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溫泉之夜
此行,他們唯一的斬獲是這片爛葉子。
樹下除了從懸首處滴落的血跡外,別無他物,顯然文三小姐不是殒命在此,而是死後,被人用布裹了頭顱,特意懸挂到此處來。
據文三小姐女侍所說,三小姐在正式退婚兩日前鬧了第三次上吊,醒來後得知父母應允了退婚一事,大喜過望,說總算放下一塊大石,要好好用柚葉洗個溫泉,去一去晦氣,過兩日還要去祠堂還願,下山消遣解悶。
因此,女侍發現她自閨房消失時,才會以為她是等不及去玩耍了。
封如故聽得點頭不疊,仿佛被那三小姐棄若敝履、哭着喊着誓死不嫁的人不是他一般。
……臉皮厚如城牆拐彎。
好在還有這片葉子,為幾人指了下一步的路。
待文始門門人将一衆人引至下榻別館、拜別離去時,頭痛了一路的羅浮春才道:“師父,你就算做戲,好歹在人家家人面前,也做出些悲痛的模樣吧。”
封如故慢吞吞道:“若說哭吧,我與文三小姐也只見過一面,真要扮出傷心模樣,也太假了。況且,她還砸了我一套茶具……”
羅浮春忍不住了:“師父!莫提你那茶具了!人都死了——”
封如故嘀咕:“……落久買的。”
羅浮春:“……”
桑落久打圓場:“算啦算啦。師父喜歡,我們再去買了便是。”
羅浮春痛心疾首:“落久!住口!你看不出來嗎,這人分明是在詐你!”
封如故大笑。
如一懶得與封如故多話,帶着海淨去了別館偏殿,封如故便自然毫不客氣地占了主殿。
Advertisement
與封如故這一日相處下來,海淨啧啧稱奇:“這麽看來,雲中君果真不負‘道邪’之名了。”
如一重複了一遍海淨的話,若有所思:“……‘道邪’。”
他走踏人間世,兩耳從不清淨,自是聽聞過許多道門轶事,封如故“道邪”一名,他聽說過,卻不知來源。
“道家三門現任君長裏,他是唯一手裏頭真正沾過人命的呢。”海淨以為如一是感興趣,便詳細解釋道,“……據說還是常人的性命。我聽人說,若不是他師父把他撿回來,他就算修了魔道也不稀奇……”
直到他注意到如一眼中的冷光,才發現自己這是在造作口業,忙閉了嘴。
縱使如一并不喜歡封如故,但背後議論他人,更令他厭惡。
如一望着他:“再犯一次,便叫你去修閉口禪。”
海淨噤若寒蟬。
偏殿之外,披上浴衣、來問他們要不要一同去湯泉沐浴的封如故,手指輕抵在門扉上,呆愣片刻,無聲一笑。
除了落久、師父和師兄之外,從未有人替他說話。
這感覺還真是新鮮。
他獨身一個去了別館後的湯泉。
湯泉四周栽滿松樹,夜間萬籁俱寂,唯聞松濤聲聲。
松香滿衣,星河浮槎。
封如故單手浸入池中,指背拂碎了池中朦胧彎月,想到白日裏發生的種種事情,出了神。
他自言自語道:“……伯仁嗎。”
一刻鐘後,文家大公子文忱親自端着幾樣素齋到了幾人下榻的別館。
他身上有些藥香,如一嗅得出來,那是溫補的靜心安神的藥物。
如一詢問:“文夫人如何了?”
“家母只是精神不濟,一切安好。謝如一居士關懷。”
相比于嬌蠻的三妹、撒野的二弟,文忱倒是個性格沉穩的,斂着袖子,輕皺着眉頭,似乎總有着無限心事。
“今日之事,我也聽說了。此事完全是我那二弟太過莽撞,與雲中君無尤。我再勸他一夜,明日便押他來與雲中君致歉。”
說着,文忱眉心的川字又深重了幾分:“因着當年之事,雲中君在魔道之中結仇甚多。家父家母擅作主張,要與風陵結定緣分,卻只瞧到了好處,瞧不見危險,如今倒把罪責都推在雲中君身上,唉……”
一聽到文忱提起當年之事,羅浮春不由挺起了脊背。
但文忱卻無意再講下去:“雲中君這些年身體如何?這些年他隐居‘靜水流深’,閉門謝客,我數次想登山拜謝,卻不得其門而入,實在是……”
羅浮春又失望了,不抱希望地随口問道:“師父當年是如何在傷重瀕死之時,還能救得衆人的呢。”
文忱肩膀猛然一抖,似是回憶起錐心往事,臉色也轉了白,起身一揖,狼狽告辭,竟是避而不答。
文忱此等怪異表現,倒是更勾起了在場之人的好奇。
海淨才被如一訓斥過,自是不敢開口多問,只把一對耳朵豎得老高,巴巴地瞧着羅浮春與桑落久二人。
桑落久望着略沮喪的羅浮春:“我記得,師兄的兄長也是從‘遺世’裏出來的幸存道友之一,怎麽還對當年之事這般好奇?”
羅浮春懊惱道:“兄長方入了‘遺世’,就被魔氣襲身,受了不輕的傷,後期傷疲不已,昏睡許久,醒來時,便已出來了。”
瞧出了對面小和尚渴望至極的眼神,羅浮春出聲解釋道:“三十九年前發生的魔道之亂,你知道嗎?”
