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刺客落網(萬字大禮包

袁桓親自去叫了梁文景進宮, 對方走進承乾宮看見秦檸的時候, 還有幾分不自在。

“臣拜見皇後娘娘, 陛下如何了?”

“太醫們還在裏面,本宮也不懂政事,有勞靜安侯操心了。”

梁文景其實覺得秦檸有幾分眼熟, 仿佛在何處見過的樣子, 但是回想一下, 又毫無記憶,心下也有些奇怪, 怎的會有這種想法。

“皇後娘娘,臣聽聞陛下受傷時,和大皇子在一起, 臣可否詢問大皇子一些問題, 好找出兇手。”

梁文景語氣淡淡的,秦檸卻覺得他不懷好意, 當下便想拒絕。

“靜安侯問本宮吧,正軒年紀小,已經吓壞了, 所有的事都告訴本宮了。”

梁文景道:“皇後娘娘若是不信任微臣,便将大皇子叫到這裏, 當面問些問題, 有些東西實在是要大皇子當場說的, 娘娘的敘述,到底會不細致, 萬一耽誤了什麽,只怕娘娘那裏,不好交代。”

“去叫正軒過來,還望靜安侯公平處事才不負陛下所托。”

秦檸自然是想早日抓到刺客的。

可是她很擔心梁文景以權謀私,這個人是梁貴妃的兄長,是三皇子的親舅舅,和她秦檸是天然的敵人,就怕他直接給正軒扣一個傷了錢元恒的帽子。

錢元恒如今受了傷,什麽也做不了,外面的事還不是任由梁文景一手遮天。

梁文景拱手行禮:“臣雖不才,亦非小人,臣與陛下相識多年,自然是盼着找出真兇的,相信皇後娘娘也一樣。”

錢正軒換了身衣服進來,梁文景笑道:“大皇子殿下,臣有幾句話想問問你,至關重要,還請殿下不要說謊。”

“靜安侯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能找出真兇,做什麽都行。”

錢正軒心裏愧疚又難過,若不是為了保護他,錢元恒也不會受這個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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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請問殿下,案發的時間地點。”

“清平大街,久和店門前的大路上,時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那支箭,應該就是從久和店的方向過來的。”

梁文景點頭,只問了這一個問題,便道:“勞煩殿下。”

錢正軒愣了愣:“靜安侯不問別的?”

梁文景反問道:“殿下難道還知道別的?接下來的事情臣自會去查,左不過是那些個人,又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也有人混進皇宮刺殺錢元恒,只是錢元恒一向警覺,從來沒被得逞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了軟肋,果然就全不一樣了。

白老先生從室內掀開簾子出來,老人家滿臉疲憊,拱手道:“皇後娘娘,陛下已經無礙了,待包紮完畢就只需靜養便可,靜安侯,陛下宣你進去。”

梁文景輕車熟路地走進去,隔着簾子,錢元恒的聲音傳出來:“那些人以為受傷的不是朕,想來不會輕易放棄,你帶着錦衣衛去查,清平大街四周,一點也別放過。”

他們估計只看到有人攔在錢元恒身前替他擋了這一箭,沒有刺殺成功,便不會放棄的。

梁文景道:“他們還會住在那裏嗎?”

都已經暴露了。

“朕懷疑,那不是臨時的住處,而是他們的一個據點,上次抓的那個人,他的飛鴿,也是飛往那個方向的。”

只是沒有找到具體的地點,這次大約可以确定了。

臨時的住所可以更換,但是作為一個據點,他們傳遞情報,交換信息都在那裏,不是輕易能撤走的。

梁文景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行刺的人自然回選擇自己熟悉的地方下手,掌控了地形和環境,才能确保不被什麽東西擋住,一擊即中,只有常年混跡在久和店附近的人,才會選擇那裏下手。

“陛下放心,此次必要将他們一網打盡,片甲不留。”

梁文景比誰都厭惡那些人,從來沒消停過一天,最開始他們人手還足的時候,三天兩頭派人來刺殺錢元恒,靜安侯府也是被造訪的密集地,好多次險些被得逞,幸虧他梁文景福大命大。

