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舍友

等到張善美一身疲憊的回到宿舍，天已經黑了。見張善美臉上還挂着淚痕，宿舍的大姐崔景便首先上前說道：“出來前孩子哭鬧了吧。”

張善美住的是六人間，除了一個是應屆的其餘幾個都是下鄉的知青，崔景更是老三屆，下鄉十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因為年長一開始就成了他們宿舍的宿舍長。

這半年張善美在宿舍不多，劉志強租的房子就在學校的家屬樓，上課來往方便的很，不過雖然在宿舍住的少跟同宿舍人的關系倒還不錯。

崔景早已經結婚了，她丈夫同是知青，第一批考上的大學，考到了外省去，兩人有個六歲的兒子，因為沒法帶便給家裏的老人送了回去，一年到頭也就只有放寒暑假能見到孩子，因此她格外理解張善美的心情。

“你呀，時間長了習慣就好了，只是可憐曉曉還那麽小。”崔景說道。因為住的近，張善美還時不時的把女兒抱過來玩兒，他們這群人除了才十八歲的張曉雪歲數都不小了，因此對曉曉格外的喜歡。

“就是，善美姐，既然這麽傷心就別把曉曉送回去就好了，當初我小的時候媽媽出差，我爸說我哭的幾乎昏死過去了。”張曉雪年紀小，嘴巴有些沒把門，這話剛出口，就被崔景拍了一下，這不是在傷口上撒鹽嘛。

如果能留在這兒誰肯把孩子送回去，善美嫁的是個農村人，能讓孩子出來跟着住半年已經是婆家人疼孩子了，在外面住開銷大，別的不說光是房租就不少，更何況還得專門有人過來帶孩子，不掙工分一家人吃啥喝啥。別說農村人，就是城裏人也不能支持。她兒子已經六歲了，如果不是實在不行她也不舍得把孩子送到丈夫家去。

現在屋裏就有他們三個，不過張善美仍舊擦了擦眼淚，臉上帶了幾分笑說道：“珊珊她們呢？”

除了崔靜和張曉雪，張善美他們宿舍還有三個人分別是王珊，張彤和孫晴晴，王珊今年二十一歲，張彤二十五，而孫晴晴今年更是已經二十八了。不過這三個都還是單身，到現在也沒成家，都是老閨女了。當初初初見到張善美的時候，衆人都十分驚豔，還以為又是跟張曉雪般沒受過任何苦楚的小姑娘，誰知道不僅嫁了個農村男人，連孩子都生了。

“說是今天文學社有活動，他們都去參加活動了。”張曉雪說道。說完撇了撇嘴，說是活動，其實還就是聯誼，男男女女的在一塊兒，張曉雪年紀小這個些都不在意，今天便也回家了，也是剛剛回來。

“他們既然不在你們正好吃先吃點兒。”張善美從包裏拿出滿滿一袋子餃子說道：“白菜肉的，我大娘調的餡兒鮮的不得了。”

雖然說他們每個月都有飯票，還有補貼，但是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吃一頓肉，張曉雪一聽歡呼一聲說道：“我最喜歡吃善美姐你家的餃子了。”因為前半年張善美喂奶，因此隔三差五都要吃頓肉，夥食算是十分好的，張曉雪沒少跟着去蹭飯，就算是在家吃了頓好的，見張善美拿了餃子過來，仍舊十分歡喜。

“剛才不是還說在家裏吃了紅燒肉，怎麽現在還饞善美的餃子。”崔景說道，不過卻十分利索的倒了一缸子熱水，準備放到裏面熱一熱。張善美從柳樹屯到這兒也要兩三個小時，早涼透了。

“這怎麽能比，說是做了紅燒肉，其實也就那麽幾塊兒。”張曉雪一邊說一邊往嘴裏放餃子，甚至來不及定餃子熱透了。

“對了，善美姐，我從家裏拿了花生醬和辣椒醬，辣椒醬裏還學你放了肉沫，咱們這一周好過了。”一邊吃張曉雪一邊說道。因為張善美總喜歡帶東西張曉雪這次也從家裏帶了些，紅燒肉是不可能了，便帶了醬和鹹菜，雖然比不上肉，卻比白水煮白菜蘿蔔好多了。天知道她整天這麽吃，都快吃吐了。

幾個人正吃着，王珊三個便推門進來了，“好啊，你們吃獨食。”一進屋便聞到了屋裏的香味兒，知道張善美回來了，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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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是我們吃獨食兒，誰讓你們不等着善美回來，我就知道善美今天來一定會帶好吃的。”張曉雪說道。