海淨不敢開口,抿緊嘴巴,雞啄米似的點頭。
如一見狀,靜靜起身,端了自己的那份素果:“戌時整,回來做功課。”
說罷,他便出了門去,回了偏殿。
海淨頓時大松了一大口氣:“我知道的,知道的。”
三十九年前,魔道之主九枝燈,趁當時的道門中空式微,反攻正道,将當時的道家四門,尤其是清涼谷盡數屠滅。
凡反抗者,都被流放蠻荒。
神州之地,鬼哭直幹九霄。
九枝燈謀了正道之位,統治道門一十三載,以懷柔之策,壓制殘殺無辜的血宗,試圖扶魔道為正統。
然而,魔道得了正統,只想恣興而為,不打算恪守規矩,道中不服之聲甚高。
十三年間,他這魔道之主的位置,坐得并不舒坦。
二十六年前,随着沖破蠻荒桎梏的正統修士回歸,九枝燈橫死,魔道随之分崩瓦解。
本來到這裏為止,一切還沒什麽問題。
後來,問題就大了。
建制尚屬完整的三門,在誅滅首惡、殺除作亂魔道後,便一心一意休養生息。
而魔道被壓制得擡不起頭來的小道門,抓住了這個難得的發展機會。
不論是修魔道道法的,還是只有魔道血統的,不管有無作惡,一旦發現,統統殺之,奪取他們的道書、經典、銀錢,以及修煉用的珍物,光明正大地留待己用。
可以說,現如今排得上名號的幾個道門,都是踩踏着魔道的屍身和鮮血起來的。
僅剩的三門之君見勢不對,全部出來阻止,但他們本就受創最重,出來替敵人說話,不僅毫無立場,還被人反指,說魔道之主九枝燈,原出身風陵山,是風陵弟子之一,風陵該當為這十三年的戰亂負起責來。
說這話的,雖然馬上就被風陵山逍遙君的道侶暴打一頓,但事實如此,亦無可辯駁。
羅浮春講起當年事情,繪聲繪色:“……後來,魔道被追殺得瘋了,躲入了一處叫做‘遺世’的空間裏藏身。”
“‘遺世’大門,三月一開,開門的地點不定。那些魔道就如陰溝老鼠似的,趁這三月的開門之期,出來找些靈石,自行修煉。但他們心中憤懑,要籌劃一場大報複,大陰謀。”
“十年前,東皇祭禮重啓……哦,東皇祭禮,說得淺顯點兒,就是三大道門的試練,要年輕修士們前往規則中要求的地點,戰兇獸,鬥惡靈,挑出好的弟子,收入內門。”
“當時,衆道門中的優秀弟子,誰不想拜上三門?因此,一時間,報名者衆。”
“資質上佳的分為一組,資質稍差的,再分一組,就這樣一層層分下去,免得資質稍差的,涉入能力範圍所不及的危機,受了傷,事情就不美了。”
“三門各派出出色的內門弟子,充當秩序官。我師父帶的那一組,恰是各道門資質最好、天賦最高的,在且末山集合……”
羅浮春說到此處,舉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
這就是在等一句“然後呢”,好捧一捧場。
海淨果然配合,眼巴巴道:“然後呢?”
羅浮春猛然一拍桌子,把海淨吓了一跳:“誰能想到,‘遺世’大門,就這麽在且末山山巅開了,把我師父和一衆人,全部吸了進去!”
桑落久笑着在旁搖了搖頭,手裏還拿着皂角,揉搓着封如故今日上山調查時弄污的衣裳和鞋子。
海淨咕咚一聲,吞了口口水:“然,然後呢?”
羅浮春往後一靠,氣道:“……若是知道後來‘遺世’裏發生了什麽,我何須這麽意難平?”
海淨也被吊起了胃口,想了想,拉過羅浮春,咕咕哝哝了兩句,似是在給他出什麽主意。
羅浮春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和尚。”
海淨嘿嘿笑了兩聲,抓了抓光腦殼。
……
小半盞茶後,別館後的溫泉處,水霧缭繞,漫若仙境。
此時,從石屏邊緣,齊齊探出三顆腦袋來。
最下方的桑落久小小聲道:“師兄,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噓。”羅浮春用了傳音之術,道,“小和尚說得不錯,師父身上定然留有昔日傷疤,或許能從中窺出一二端倪呢。”
桑落久:“……是嗎。”
羅浮春極力想證明自己的師父是蓋世無雙的英雄,而不是空長了一張好臉,分析的條理格外分明:“說不定,師父身上真有什麽秘密……平日裏,師父懶成那樣,出浴時,為何不叫你我伺候?”
桑落久動了動嘴巴,覺得正常人出浴,也不會輕易叫人相陪。
既是師兄要求,他來也無妨。
只不過三人一同偷看師父洗澡,着實是變态了些。
溫泉中的粼粼水光如銀,封如故背對他們,長發披散在肩,更襯出肩頸修長,然而暖霧蒸騰仿若雲海,他置身其中,實在看不清楚,只能隐約辨出,他左半邊背後有蜿蜒交錯的細脈,難以辨明是何物。
還是海淨眼睛尖些:“似是紋身……”
話音未落,身後一聲冷問,将三人魂魄差點唬出:“……你們在幹什麽?”
轉頭看清是如一的臉,海淨吓得雙肩發抖,連句囫囵話都沒能說出,擡腿便溜。
羅桑兩師兄弟也讪讪的,雙雙拜過,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如一微微擰眉,看着在夜色裏消失的三人,再一轉頭,卻與手扶石屏、身披松垮浴衣的封如故撞了個面對面。
封如故肩上發上還冒着茫茫水汽,愈加将他眉眼襯得濕潤而俊秀:“居士,你佛可曾說過,偷看他人洗澡,是何罪名啊。”
如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