“文景,今天錢溶在太廟把正軒推進了水裏,朕現在沒精力處置他,你把他帶到靜安侯府,看着辦吧。”

能教回來就教回來,教不回來了,再說別的。

總之,不能再縱容下去了。

養了十幾年的故人之子,錢元恒當然希望他好,只是再也沒有下次了。

全當是他最後一次惦念江海攔在他身前擋下的那一刀,全當是他最後一次還江海在他面前穿腸破肚的慘狀。

只是若還有下次,那麽生也好死也罷,錢溶以後,就不必姓錢了。

梁文景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按照往常,他應該拿江西梁氏來壓錢元恒,讓他收回成命。

可是現在卻無所适從,錢溶不是錢元恒的兒子,錢溶不是皇子。

他梁文景本應該是和江西梁氏不共戴天的。

原來他和一起走過來的錢元恒,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除了那些事情,便沒什麽能交流的話。

難為錢元恒還肯信任他。

梁文景低頭道:“臣遵旨。”

他幾乎能夠想象,如果不是錢元恒突如其來受了傷,他實在沒精力應付梁貴妃和梁氏的折騰,斷然不會如此輕輕放過錢溶的。

錢正軒是他親生兒子,是他捧在掌心裏的珍寶。

錢溶的将來,便看那孩子自己了。梁文景說了這話,他便再也不會幫助梁钰母子傷天害理,從此梁钰和沈淑妃一樣,再無外援。

梁文景緩步走出來,看了看面容焦灼的秦檸:“皇後娘娘,陛下并無大礙,您若是着急,可以進去了。“

他向秦檸示好,只盼着日後這對母子上位,能放他妹妹一命。

梁钰犯了再大的錯,也是他梁文景血脈相連的親妹妹,他勸不了固執的人,只希望最後能保住她的命。

至于錢溶,外甥和妹妹,當然是妹妹更重要一些。

秦檸站起身,轉身進了內室。

太醫已經處理好了錢元恒的傷口,正在給他包紮,他身上的內衫也換了件幹淨的,除了臉色依然蒼白,看着倒沒什麽事了。

她走到床邊,握住錢元恒沒有受傷的那只手,安靜地看着,并不說話。

錢元恒強笑道:“真的沒事,太醫不是說了嗎,就一點小傷,正軒怎麽樣了,他沒吓着吧。”

秦檸搖頭:“他沒事,你……”

她說不下去,完全想象不到,這樣的傷口都叫做小傷,他流了那麽多的血,那這十幾年來,錢元恒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該是什麽狀況。

多虧他命大,否則這些年下來,可能他的大壯,就真的沒了。

白老先生在外面歇了歇,走進來道:“皇後娘娘,陛下這傷的地方他自己算好了的,一點沒傷着要害,骨頭什麽的也沒事,就是皮肉傷,您看着血多,是他出汗給沖的,真的沒事。”

若是放在別人那裏,傷口發炎呀什麽的,還挺危險的,但是錢元恒在宮裏用頂級的藥材,怕什麽。

“聽到了吧,真的沒事,別胡思亂想了,有這功夫能不能去給我做點吃的,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錢元恒伸頭蹭了蹭她的掌心,順帶着撒了個嬌。

白老先生一個激靈,沒眼看他,只轉頭道:“皇後娘娘,這個……國舅爺今天告假,您看要不要老臣去通知他明天不用來了。”

陛下受傷了,皇後娘娘應該無心去接見娘家不熟的弟媳婦吧。

秦檸點頭:“麻煩老先生了。”

她松開錢元恒的手,“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櫻桃肉。”錢元恒想了想,“還有粽子糖。”

秦檸愣住了,低頭看他,半晌道:“我不會。”