王珊可不管，趕緊湊上前去跟張曉雪搶，雖然說張善美拿的不少，但是六個人分每個人也不過能吃幾個。一會兒兩人便鬧到了一起。兩人一邊鬧着一邊吃，其餘幾個人也不閑着，很快一袋餃子便見了底。

這時候張善美也已經把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剛才哭過的痕跡還有一點兒，但是如果不仔細看已經不是那麽明顯了。她倒不是多矯情，也不是多脆弱，只是當母親的離開孩子，那感覺真跟割她的心一般。

累了一天，張善美也不再跟幾個人笑鬧，躺在床上假寐，張曉雪卻已經湊到了王珊幾個人面前，說道：“怎麽樣，怎麽樣，範大才子今天又做了什麽新文章？”

除了張善美和崔景，宿舍的四個人都參加了文學社，張善美是孩子學校兩頭跑，根本顧不上，崔景歲數比幾個人都大，不愛這些。張曉雪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過到底是文學的一員。

而王珊幾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孫晴晴跟文學社的一個幹事正談着戀愛，而張彤和王珊也各有目标了。幾個人歲數都不小了，以前下鄉不敢談，大學同學可不是最合适。

張曉雪一調笑，別人沒說什麽，張彤先紅了臉，文學社的才子雖然跟她還沒确定關系，但是卻給她寫過詩，兩人還通過幾次信，現在就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了，因此文學社每次有活動，張彤和孫晴晴是必去的，王珊去的次數也不少，不過這卻是個真愛文學的，每次去主要也是為了寫寫文章。

“就是，張彤什麽時候範大才子請咱們吃飯？”孫晴晴也說道。前不久她跟男朋友王聰确定關系的時候，王聰雖然沒請衆人吃飯，但也買了水果來，張善美男人更是隔三差五過來送東西。

孫晴晴這個人有些愛掐尖，當初她對王聰有好感，而王聰卻把眼神放在了張善美身上，孫晴晴沒少遷怒張善美，後來張善美帶着孩子來學校，驚呆了衆人，孫晴晴對張善美的敵意才少了。

張彤的脾氣十分溫和，是個溫柔似水的美人，被孫晴晴這麽一說，臉上尴尬之色一閃而過，眼圈都有些紅了。

見她不好意思，崔景連忙說道:“晴晴瞧你這張嘴，當時王聰那會兒我們可沒催你。”崔景是老好人，平時專門調節舍友之間的關系。好在除了張曉雪衆人年紀都不小了，除了一個愛掐尖的孫晴晴，宿舍的關系還算不錯，比起其他宿舍針尖對麥芒要好很多。

被崔景這麽一說，孫晴晴輕聲的嘀咕了兩句，不過倒也沒再說什麽，端上洗臉盆出去接水洗漱去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尴尬，誰都不再說話，都打水洗臉洗腳。張善美習慣睡前在臉上擦些東西，表面上是市面上十分流行的擦臉油，其實裏面被她兌了不少種子精華，擦到臉上皮膚立馬便水當當的。

這倒不是多講究，只是這習慣是上輩子就保留下來的，那時候可不僅僅是一盒擦臉油，很多的瓶瓶罐罐，一層層的擦到臉上，有往臉上貼的也有往眼上抹的，這在她看來十分平常，但是在衆人眼裏就不一樣了。

“善美，你這日子也太小資了，難怪皮膚那麽好。”王珊說道。這話如果放在以前張善美一定沒好果子吃，但是現在卻是個誇獎人的話，國家都改革開放了，省城裏也逐漸開放了很多，甚至還開了不倫不類的咖啡館和西餐廳。

要說宿舍六個人中，單論五官張彤其實要更出色一些，尤其是那一身出塵的氣質，要不然也不會得到文學社才子的青眼了，但是如果真要說誰最漂亮，那絕對是張善美，俗話說得好一白遮百醜，更何況張善美本來就是個十足的大美人，佳人早已結婚生子尤其是嫁了個貨真價實的弄明，當時不知道多少人扼腕不已。就算是現在仍舊有人給她寫情書，表示不在意她的過去。

除了這兩個人，另外四個也就是一般，因此都有些躍躍一試。張曉雪更是說明天一定要去買盒擦臉油回來。

張善美跟幾個人調笑了幾句，實在是沒心情，放下帳子躺在床上。很快熄燈，幾個人也逐漸安靜了，突然孫晴晴說道：“張彤，你磨蹭什麽呢，趕緊睡覺了，你不睡我還睡呢。”

張彤跟孫晴晴上下鋪，孫晴晴住下鋪，張彤上鋪，孫晴晴一嗓子之後，果然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