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知是非

秋景濃吓了一跳,側目掃視一圈,起身道,“臣妾去去就來。”

衆人只當她是內急,有幾個吃吃笑了幾聲她太過失禮,多數憐惜她年紀小,也就沒再理會。

秋景濃出了熙光殿才松了口氣,尋了個僻靜處打開紙條,上面只寫着兩個字,“是我。”

是……?

秋景濃整個人都繃起來,四下尋找起來,冷不防有人從身後拍了她一下,吓了她一跳。

壓低的帽檐也遮不住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書逝穿着一身宮人的衣服,活生生地站在她身後。

秋景濃往後退了一步,道,“是你找我?”

“不然你以為是誰?”書逝冷哼一聲,道,“我剛從東宮出來,就見那林家的臭女人那般挑釁……你還算像話,就該給她寫顏色看看。”

秋景濃無言。

他找她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是在誇獎她?

“太子病了?”

怪不得今日太子和葉璇都沒露面……

書逝道,“不過是風寒還沒好罷了。我問你,你可願意葉瑾一生如此?”

秋景濃搖搖頭,“我正想尋個機會好好問問你,那法子是什麽,可你不見我。”

書逝白了她一眼,道,“你以為若是我能勸得動他,還會和你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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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景濃不置可否。

書逝對她的讨厭表現得如此毫不掩飾,她又不是傻,自然感覺得到。

“我和你長話短說,那蠱雖然能治好葉瑾的眼睛,卻需要對你們二人同時下蠱,此蠱下了便是無解,你可要想清楚。”

秋景濃點點頭,想起一事,道,“葉瑾說那蠱有什麽副作用?”

書逝道,“此蠱名是非,早些時候是南境女子為了留住情人而制,中蠱的雙方必須極致忠誠,若是哪一方和他人有了肌膚之親,必定是噬心之痛,生不如死。”

噬心之痛,生不如死……

這就是他說的,贻害無窮的副作用?

所以葉瑾不肯用這蠱,是因為這個?

他……

秋景濃眼神一暗,道,“那我做不了這主,若是他此後想要納妾……”

這個女人到現在還在懷疑葉瑾的真心?

書逝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是怕你心裏還有別人!”

他是怕你還愛着那個勞什子的三皇子!

蠢女人!

秋景濃張了張嘴,往後退了一步,道,“啊?”

書逝沒理會她。

“我是無妨的,那我回去便與他說?”

書逝越發覺得這女人蠢不可耐,沒好氣地說道,“若是你願意,我們便瞞着他來下蠱,和他講,他必然是不肯的。”

秋景濃蹙眉,“那怎麽辦?”

書逝伸手扔過一個小小的青花瓷瓶來,道,“這迷藥無色無味,尋個時機叫他喝了,再找我來。”

秋景濃接住那瓷瓶,點點頭。

若是葉瑾知道她和書逝在背後這樣算計他,大概會氣瘋吧……

書逝嫌棄地撣了撣衣袖,道,“對了,下了蠱以後,蠱蟲剛入,前五日必定是極痛苦的,葉瑾便是用這來沖開淤血,不會感到多難捱,反而是你,還不知道挺不挺得住,用不用這法子,你自己決定。”

說完,書逝便扭頭走掉了,扔下秋景濃一個人對着青花瓷瓶發怔。

葉瑾坐在一片黑暗裏,只聽見四周人歡聲笑語,卻不見秋景濃回來。

她去得那樣急,甚至忘了知會他一聲。

這麽久了……是去見他了吧……

葉瑾骨節分明的手慢慢地收緊,逐漸握成一個拳,骨節泛白,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

葉瑾啊葉瑾,你原本不就知道,她心裏的那個人不是你?

你已經用沖喜把她苦捆在了身邊,毀了她和那人在一起的機會,還想要如何呢……

若他還是那個策馬揚鞭,睥睨天下的将軍,必定不能甘心,要與慕子宸争上一争,可如今……

葉瑾,你有什麽資格困住她……

越握越緊的手突然被人掰開,熟悉的氣息萦繞在鼻翼,葉瑾在下一秒聽見微微帶着些埋怨的聲音道,“怎麽又這樣。”

是她。

是阿濃。

葉瑾松開手,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秋景濃回來就覺得葉瑾不太對勁,雖然面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坐在他身邊,不知道為什麽就沒了早些時候的輕松。

身邊這個人有些不悅。難道是方才誰又說了些什麽?

