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一回

壽筵畢,已過巳時(晚上九點鐘),阿鳳那丫頭吃醉了酒,早回去趴在床上睡得叫也叫不醒,梅錦自己頭也感到略沉,打算再留一晚,等明早再回。李東庭卻似乎有事,當夜便動身要走。族長挽留不住,只得相送。梅錦見他起身了,衆人上去紛紛告別,便悄悄退席,先行自己返回寶武家中。李東庭瞥見她起身離開的背影,向正圍過來與自己道別的衆人告了聲,出來追上去,叫了聲“梅氏”。

梅錦停下腳步,回過了頭。

李東庭來到她面前,停了下來。邊上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照得他臉成紅色,眼睛也分外的亮。梅錦想起方才他代自己吃了鼠崽的一幕,便向他道謝。

李東庭撫了撫額,低聲笑道:“我該謝你讓了我才是。滋味其實還不錯。”

梅錦抿了抿嘴,想起他應該是騎馬來的,方才席間喝了不少的酒,便向他告辭道:“夜路難走,大人小心,一路走好。”

李東庭點了點頭。

梅錦見無話了,朝他略躬了躬身,轉身要走,李東庭忽然再次叫住了她,梅錦回頭,道:“大人還有事?”

李東庭注視着她,低聲道:“沒別的,只是怕你記挂,既碰巧遇到了,就跟你說一聲。你丈夫那事,我已經叫人在辦了,慢則半個月,快的話,再過七八天便會有消息了。到時我會叫人通知你和你婆婆,你且在家再安心等些天,不用過于焦心。”

梅錦微微一怔,“我丈夫的事?長青?”

李東庭見她仿佛不知情的樣子,遲疑了下,“你婆婆月前來找我,請求我托個人情叫你丈夫提早回來,道你在家……有些想念,有心想托我幫忙,又覺開口不便,你婆婆不忍,便代你來見了我……”

其實萬氏去求見李東庭時,原話說的是自己兒子和兒媳婦新婚不過半年便分開,兒媳婦獨自在家,日夜思念丈夫,甚至半夜也時有啼哭,幾次被她聽到了,她于心不忍,便過來求告李東庭,求他再幫忙,讓裴長青提早釋放歸家,也好教他們小倆口早日團聚。

她既這麽說,當時又跪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李東庭雖有些為難,終究還是不忍心讓梅錦失望,當時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今晚恰好遇到梅錦,恐她心裏記挂着這事,只是見了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問,所以剛才主動過來告知進度,好叫她放心。

梅錦呆住了,愣神片刻,想起前些時日,萬氏從鈞臺回來後便絕口不提再讓自己去求李東庭那事,整日也樂呵呵的,她還當她放開了念頭,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已經背着自己去見李東庭。

現在仔細想想,應該就是那幾天她從鈞臺回來時,順道可能也去了龍城。

梅錦見李東庭說完,眼睛便落到自己臉上。或許是邊上火光的緣故,或許幹脆就是她多心,總覺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略微閃爍,仿佛帶了點探究之意,和平時不大一樣,臉慢慢地漲熱,慌忙解釋道:“李大人,這恐怕是個誤會,我并沒有叫我婆婆再去找你說我丈夫的事。你之前已經出力許多,我怎會再去拿這個煩擾你……”

她極力解釋着,因為羞慚面紅耳赤,落入李東庭眼中,卻成了羞澀難當。

Advertisement

李東庭定定望着她緋紅面頰,腦海裏忽然躍出當日在濮寨時她與少年丈夫親密相處的一幕,當時情景猶歷歷在目,又想到萬氏來求告時,說她深夜思念丈夫無眠,乃至暗自飲泣……或是方才酒喝的确實多了,腹內一陣酒意翻湧,聽她還在費力解釋,壓下去了,微笑寬慰道:“無妨,我心知的。你之前助力我極大,為你解憂是我分內之事,且這于我也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往後若再有用的到李某的地方,只管開口,無需顧忌太多。”

