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重見光明

“你想好了?”身後突然響起書逝的聲音。

秋景濃扭過頭點了點頭,道,“我想好了。”

“前五天你極其痛苦,可是要生生挺過去的……”

“沒關系。”秋景濃笑着打斷他,“我有這個準備。”

她受點小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秋景濃嘆息,“他什麽時候會醒來?”

“今天晚上便會醒來。”

什麽?

她還以為葉瑾會一直昏迷呢……

“那他可是第六日就會複明?”

書逝點點頭,五日……那可是生不如死的五日啊,你以為會過得很快麽?

秋景濃自幼便怕極了蟲子之類的東西,下蠱前還是叫來了青流,把頭埋在青流懷裏不敢去看,只伸出一只胳膊來,全身汗毛倒豎。

青流自幼便跟在秋景濃身邊,自然知道這是她的禁忌,看着書逝的眼神十分冰冷,毫無暖意。

“你怕?”書逝好笑地看着秋景濃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道。

秋景濃顫着聲道,“怕又怎麽了,我就不能怕麽?”

書逝沒再回答她,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對這個瑟瑟發抖的蠢女人竟然多了那麽一絲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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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女人身邊的丫頭,怎麽看都有一種恨不得拿刀砍了他的感覺。

一個丫頭而已……怎麽殺氣這麽重……

真是,太可怕了……

秋景濃只覺得手腕上涼涼的,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緊接着一陣刺痛和酥麻,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書逝收拾好東西,看了看抱着秋景濃的綠衣丫鬟,道,“你尋個法子把她們帶回屋裏,在外老吹着風也不好,近日風寒盛行,不大容易好。”

說完就甩甩袖子走了,留下青流一個人欲哭無淚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兩個人……

秋景濃再醒時,是在卧室的大床上。

手腕處還是有些刺痛,秋景濃擡起手,腕上已經包紮好了,倒也沒有什麽大礙。

一偏頭,葉瑾就靜靜躺在一邊,腕上也纏着紗布,臉色有點白。

秋景濃伸手摸了摸葉瑾的額頭,還好,不是很熱。

正想讪讪地收回手,手腕突然被他握住了。

秋景濃“呀”地一聲叫出來。

葉瑾睜開眼睛,依然是沒有根基的迷惘,臉色卻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猛地松開了手,不敢置信地撫上自己的手腕,冷聲道,“你和書逝對我下了蠱?”

秋景濃抽着冷氣“嗯”了一聲。

果然是要被氣瘋了……

他怎麽醒的這麽早?

“你可知那是非蠱是無解的?!”葉瑾咬牙道。

秋景濃盡量忽略腕上的疼痛,道,“知道。”

他知道她遞過來的那杯茶有問題,卻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對自己下了蠱……

“秋景濃,你可知道以後便只能是我葉瑾一個人的了!”葉瑾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蠱的厲害!?

她到底知不知道,下了這蠱,她就沒機會再從他身邊逃開了?!

秋景濃笑了一下,道,“你不是也一樣麽?我不虧。”

葉瑾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只能伸手将秋景濃攬進自己懷裏,傻姑娘……這個傻姑娘……

秋景濃原本以為書逝說的難捱不過是腕上的疼痛,可誰知道還沒到了傍晚,秋景濃突然開始頭暈目眩起來。

她只覺得腦子裏嗡嗡地怪響,無論怎麽敲打都無濟于事,腳下也覺得綿軟無力,根本難以控制自己。

葉瑾雖然還是看不見,卻聽出她的呼吸紊亂起來,伸手去摸,觸手便是豆大的汗珠。

“阿濃?”葉瑾有些慌了,卻也覺得自己腦中漸漸清明起來。

秋景濃無暇顧及葉瑾,自顧自尋了個地方坐下來,死死地捂住腦袋。

好吵啊……怎麽這麽吵……

“阿濃!?”葉瑾心中猜到這是蠱蟲開始活動了,卻不知道要怎麽辦才能緩解秋景濃的疼痛。

為什麽明明是他病了,卻要痛在阿濃身上……

書逝并未說過,會是這樣的!

