些虛名幹什麽？女孩兒們愛幹什麽，便由着他們學一點，重要的還是要會做人，懂事明理。不過你既然說想聽琴，我們家倒有會的姑娘。”說到這裏，她指着虹琦一笑：“丫頭，今天就讓你出一回風頭，好好的彈一曲給大家聽聽！”虹琦只覺的一顆心都要歡喜的從胸腔裏蹦出來了。母妃居然這樣給自己面子！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當下很快就有人擺好了琴，虹琦向衆人行過了禮，方才坐下，屏息凝神，将平生所學，盡付指端。待她一曲終了，自然獲得了滿堂彩。作為王府庶女，也被教育的這樣好，虹琦一時在京中名聲大震。而聲名越發賢良的，自然還是恭親王妃。成王妃從恭親王府回去就累的病了。一心想要讓別人出醜的，誰知道卻讓人借機揚了名。聰明的人那麽多，她自然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悄然成了別人背後諷刺譏笑的對象。所以，唯有病，才可以讓她不用出門了。至于翠屏，賞花宴過後，就被恭親王妃吩咐在倚翠閣修養，今後不用出來了。王府的事情，她開始好好的教明玉郡主她們幾個了。慎芳自恭親王府赴宴回家，便聽到了哥哥幫她安排好行程的消息。仍然是來時的那船人，所不同的是，大家的心境已經迥然不同于來時了。張子贊乃是新科狀元，回鄉的排場自不必說。白應天雖說中了探花，卻又被削去，回鄉依然是一介布衣。若要說他一點也不難過失落，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細想起來，仍然是知道自己絕不會後悔那是真的。出于安全的考量，慎芳和白應天仍然是和張子贊一道返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