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艱難

劉志強見女兒終于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了擦她滿是淚痕的小臉，想起張善美的叮囑又把擦臉油給孩子抹上，都忙完見孩子仍舊睡得熟這才松了口氣。

“你還顧得上擦這勞什子，都是她那個媽作的。”劉大伯娘說道。劉志強到底是低估了女兒的戰鬥力，這丫頭哭起來怎麽哄都不行，一連哭了一個多小時嗓子都哭啞了，劉志強實在是沒辦法，這才把她抱到劉大伯娘這兒來了。

就算是在劉大伯娘這兒也不輕松，一家子人連哄帶吓的總算是把孩子哄着了，就連劉大伯娘這常年幹農活兒的都覺得有點兒受不住。

“總這麽着也不是個事兒，也不能讓孩子總哭吧。”劉大伯娘伸手給劉曉婵蓋了蓋身上的薄毯子，嘆了口氣說道。

“這也就是第一天，估計明天就沒事兒了。”劉志強說道，這話他說的也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劉曉婵剛才的鬧騰勁兒他是親眼見的。

“你當初要聽我的老老實實的娶個村裏丫頭哪有這麽多事兒，你算算這半年遭了多少錢。現在你一個大男人又當爹又當媽的，怎麽顧得過來。”一遇到事兒劉大伯娘便忍不住老調重彈，不過到底是壓低了嗓子怕吵醒孩子。

“你說這個幹啥。”劉老倔見劉志強不說話，便瞪了老伴兒一眼說道。“要不讓你大娘先帶着孩子去城裏待一段時間，總這麽哭也不是事兒。”

劉曉婵別看年紀小，但是性格已經初見端倪，完全随了劉志強，倔的很，剛才嗓子都哭啞了仍舊不停止。

“這哪行，大娘這麽多事兒，家裏也離不開她。”劉志強一聽劉大伯這麽說連忙拒絕，劉志國家剛添了個閨女現在現在才幾個月大，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劉志強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兒來。要是真做了恐怕得被一個村子裏的人捅脊梁骨了。

“那你想咋辦？總這麽着也不是個事兒。”劉老倔也十分愁，就算是張善美以後大學畢業了也不可能回柳樹屯來，總不能就這麽一直分開，時間長了就算是再深的感情也得淡了。

劉志強的眉頭皺的緊緊地，說道：“我在想想吧。”然後就低着頭什麽話也不說了。

劉大伯娘還想說什麽，卻被劉大伯示意不要再說了，這孩子倔現在心裏不定怎麽難呢，就別給他添堵了。

“今天晚上就睡這兒吧，志英的屋兒空着，你帶着曉曉去睡，要不然今天晚上萬一再鬧起來你也哄不住。”劉大伯娘嘆了口氣說道。劉志英去年參加高考憑着一股子狠勁兒到真考上了，雖然和張善美不能比只是個中專，但是也算是光耀了劉家的門楣，當時通知書下來那會兒劉老倔都高興的喝了個大醉。也正因為如此劉志英的屋子正好空着。

劉志強想想便點了點頭，時間已經不早了，把劉曉婵抱進劉志英的屋兒，又給她蓋好被子，劉大伯娘讓劉志強也早點兒歇了吧，便回屋了。

也許是剛才哭鬧的太累了，劉曉婵現在睡得格外熟，劉志強便那麽靠在炕頭的被子上發呆，現在這個受了諸多磨難的男人似乎又陷入了艱難的境地，擺在他面前的路不管是哪一條似乎都看不到出路。

他也會想，如果當初沒讓張善美考大學會是個什麽樣子，或者說如果根本沒娶張善美呢，随後劉志強又搖了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他其實是一個挺霸道的人，看上的東西不管費多大的勁兒也要弄到手，就算是再給劉志強一次選擇的幾乎他仍舊不會把人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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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時沒讓張善美考大學，不得不說劉志強對這個假設真的有那麽一絲心動，留在柳樹屯他能把他們娘倆照顧的好好的，他也就不用這麽難了，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跟藤蔓一樣，瘋狂的在劉志強心裏生根、發芽、生長，不過很快劉志強便給了自己一巴掌，他什麽時候這麽窩囊了，當年他不過十一二歲就敢自己孤身一人去鎮上賣高價糧的勇氣呢。

是，現在的确很難，但是再難也難不過那會兒，沒道理那會兒都挺過來了，現在就過不去了。不就是省城，還真沒她劉志強不敢去的地方。

一想通壓在劉志強心口半年的心事總算是了了。現在他開始想自己去省城能幹啥，自己到還有點兒積蓄，但是去了省城什麽都得花錢，村裏的工分肯定是分不到了，或許他該找個臨時工幹幹，但是如果是在縣城這倒不是什麽難事兒，省城還真不好說。