不管是櫻桃肉還是粽子糖,雖然都是姑蘇名品,但櫻桃肉做法複雜,耗時耗力,粽子糖她又不愛吃,怎麽可能會做。

兩人面面相觑,錢元恒将臉埋進被子裏,遺憾的嘆息。

他自小時候就喜歡這些,從姑蘇出來後,別處都見不到蹤跡,櫻桃肉也就罷了,一些大酒樓雖然做的不正宗,好歹還有,像小吃粽子糖,真是尋遍滿京城都找不着。

他還想着讓秦檸給做一次,沒想到她竟然不會,不愧是阿檸了。

錢正軒在外面同梁文景說了幾句話之後,也走了進來,聽到這話,滿心惆悵便被沖淡了幾分。

“娘,我會做粽子糖,阿曼姐姐教過我,爹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他們在姑蘇時,有段時間住在一家糕點店旁邊,那家的主人是個年輕的小寡婦,帶着個小姑娘,小姑娘和錢正軒同病相憐,都沒有爹爹,是以關系很好,小寡婦教閨女做點心的時候,估計也教了錢正軒一些。

秦檸眼睜睜看着錢正軒跑出去,心裏有點淡淡的羞愧。

她果然不是個賢惠的女人,正軒會做的東西她都不會,真是……很尴尬了。

白老先生清咳一聲,“陛下,臣等便告退了。”

錢元恒淡淡嗯了一聲。

一時之間,室內的人便散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兩個小宮女清掃幹淨地板,也急匆匆出去了,只剩下秦檸和錢元恒兩人。

“阿檸,我想睡了,你來陪我躺一會兒。”

秦檸無奈道:“正軒一會兒就來了,你且省省吧。”

為人父母的,哪有這麽不講究的,萬一等會兒錢正軒沖進來了,像什麽樣子。

她單手撫上錢元恒的肩頭,遲疑道:“你真的沒事?”

不是和太醫一起哄我的,流了那麽多的血,看着就很吓人,怎麽能只是皮肉傷呢。

錢元恒滿心無奈,升起了逗弄之心,滿臉嚴肅道: “假的,我有事,白卿說可能這只手要廢掉,阿檸你不會嫌棄我吧。”

秦檸信以為真,盯着他的手臂,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落在錢元恒背上。

她咬住下唇盡力不哭出聲音來。

可溫涼的水滴落在身上,皮糙肉厚如他也是有感覺的,錢元恒只能苦笑道:“你看你這人,我說沒事你就是不信,一說我有事,你反而不懷疑了,就這麽一根箭,若是真被廢掉了,我現在早就是個廢人了。”

他沒有受傷的那只手動了動,握住秦檸的手臂,嘆息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要死了嗎,好不容易才把你和正軒找回來,我還舍不得。”

“阿檸,我們下半輩子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我一定不會再抛下你的。”

秦檸紅着眼點頭。

錢正軒推門進來,他手上端着個盼着,裏面放着幾只三角形的糖塊,晶瑩剔透,非常好看。

“這麽快?”錢元恒揚眉道,有些驚訝。

錢正軒道:“禦膳房的師傅幫忙了,爹你嘗嘗是不是你想吃的味道。”

他拿起來遞到錢元恒嘴邊,滿心期待地看着錢元恒咬了一口。

錢元恒笑道:“挺好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錢正軒今天,在太廟被推進水裏,路上雖然沒受傷,估計也吓得不輕,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什麽都沒見過,哪兒承受的住這麽大刺激。

“睡前讓人給你點上安神香,好好休息。”

錢正軒點點頭:“那……你們也早點休息。”

錢元恒想的太周到了,今天的情景在眼前揮之不去,錢正軒腦海裏全是他滿身血污的模樣,若是這樣直接去睡了,恐怕他夜裏要吓醒個三五次。

錢正軒心裏不知道什麽感受,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人真的是他爹,不是那個一直有距離感的皇帝,不是那個活在秦檸記憶裏的男人。

而是活生生的,他的父親。

靜安侯從府裏被放了出來,文武百官方知道錢元恒受傷的事情,也知道了靜安侯在滿京城搜查刺客,堵了京城的大門,只許進不許出,從城東到城西,地毯式搜索。

他們當然注意不到梁文景在清平大街安插了大半人手,只當是毫無頭緒,只能一點點搜查。

刑部主動要幫忙,被梁文景擋了回去,這種私密的行動,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一多,難免洩漏風聲。