葉瑾踉踉跄摸索過去,把瑟瑟發抖的秋景濃摟在懷裏。

“阿濃,阿濃,我去尋書逝來……你挺住……”

秋景濃分神拉住葉瑾,道,“他與我說了,前五日一定是十分難捱的,尋他也沒用……我腦子裏好亂,你陪着我,你……陪着我……”

葉瑾聞言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薄唇抿成一條線。

汗水漸漸浸濕了秋景濃的紗裙,秋景濃已經聽不見其他聲音,只覺得各種光怪陸離的聲音在腦子裏亂做一團,眼前的一切都變了形,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迷迷糊糊間,那人仿佛吻上了自己的唇,一點一點渡氣給自己。

秋景濃覺得微微好受了些,緊捂着腦袋的手垂下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葉瑾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此時的秋景濃就像是一個瓷娃娃,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秋景濃才安靜下來,葉瑾也覺得自己腦中的清明之感消失不見了。

“葉瑾?”秋景濃終于能聽見自己的聲音,試探地叫了一聲。

那人還死死地摟着她,聲音顫抖地“嗯?”了一聲。

“我沒事了。”

葉瑾還是不松開她,不說話。

秋景濃輕嘆了一聲,道,“葉瑾,你抱得太緊了,我難受……”

身體的桎梏随着這句話立刻消解,葉瑾松開她,才發覺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癱坐在了地上,甚至連地毯上也一片潮濕……

她到底出了多少汗……

想到這,葉瑾站起來攔腰把秋景濃抱起來。

他忘了自己看不見,沒了雙手每走一步都是試探。

憑借着記憶和超乎常人的感覺,葉瑾還真尋到了床邊,把她輕輕放在了床上。

秋景濃只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倒是有些餓,開口道,“葉瑾,我餓了。”

葉瑾連忙喚來侍女吩咐小廚房做些吃食,侍女進來見到這幅情景,只當兩人是新婚,鬧騰的有些兇了。

這大白天的……

葉瑾自然是看不見這侍女的神色的,也沒在意。

等飯菜端上來,秋景濃也緩了過來,下床吃了沒幾口,就吐的一塌糊塗。

她明明是餓的,偏偏吃下去便覺得惡心難忍,控制不了的往外吐。

葉瑾也慌了神,喚來侍女收拾了殘局,又叫小廚房做些粥來。

秋景濃有些不好意思,靠在一邊輕聲說道,“還要你來照顧我……”

“阿濃……”葉瑾伸手摟過毫無氣力的秋景濃,心疼道,“葉瑾怎麽值得你這樣……痛苦……”

怎麽不值得啊……

秋景濃沒什麽氣力和他辯駁,只是軟軟地靠在葉瑾懷裏不說話。

待小廚房重新做了粥來,秋景濃勉強喝了幾口,便搖搖頭,昏昏欲睡了。

葉瑾只覺得心疼,也沒有別的法子,守着秋景濃睡去,才轉身離開。

“公子,書神醫說他不來。”淩飒道。

葉瑾一拳砸在一旁的朱漆柱子上。

好一個書逝,料定了他若是來見自己,自己必定不會叫他好過……

淩飒覺得往日裏冷靜自持的公子此時有些失控,可是對于屋子裏那個女子的事,公子也不只失控過一次了。

只求那女人能平平安安熬過來,不然……他不知道公子會不會一怒之下踏平潋滟山……

接下來的幾天,秋景濃才真正明白什麽叫,難捱。

是非蠱發作的時間并不固定,唯一确定的便是一日一次罷了。

第二日,秋景濃吃午飯時發作,打翻了整張桌子,吓得葉瑛幾乎跳起來。

第三日,天還沒亮,秋景濃就覺得腦子裏嗡嗡響個不停,控制不住在床上打滾,折騰了幾乎一個上午。

第四日,青流已經明顯流露出想要手刃葉瑾的心思,導致秋景濃換了青沙陪着自己,給青流休了假。

第五日,葉瑾已經寸步不離,幾乎時時刻刻做好将她攬在懷裏的準備,秋景濃卻直到深夜才發作。

幾天下來,秋景濃也沒吃下什麽東西,覺得自己消瘦了許多。

這一天的清晨,秋景濃從混沌中醒來,汗水早就浸濕了長發,自己被葉瑾緊緊地抱在懷裏,動也不能動。

那人漂亮的眼睛還閉着,劍眉蹙在一起,薄唇抿成一條線,眼角似乎還流着幹涸的一道痕跡。

這個人,怎麽連睡夢裏都這麽嚴肅……

秋景濃癡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面龐,等下他醒來,是不是就能看見了啊……

真好……

寧錦閣的窗子沒關,窗外院子裏的樹上有幾只不知名的鳥兒安了家,一大早的就啾啾地沒完沒了。

秋景濃永遠也忘不了這個清新寧靜的早晨,那個在日後再也沒認真看過其他人的男子,突然睜開了漆黑如夜的眼睛……

那人的目光中終于有了從前的光芒,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露出了一個秋景濃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那麽璀璨,那麽耀眼。

葉瑾稍稍用力将她抱得更緊,萬般珍惜地在她的眉心印下憐惜的一吻,輕輕嘆了口氣。

他說,“阿濃,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這些,沒能看見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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