這麽一想就遠了，中間劉曉婵尿了兩次又吃了兩次麥乳精，劉志強把人哄睡，又繼續想，不知不覺之間天都亮了。

雖然一夜沒睡，但是劉志強的精神還不錯。

劉大伯娘見劉志強起了便說道：“起啦，你大伯去地裏了，你快去洗洗，一會兒吃飯了。”地裏的莊稼就是劉老倔的命根子，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去轉一圈，要不然連早飯都吃不安生，這麽些年劉大伯娘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會兒你就把曉曉放我這兒，該幹啥幹啥去，別擔心，小孩子哭哭也就沒事兒了。”劉大伯娘說道。

劉志強應了，不過還沒等他們吃完飯，崔鳳蘭母女就到了。她不敢進劉家來，便先去了劉志強家，家裏的鑰匙劉志強早就給配了一把，等到劉志強抱着孩子回來換衣裳發現他們母女倆早把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了。

劉曉婵剛在劉大伯家又哭了一通，正縮在她爸肩膀上抽噎呢，崔鳳蘭見狀心疼的不得了，連忙把孩子接過來說道：“哎呦，我們曉曉這是咋啦。”

崔鳳蘭整整帶了劉曉婵一年，可以說比張善美還親呢，畢竟張善美第一次當媽，有時候根本弄不了，很長一段時間劉曉婵睡覺都必須讓崔鳳蘭抱着。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熟人，劉曉婵又哇哇的哭了起來。

崔鳳蘭照顧劉曉婵早已經十分順手了，很快便哄得她不哭了，又給孩子換了衣服，洗臉塗擦臉油，知道剛才她什麽都沒吃，又趕緊讓杜桃兒去蒸雞蛋羹，等喂飽了劉曉婵又把她哄睡着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兒了。

劉志強是真沒想到平時毫無存在感的崔鳳蘭照顧起孩子來這麽周到，似乎她一直以來就是個挺沒脾氣的人，不像大伯娘刀子嘴豆腐心幹什麽都風風火火的，至于他小時候是怎麽照顧他的，劉志強眼裏的晦暗一閃而過，時間太久他早已經記不得了。

被劉志強這麽盯着，崔鳳蘭又有幾分手足無措，“這是善美教的，說是這時候雖然暖和了，到底是有風，塗一些擦臉油對孩子有好處。”

張善美一直就是個臭講究，劉志強對這件事兒也沒有發表什麽意見，不過是幾毛錢的東西，更何況對女兒是真的有好處，老三家的那個丫頭一邊一個紅臉蛋，看着就邋遢，實在是連自家閨女一個指頭都比不上，當然了，劉志強絲毫不承認這裏面有自己的覺得所有孩子都比不上自家女兒的傻爸爸心裏因素。

“也沒啥，我就是，就是擔心曉曉哭鬧，這孩子脾氣大。”崔鳳蘭頓了頓然後說道：“這不是聽桃兒說了王家那孩子那回事兒，我也想着來問問。”後面這話說的到底沒底氣，聲音跟蚊子嗡嗡似的。崔鳳蘭在劉志強面前一直就沒底氣提起家裏的兩個女兒。

“王旭那小子人不錯，他爹娘也沒啥意見，一會兒我讓把王旭叫來你看看，抽空再跟高家兩老見個面，要覺得還行就讓他家找個媒人把親先定了，年底就辦事兒，倆人歲數也不小了。”劉志強知道她的心思便說道。其實這兩年他也想開了，她這麽個性子，就算當時留下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麽。

說到底這是她親娘，再加上杜桃兒又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杜家那邊一團亂，她又是個扶不起來的，劉志強甚至都沒跟崔鳳蘭說一聲便把這事兒辦了。

崔鳳蘭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正常，她這大半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沒結婚那會兒聽家裏的，後來跟劉志強她爹結了婚聽丈夫的，丈夫沒了再嫁一個繼續聽，現在又開始聽兒子的。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那孩子，王家大哥大嫂人品都好，也不擔心他們虧待了桃兒。”崔鳳蘭連忙解釋道。尤其是聽劉志強說王家人沒意見整個人都松了口氣，王家人不可能看重的是杜家，其實看重的還是劉志強這個親哥，和張善美那個上大學的嫂子。

“行，就這麽着吧，一會兒我就把人叫來。要是沒事兒你就先在這兒待兩天，曉曉我大娘哄不住。”劉志強說完，感覺有些別扭，“我去告訴我大娘一聲。”說完便走了。

後面崔鳳蘭擦了擦眼睛，這孩子總算是原諒她了，要不然就那麽個性子也不會說出求人的軟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