朝廷除了休了早朝,一切還在按部就班行動。

秦檸整日裏都守着錢元恒,看他傷成那樣,還要處理公事,便覺得心裏難受。

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是人人豔羨的君王,可是在背後,他的苦惱和為難,不比任何人少。

而且她原本以為,朝堂上的很多人都是跟着錢元恒一起打江山,走到現在的心腹,可是承乾宮來來往,只有梁文景一個人。

錢元恒笑道:“哪兒有這麽多心腹,那些個人,不能說是不忠心,可大多數也是為了利益而來。”

梁文景也是追名逐利的人,但畢竟有所不同。

很多年前他們打仗的時候,中了埋伏,他和梁文景與大部隊失散,兩個人互相扶持着,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烏沉沉的夜晚,梁文景拿出最後的幹糧,騙他說吃過了,最後自己餓暈在山野裏。

若不是逃了出來,可能那個時候,他們就一起死了。

同生共死的情誼,比所謂恩情,所謂的擁護,都深厚的多,梁文景活着一天,這份情誼便不會消散。

秦檸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了眼睛。

“你與梁文景,感情就這樣好嗎?”

秦檸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有梁文景在,将來梁貴妃做了什麽,錢元恒真能不顧他的想法,處置了梁氏母子嗎?

那梁貴妃,眼看着就不是盞省油的燈,若是讓她有恃無恐,只怕從此沒有安穩日子。

萬一到了她和梁貴妃不死不休的地步,錢元恒真的能夠毫無猶豫地幫助她嗎?

梁貴妃的夫君為救錢元恒而死,梁貴妃的兄長與他情同手足。

可是秦檸卻只有自己,全靠着他的幾分感情,可是她并不敢相信,這份感情能一輩子不改變。

錢元恒斜倚在床榻上,傷口懸空在外面,看到她這反應,忍不住笑了。

“你呀,專愛胡思亂想,以前還老想着我和東頭那家的閨女有什麽,現在又冤枉我,我看你就是該打。”

他動了動身子,伸手揉了揉秦檸的臉,“十個梁文景加起來,也比不上半個你,何況還有咱們兒子,我就這麽一個兒子,還能舍得委屈他嗎?”

他就算是委屈了自己,也要讓寶貝兒子開開心心的呀。

“我都舍得替正軒擋箭了,你怎麽還不信我,換了別人我肯定不會去的。”

秦檸低頭道:“我只是害怕,戲文裏都講男人有錢有權之後,總會找新人,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能一輩子……”

錢元恒的手臂堅硬如鐵,他将秦檸箍進懷裏,問她:“阿檸,你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除了你,沒有別人能讓它這樣,除了你,錢大壯錢元恒,這輩子不會喜歡任何人。”

他的心跳聲規律而有力,帶着火熱的感情,一聲聲敲在心底裏。

熱氣通過他薄薄的內衫傳出來,帶着強烈的雄性氣息,還是秦檸最熟悉的味道,最熟悉的體溫。

秦檸忽然就想通了,不管”過了多少年,彼此改變了多少,可是在她心裏錢大壯還是哪個人。同樣在錢元恒心裏,秦檸永遠都是當年的秦檸,變了再多,也還是秦檸。

她原本的糾結,本就是自己鑽了牛角尖。

錢元恒低頭看下去,便看到秦檸悄悄紅了的耳朵,伸手輕輕摸一把,火熱的燙。

他小心翼翼地彎下脖子親了一口,便看見秦檸連帶着整個脖頸都紅成了煙霞色,風景美不勝收。

錢元恒一時之間心馳神蕩,情不自禁道:“阿檸,等我傷好了,你就給我好不好,我好想……”

他握住秦檸的手探到某處,滾燙的物體令秦檸猛然縮回了手,紅着臉嗔道:“老流氓!”

“你就說答不答應吧,阿檸,反正早晚都要的,咱們兒子都那麽大了,你再害羞也晚了。”

秦檸畢竟是個婦人,這樣的話聽在耳中,就算是大實話,也不可能不害羞。

她半晌也沒好意思直接說,只道:“你先養傷吧。”

這便是答應的意思了。

錢元恒笑着将她揉進懷裏,逗道:“你躲了我這麽久,有什麽用呀?”