秋景濃回來不一會兒,宮宴便散了,衆人四散在各處賞花,秋景濃扶着葉瑾走了一會兒,就聽見葉瑾沉聲道,“阿濃,叫我一個人坐在這裏靜靜吧。”

秋景濃僵了一下,猜測他是不希望自己在他身邊添堵,便扶他坐到一邊的大理石石凳上,道,“那我去看看我娘親。”

葉瑾颌首。

秋景濃四處張望着尋找崔氏,崔氏倒沒看見,沒想到竟然撞見了慕子寒。

那人依然是一身冰冷的黑袍,眼神陰翳寒冷,見秋景濃想躲開,道,“怎麽,見了本皇子,雁門公府的少夫人都不知道請安麽?”

秋景濃停住腳步。

那日他那樣對她,叫她如何能夠心平氣和的面對他?

“景濃給二皇子請安了。”秋景濃施了個禮,冷冷地說道。

“秋景濃,那日你逃過一劫,卻沒想過要夜夜承/歡于不愛之人吧?”慕子寒露出一個陰冷的笑來。

秋景濃聽完他的話,只覺得心底湧起一股說不明的惡心感覺,當即不想再與他多言,扭頭便走。

身後傳來那人冷冷的笑聲。

秋景濃真是覺得慕子寒腦子和別人長得不太一樣,就算是他恨秋家恨自己,身為一位皇子也不該這樣坦然地說起自己做的龌龊之事。

不過,夜夜承/歡麽?

他還真錯了……

秋景濃嫁過來多多少少已經一月有餘,葉瑾并未越過雷池一步,兩人雖每夜同床共枕,倒真沒發生什麽旖旎的事情。

這也是秋景濃一直覺得他會再娶的原因。

這樣胡思亂想着,秋景濃慢慢溜達回來,葉瑾還是一個人坐在大理石凳上,側臉孤寂冷清。

秋景濃覺得心一軟,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把她拉起來,道,“別傻坐着了,我陪你走走?”

葉瑾“嗯”了一聲,任由她牽着四處亂逛起來。

等回了雁門公府,已是臨近傍晚時分,鮮紅的火燒雲鑲嵌着金邊一直燒到眼前,給兩人的身影都染上了幾分柔和。

雁門公府其實規矩很少,秋景濃和葉瑾也沒去正院請安,直接走了錦苑的側門,回了寧錦閣。

秋景濃覺出葉瑾心情不大好,只當他是因為眼睛的事心情難以平複,也不敢多問,絮絮叨叨地扯些有的沒的,叫自己和他都舒坦些。

直到夜間就要就寝了,秋景濃才默默地掏出那個青花瓷瓶來。

……

“此蠱名是非,早些時候是南境女子為了留住情人而制,中蠱的雙方必須極致忠誠,若是哪一方和他人有了肌膚之親,必定是噬心之痛,生不如死。”

……

他不想用這是非蠱,究竟是為什麽啊……

秋景濃看了一眼躺在身邊的俊秀男子,她從來看不透他,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若是她真的給他用了這迷藥,葉瑾會不會真的氣瘋……

轉眼已是兩日後的中午,臨湖水榭裏,秋景濃兀自泡着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優雅萬分。

葉瑾側靠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枕着胳膊和她聊天。

這些日子,總覺得過得比想象中神仙眷侶了許多。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泡茶的模樣。”葉瑾含着笑開口道,“那時候就暗暗覺得自己真是十分幸運。如今想來,能夠娶了阿濃,我還真是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秋景濃拎着茶壺的手抖了一抖,幾輩子的福分……

這個傻瓜,竟然還覺得遇見自己是幸運……

秋景濃放下茶壺,擡頭看了退在遠處的青流一眼,手下一抖。

“喏,給你。”

秋景濃遞過一杯淡茶,道。

葉瑾笑着接過來,放在嘴邊卻停住了。

“怎麽,味道不好麽?”秋景濃疑惑道,紗裙下的手心裏都出了一層汗。

葉瑾笑了笑,擡手一飲而盡,道,“沒什麽,阿濃泡的茶,總歸是好的。”

便是你遞過來的是毒/藥,我也心甘情願死在你手上……

秋景濃這才松了一口氣,方才見他猶豫,她還以為叫他知道了……

眼見着葉瑾漸漸支持不住倒在美人榻上昏迷不醒,秋景濃朝遠處的青流招了招手。

待青流近身,秋景濃附在她耳側說了些話,青流便點點頭飛身離去了。

秋景濃将昏迷不醒的葉瑾翻過身去,叫他好好的躺在美人榻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榻上的男子呼吸均勻,長睫搭在臉上投出一片陰影來,秋景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撫上那張睡顏。

別怪我……再醒來,你就能看見了……

秋景濃閉了閉眼睛。

你心裏有什麽打算呢……

這樣做,不知道是不是她自私了……

有輕柔的風穿堂而過,吹起秋景濃青色的裙角,也吹起一份不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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