梅錦聽他這麽一本正經地安慰起自己,心知再解釋也是說不清,更不可能開口要他把裴長青的役期再恢複到原來的兩年,只好打住,喃喃道了聲謝,內心之尴尬、之沮喪,簡直莫可名狀。

李東庭微微一笑,點頭離去。

……

第二天,梅錦帶了阿鳳坐寶武的車回到縣裏,還沒到家門口,遠遠便看到萬氏和幾個鄰人站在門口正說着話,瞧着基本是她在啪啪的說,手不時揮舞幾下,邊上幾個婦人面帶恭維之色,只有唯唯諾諾的份兒。走的近些,漸漸聽清楚了,只聽她道:“……他二嬸兒,不是我放大話,你看着吧,再用不了多久,我家長青就能回來了。那日土司大人來我家時的架勢,你們總也看到了吧?就憑我兒媳婦救下了那麽個大貴人……”

一個婦人瞧見騾車來了,說了一聲,萬氏扭頭,見梅錦回了,臉上露出笑,忙扯着嗓子喊阿寶出來一起迎接,樂呵呵地道:“錦娘,這麽快就回了?娘還道你要明後天才能回呢,昨兩晚上你不在家,娘一個人怪冷清的,阿寶那丫頭笨嘴笨舌,和她也說不了話。你回來就好。下來小心,扶着點……”

昨夜李東庭走後,梅錦心裏那口氣悶到了後半夜,方自己慢慢消解了下去。此刻見萬氏熱情來迎,也沒說什麽,自己下了車,和阿鳳阿寶一道把車上東西搬下來,叮囑寶武回去路走好,目送他駕騾車離去,轉身進了屋。

萬氏尚渾然不覺,喜滋滋地跟了進去,問梅錦肚子餓不餓,差遣阿寶去做吃的,又道:“錦娘,娘前些天給你做了件新衣裳,給長青也做了一件,剛昨日縫好才收起來,你且坐坐,娘去拿過來你試試,哪裏大了小了,娘再改改針。”說罷扭頭要去自己屋裏拿衣裳。

梅錦叫住了她,見萬氏扭頭看着自己,道:“娘,衣裳先放着不急,你且坐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萬氏依言也坐到了梅錦邊上,笑眯眯地自顧自道:“什麽話這麽要緊?錦娘,娘看你這些時日忙,有時被人扯着看病,連飯點都誤了,臉都小了一圈,娘看着也是心疼。你想吃什麽……”

梅錦嘆了口氣,“娘,我不想吃什麽。我聽說,你私下去找了李大人,求他疏通關系讓長青回來?”

萬氏呆了一呆,勉強笑道:“你這是聽誰扯的?哪有的事……”

“昨晚李大人也在苗寨,他說的。”

萬氏怔住,臉上笑容登時沒了,支吾了幾下,辯道:“我這不是起先跟你說,你不樂意,我沒辦法,才自己去找他的麽?左右他也答應了,還是件大好事,你這麽拉着臉,人家不知道還當我怎麽你了……”

梅錦打斷她的話。

“娘,你挂

念長青,舍不得他在外面受苦,非要把他弄回來,原本也沒什麽,你去就去了,只是第一,你不該瞞着我,第二,你也不該借我的名。是,我之前是幫了些李大人的忙,只是人家當時就已經一一還了,忙也幫過我們,賞賜我們也拿了,并不欠我們什麽了。人貴自重,咱再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仗着那麽點臉面開口要人家這樣那樣的道理,您說是吧?”

萬氏臉騰地紅了,勉強道:“你這話是怎麽說的,什麽你的我的,不都是一家人嗎?我拉下老臉不要去求了人,不也是為了你們小兩口好?好了好了,娘知錯了,全是娘理虧,老糊塗了,成了吧?只要長青能回來,娘給你磕頭認錯也行!”