秦檸恨恨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下牙的時候到底沒舍得使勁,落到錢元恒肌膚上的感覺,便是阿檸輕輕吻了一口,還蹭了蹭。

他笑道:“阿檸,我還傷着呢,你別着急。”

秦檸氣急敗壞,真的一口咬上去,急道:“你再胡說,我……”

“不說了不說了。”錢元恒連忙哄道:“怎麽還跟十幾歲的時候一樣,逗一逗就急了。”

他們兀自鬧得高興,倒苦了門外的袁桓和梁文景。

梁文景抓到了兇手,前來報信,正打算跟着袁桓進來,就聽見了陛下和皇後娘娘調、情的聲音。

袁桓不提,梁文景也是個老光棍,當即愣在那裏,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白日宣那什麽,你們好歹注意點,這可是承乾宮的大殿,不是寝殿呀。

過了好一會兒,裏面終于安靜下來。

袁桓小心翼翼喊了一句:“陛下,靜安侯來了。”

錢元恒的聲音淡然而平靜,沒有一丁點羞愧:“進來吧。”

梁文景走進去的時候,并沒看見秦檸的影子,大概是不好意思,躲進了後殿,畢竟不是誰都像錢元恒一樣臉皮其厚無比。

“陛下,人抓到了,在清平大街背面的一間小房子裏,只可惜跑掉了幾個,其餘人都在刑部大牢裏面。”梁文景道:“請陛下示下,該如何處置這些亂臣賊子。”

“先審問,他們可能還有同夥,随你用什麽法子,能問出來多少算多少。”錢元恒臉色冷肅,“你怎麽确定的他們在那裏的。”

梁文景唇角抽了抽,“是大皇子找到的。”

“正軒?”

“臣也不知道殿下是怎麽找着的,殿下也不肯告訴我,今天早上,他就告訴我那些人在那裏,我帶人一看,果然是賊子的部下。”

他本意是一家家搜查的,總能找到線索,可是錢正軒這個速度,倒是神了,一家一家的看,也沒這麽快的,何況他根本不認識那些人,一個都不認識。

錢元恒道:“算了,等回來朕親自問他,你去審問吧,別讓任何人參與,刑部大理寺,任何人都不行。”

他懷疑,朝中說不定有奸細,不然他來回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對方是怎麽知道的?

當然也可能是巧合,但總歸小心無大錯。

梁文景便道:“既然這樣,陛下宗人府的牢房,可否借臣一用,刑部那裏人多眼雜,不甚安全。”

宗人府多好,陛下的宗室裏一個人都沒有,宗人府就是空的,牢獄裏面連個獄卒都沒有,剛好能全部安排成自己的人,刑部的大牢,總歸有些束手束腳。

“去吧。”錢元恒道:“一有消息,馬上來禀報,不能讓任何人跑了。”

他就不信了,區區幾個亂臣賊子,朝中諸多精銳,還能讓他們跑了嗎?

“臣遵旨,那陛下,臣就告退了。”

他不大好意思看了眼錢元恒的胸膛,那裏雪白的寝衣上,有一點濕漉漉的,看着像是人的口水。

至于臉上的牙印,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言,就權當看不見吧。

錢元恒面無表情看着他,問道:“還有問題嗎?沒事就走吧。”

臉皮很厚了,一點羞愧都沒有,你大白天幹那種事,就不會不好意思嗎,就不想想自己的傷嗎?

梁文景拱手道:“臣……沒事了,這就走。”

他徹底相信了梁钰和錢元恒沒什麽關系,他的親妹妹,當年跟他講和錢元恒兩情相悅,卻被淑妃橫插一腳,要搶他們兒子的權位。

那時候錢元恒整個人對梁钰都很冷淡,他還想着這人就是這樣的,現在看看,他和秦檸在一起是什麽情景,恨不能時時刻刻都膩着,跟梁钰……那要是叫做兩情相悅,他跟任何人都是至死不渝了。

只可恨自己當初被妹妹蒙蔽了雙眼,一心只信她的鬼話。

梁文景走後,秦檸從後面走出來,神情卻不大好:“正軒怎麽會知道這個,他……”

“阿檸,正軒在外面認識的人也不少,可能是自己打聽的,他聰明,就猜出來了,你別多想。”錢元恒打斷她的猜測,“正軒不是個胡鬧的孩子,他十五歲就中了狀元,比別人厲害,也很正常。”

秦檸憂心忡忡道:“這孩子,現在有什麽事也都不和我說了,白白讓人擔心。”

錢元恒沒有說話,他覺得正軒不告訴阿檸一些事情,是很對的行為,否則也就是讓阿檸白白擔心一通,什麽用處都沒有。

他回到了阿檸身邊,正軒已經長大成人,便不需要阿檸操心了。

“阿檸,我現在沒事了,你改天見一見秦末和他媳婦兒,前幾天說的,追封岳父的事情也和他們講一下。”

“不急,總要等忙完了,現在說這個幹什麽。”

她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事,秦末是弟弟,可是哪比的上錢元恒和錢正軒,總要這兩個人徹底無礙了,才有心情去管別的。

“沒什麽好忙的,這也是件大事,正軒要做太子,就需要個顯赫的外家。”

世事無常,總要盡早把一切安排好了。

真到了将來,不至于因此手忙腳亂。

“那我讓人去招他們進宮,明天吧,得先問清楚正軒的事。”

秦檸憂心忡忡,錢正軒來京城也才幾個月,路都沒有摸熟悉,怎麽能知道人家哪裏有反賊,那可是靜安侯查了很長時間都沒找到的。

她實在是擔心,錢元恒便無奈道:“好了你別急,我這就讓正軒回來,你有什麽盡管問他。”

錢正軒還在兵部跟着尚書大人聊天,宮裏的小太監找他回宮,他瞬間就心虛了。這不到飯點的大白日,若是沒什麽事,幹嘛找他。

是靜安侯出賣他了吧,肯定是這樣。

錢正軒磨磨蹭蹭回去,懷着壯士斷腕的勇氣去面對秦檸。

錢元恒先問了句:“正軒,靜安侯說,你幫他抓了刺客?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的嗎?”

“這是個巧合。”錢正軒道:“我會試之前認識了個人,他也是今科試子,然後他落第了。”

“我曾經送他回家,他住的地方,全是年輕男子,偏偏又不是貧窮之人,沒有必要一群人合屋而居,我原來沒想什麽,結果那天父皇受了傷,靜安侯去清平大街搜查,我才想起來這個事,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本來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反賊,才直接告訴梁文景的,沒料想到,居然是真的。

秦檸放下心,她生怕是錢正軒以身犯險,得知是個巧合,便安心許多。

與之相反,錢元恒卻臉色一沉:“你的那個朋友,也是其中一員?”

這是不是說明,對方已經将人安插進了朝中,有一個人來考試,難保沒有第二個第三個,更難保沒有人金榜題名,說不定新科進士數人裏面,就有個欲置錢元恒于死地的對象。

錢正軒點頭:“我原本看着他學識不錯,結果卻落第了,想來主持科考的官員慧眼如炬。”

這都能感知到,畢竟按照那人的才華,除非考場了沒寫好,不該被擠下來的。

錢元恒眉頭緊皺,手指無意識敲了敲腿。

他想了想,對錢正軒道:“正軒,你先回去休息,兵部最近都不要去了,留在宮裏替我辦事,袁桓,宣禮部尚書和禮部尚書。”

錢正軒不解:“為什麽呀?”

“去兵部要出宮,我擔心,還有人埋伏在宮外等着找事,還是小心為上。”

錢元恒面不改色道:“阿檸,你昨天給我做的外衣還沒做好,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想穿着見你們家人。”

“出什麽事了,你別瞞着我,你找兩位尚書做什麽。”

“你想什麽呢,我跟他們商量岳父的爵位,你在這裏,他們不好說話。”錢元恒笑道:“人家害怕得罪你呢。”

秦檸真信了他的鬼話。

她并不明白為什麽錢正軒說了這話之後,錢元恒一雙眼睛都凝重起來,她覺得既然人已經被抓到了應該就沒事了,想不到後面那麽多事。

還真的以為錢元恒是要和人商量秦舉人和秦末的爵位 。

這樣的事,關乎自身,她留下來确實會有些尴尬。

錢正軒沒走,他覺得錢元恒的反應有些不對,便對秦檸擺手道:“娘,我還有事問父皇,您先走吧。”

父子倆便看着秦檸離開。

錢正軒正色道:“父皇,您怎麽了?”