同一屋檐下,處了這麽久,梅錦早料到和她說,她也會是這種反應,壓下心裏翻湧出來的無力感,沉默片刻,道:“昨晚後來我也想過,既然你去都去了,李大人也答應了,長青能提早回來也是好事。我今日說這個,不是要娘你跟我認錯什麽的,您是長輩,待我也親厚,我心裏有數,我只是想提醒下娘,以後不要再瞞着我做這樣的事。”

萬氏聽她語氣緩了下來,松了口氣,讪讪地應了下來,借故起身要走,被梅錦叫住。

“娘,我還想求您幫我個忙。”梅錦道。

萬氏忙點頭,“兒媳婦你說,這麽客氣幹什麽!”

梅錦道:“娘,你也知道,我開醫館給人看病,病人裏男女老少都有,我不能為避嫌,只挑婦人看病,娘您說是吧?”

萬氏不知道她忽然提這個幹什麽,心裏嘀咕了一下,面上應是。

“娘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萬氏一愣,道:“孝敬,能幹……”

“娘您覺得我是那種不守婦道,會趁着男人不在家和別人做出茍且之事的人嗎?”

萬氏心再大,這會兒也聽出了梅錦話裏的意思,臉上露出尴尬之色,忙搖頭否認。

梅錦道:“娘您信我就好。以前長青在家還好,如今長青不在家,我又要抛頭露面,我曉得鄰居裏頭難免便有好事的整日盯着我,要抓我錯處,閑言碎語也難免會有,雖說人正不怕影子斜,但被人在後頭那麽盯着,總不是件舒心的事。明日起,娘若是聽到有人扯這些要壞我名聲,媳婦還望娘能護一下,替我斥那些人一頓,省得他們吃飽了沒事做,整日疑神疑鬼,叫人見了心煩。”

萬氏面紅耳赤,哎了一聲,勉強附和梅錦幾句,這才挪了出去,心知自己心思應是被兒媳婦給看透,這才跟自己說了這一番話,把她鬧了個沒臉。出來後,拽住阿鳳到個角落,拍了她胳膊一巴掌,罵道:“死丫頭,把我的話告訴了我兒媳婦是不是?”

阿鳳睜大眼睛,頭搖的像撥浪鼓,不停叫委屈:“阿姆你和氣,待我又好,還給我零錢花,我再沒良心也不會把你告到娘子面前。我猜是阿姆一天兩三趟地往娘子醫館跑,娘子走一步路,阿姆也跟一步路,坐那裏又沒事,見娘子和個男人說話,阿姆你就盯着不放,娘子那麽聰明的人,自己想也早想出來了!”

萬氏被說的啞口無言,心裏尋思好像也有道理,又見阿鳳撅着嘴巴要哭似的,心裏煩惱,咳了一聲,松手放了她。

……

自打那日被梅錦旁敲側擊地說了一通,接下來那幾日,萬氏果然收斂了許多,沒再像之前那樣時時盯着梅錦一舉一動。身後少了雙監視的眼睛,梅錦也覺得舒坦了不少,婆媳兩人相安無事,一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

梅錦記得那晚在苗寨裏,李東庭說快則七八天,慢則半個月,他那邊就會有裴長青的消息。如今已經大半個月過去,卻一直沒收到音訊,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

萬氏漸漸沒了起頭的篤定,有些焦躁起來,整天等消息,一聽到門口什麽動靜就跑出來。見過去這麽久,始終沒土司府那邊的消息,更不見兒子回,心裏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只是唯恐又被梅錦說,也不大敢在她面前提,只是這日傍晚,等梅錦從醫館回來,吃飯時,自己嘆了一口氣。

梅錦知道她心裏所想。便道:“娘,李大人既然說了幫忙,就會幫的。你再安心等等。”

雖然迄今為止,她和李東庭不過是泛泛之交,兩人說的話,全部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篇小學語文課文的長度,但從心底裏,她覺得李東庭辦事值得信靠。他既然答應了幫忙,必定不會空許諾。之所以現在還沒消息,想必有他的原因,所以這樣勸萬氏。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