錢元恒直起身來,淡淡道:“找人查一查這科進士的履歷家世,我懷疑還有別人混在朝堂裏。”

前朝的人,那義軍首領的人,未必會真的放棄,也未必只安插一個人進來。

尤其是前朝,雖然末帝昏庸,但忠心耿耿的名士也非常多,他們派個徒子徒孫來參加科舉,慢慢打入朝廷內部,亦是非常有可能的。

他開科舉之時,忘了這回事,禮部和戶部也只查了試子們明面上的戶籍信息。

錢正軒震驚道:“這些人竟然這麽猖狂?”

“這算什麽,人家一個個履歷清白,既沒有在前朝做過官,更沒有投奔過僞朝,自然是什麽都不怕的。”

就吏部的篩查方法,還真查不出他們的蛛絲馬跡。

真的與前朝有牽扯的,肯定不會貿然出頭行事,唯有那些祖上清清白白,卻不小心拜錯了先生的人,才會被當做棋子。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很多書生,對先生的感情也不亞于父母了。

錢正軒感同身受,除了秦檸,他最親近的人也不是錢元恒,而是教他讀書的羅先生,如果有一天羅先生說了什麽不大正常的話,他可能也會信以為真。

比如說,新朝的皇帝是我殺父仇人,我無力報仇,便交給你了,望你不負師恩。

錢正軒是個聰明孩子,未必會真的去替他報仇,但是殺父仇人這個,大約就信了,一畫入朝為官,也會看皇帝不順眼。

這樣的人一旦多了,就算不采取行動,也很可怕了。

吏部尚書二人幾乎是同時進了宮門。

二人還不明白,最近應該沒什麽事用得着他們,陛下這着急忙慌的是要幹嘛?難道又有大動作?

吏部尚書道:“陛下,召臣等前來是……”

“朕懷疑,新科進士裏,有僞朝和前朝的人,你們選士的時候,查過嗎?”

二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觑:“陛下何出此言,前朝的人,何敢如斯猖獗。”

錢元恒只道:“靜安侯今日抓的刺客,有個這屆試子,雖然被你們刷了下去,但難保沒別人了。朕的意思是,賀卿,你從大理寺挑幾個擅長辦案的人,暗暗查訪這些人的身世,不僅僅是父母,包括親戚先生好友,一個都不許漏掉。”

他轉頭看向禮部尚書:“周卿,科考是禮部的事情,你回去拟定個章程,以後的舉子們,參加考試先将九族全寫了章程遞到禮部,禮部一一核實,若有錯漏,便取消資格。”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前朝忠心耿耿的大儒山人們,就那麽多,只要寫出來自己先生是誰,是否清白一望即知。

若是這樣還不成,那便是天意了。

他便不信了,真的有了為了先生,冒着放棄自己前程的風險去寫瞎話嗎?就算寫了瞎話,禮部也是能查出來的。

每年參加考試的舉人就那麽多,過了會試的更是鳳毛麟角,一個個查訪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錢正軒默默看着,不解道:“可是那些人萬一家裏有權勢,能全給改了呢?”

“傻孩子。”錢元恒搖頭笑道:“戶籍皆在州府管理,一旦出了事,幾任州官一同連坐,不信他們敢給人改。”

家裏再有權勢,也不能随意打殺了州府官員,可是錢元恒可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端看他們選擇什麽了。

“賀卿,你出去的時候拐趟兵部,跟朱愛卿說,正軒以後不過去了。”

在兵部學了好幾天,也不見什麽長進,是那姓朱的老頭怕得罪人,敷衍了事吧,還不如放在他身邊教。

賀尚書擡眼瞟了瞟錢正軒,拱手道:“臣遵旨,臣等告退。”

陛下對大皇子,還真是寵愛。

這麽為他着想,二皇子三皇子果真不像是親生的。

皇家的事,不可多言不可多言呀。

第二天一早,秦末就帶着家人站在了承乾宮門外。

錢元恒自打受傷停了早朝,就再沒有早起過,他來的這麽早,可是屋裏的人還睡的開心。

袁桓苦着臉站在門口,無奈道:“國舅爺,陛下受傷,最近身子不好,白太醫讓多多休息,勞煩幾位多等一會兒了。”

什麽多多休息,就是犯懶,袁桓還得自己編理由替他找回面子。

秦末面容坦然,道:“多謝公公,應該的。”

他也是太醫院的太醫,又不是傻子,傷了只肩膀,有必要睡到日上三竿嗎,只是不能拆穿。

承乾宮的偏殿裏轉出個人影來,秦末身後站着的女人驚訝道:“姐夫?”

錢正軒擡頭,看到一張略微眼熟的臉,他想了想,走上前笑道:“舅舅,舅母,姨母。”

想來便是娘親的家人,都和娘親有幾分相似。

“你是……元寶?”那女子上下打量着他,捂住嘴,眼睛裏有些濕潤,“真好,你也長這麽大了。”

錢正軒避而不答,只道:“先來我這邊坐吧,阿父,等父皇起了勞煩您來說一聲。”

“诶,殿下放心吧。”袁桓笑道:“國舅爺早早進宮,還沒有用早膳吧,奴才讓小廚房送些吃食過去。”

“多謝公公。”秦末拉了一把秦檬,無奈道:“二姐,這是大皇子殿下,你別這樣。”

元寶這樣的小名,私底下叫叫就好了,怎麽能拿到這麽多人的場合說。

秦檬擦了擦眼角:“我就是太高興了,以前……你還那麽小一點,現在都長成大人了,我高興。”

“姨母家的表弟表妹,怎麽沒帶進宮,多大了?”錢正軒一邊引着他們往側殿走,一邊笑問。

“他們都淘氣的很,留在家裏了,帶出來上房揭瓦的,可不好管呢。”秦檬這時的心情,也是悲喜交加,她和大姐小時候搶衣服搶零食,三天兩頭還會争吵,但是養在一起的親姐妹,吵架吵出來的感情也極其深厚。

小時候姐妹倆關系融洽之時,你教我讀書,我教你做菜,親親熱熱的讓秦末這唯一的男孩子羨慕不已。

這麽多年後,姐妹重逢,心情可想而知。

錢正軒笑道:“小孩子都是這樣的,活潑可愛一點,招人喜歡,姨夫家裏是做什麽的,姨母過得還好嗎?”

“好着呢。”秦檬笑道:“我家那口子是讀書人,雖然沒能和你們一樣,考上狀元榜眼,但他顧家,我們家裏有兒有女,婆婆慈和,日子過得也很好。”

她是很滿意自己夫家的,夫君雖然沒大本事,為人卻知道上進,兒女活潑健康,家裏不算富裕但吃喝不愁,難得的良配。

“那就好,家人和睦,姨母有福氣,都坐吧。”錢正軒誇了一聲,看向李氏,笑問:“舅母家裏是開醫館的?親家怎麽樣了?”

李氏爽利道:“我娘家只有我一個閨女,現在我爹還在老家不肯過來,我合計着過幾年安定下來把他老人家接過來養老,阿末也同意了。”

她爹就她一個女兒,又沒有過繼侄子什麽的,養老肯定要她自己上了,秦末若是不同意,那就合離。

她娘家多年積累,怎麽也夠生活的。

“那倒是好,日後一家子親親熱熱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錢正軒的笑容真誠了許多,他其實挺害怕這些人家中有亂七八糟的親戚,帶累了秦檸的名聲,現在都幹幹淨淨的,倒是安穩了。

作者有話要說:

灰常肥的一章,感謝訂閱,給我的小可愛們一百個麽麽噠(≧ω≦)/

別忘記評論,有紅包

為了千字收益,今天提前更新啦,灰常抱歉,以後的更新照舊在早上八點,愛你們,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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