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花非花,霧非霧
夜深沉,趙合德冷汗淋漓的從床上猛的坐起,漆黑的房間裏只有靠着窗的地方隐約透出些光亮來。她手腳皆軟的跌跌撞撞下床,沖到了窗邊,猛的一下拉開窗簾,這才透過氣。
窗外是零星的燈火和幽亮的月色。她撫摸自己的脖頸,仿佛鸩毒還在裏面殘留。從傷好以後,她就開始頻繁地做噩夢,零碎的片段在腦海裏閃現,顧靜栀無助而恐懼的表情、悲傷又無奈的目光,還有在耳邊回響的、揮之不去的聲嘶力竭的哭喊。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将她推下深海,明明就在眼前,面容卻如水霧般模糊,窒息感愈發明朗,她整個人直直往下墜落,死亡一點一點,猶如海水漫過她的身體。
一閉上眼,趙合德的思維就會不受控制。為了讓自己不再被那些雜亂的記憶影響,她幹脆離開顧靜栀的房間,來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自《超級女聲》掀起選秀熱潮後,21世紀到了夏天電視裏便充斥着各式各樣的唱歌節目,此刻正好是重播的鐘點。電視的歌聲清冽如風,音符和歌詞細細碎碎穿入胸腔。
——若我看見那冷清寂寞的月光映照出的我的陰影
我是否讓他傾聽我心中的訴說
當清晨之風經過時我是否該嘆息自問我為何而活
即使痛苦也要堅強活下去因為痛苦讓我堅持下去
在此生結束之後我将明了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
我死了之後我希望可以說我也愛過記憶中的這份悲哀
如果我的痛苦記憶也可以像消逝的晚霞一般散掉
是否我的心可以只留下快樂而回到懷念的從前
那顆孤獨的星星也許感受到了我的寂寞
因此停留在那裏不忍心讓我一個人整晚在此獨行
……
沙啞而深情,滄桑卻純淨,幾乎唱出了她的心聲,為何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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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沒有空去想,只和姐姐一心企盼着哪個路過的好心人可以多施舍點吃的。
後來,陽阿公主把她和姐姐撿了回來,教她們禮樂,教她們跳舞,乃至魅惑之術,她都很認真地去學。
因為公主,她和姐姐過上了做夢都不敢想的上等人的生活,即使學習舞蹈琴藝很辛苦,公主要求很嚴厲,也經常會挨打受罵,但是她仍然很感激,感激她和姐姐的不幸讓眼前的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改變了。所以她不辭辛苦,日夜加緊練習,讨公主開心,平民出身的她哪裏懂得皇家的醜陋。
那個淫穢的侯爺啊,姐姐剛及笄就按捺不住了。那晚,她聽着屋內姐姐的哭喊,在冰冷的臺階坐了一整夜。
姐姐說,不能讓公主知道。她的傻姐姐,沒有公主的默許,侯爺怎敢如此明目張膽呢?
漸漸地,她不再那麽認真了,相比之下,姐姐的舞技愈發出衆,一鳴驚人,飛入帝王家。
她自是要随着去的,侯爺的目光已經在她身上貪婪不短時日,既然遲早這身子要給他人,不如就給江山的主人吧。
是姐姐主動邀她進宮的,她們在定陶太後的示意下,合力設計陷害許皇後被廢、班婕妤失寵,然而在誘人的後冠華服面前,至親的血緣逐漸張牙舞爪起來。
既然姐姐想做皇後,便讓她做好了。她主動退位讓賢,讓姐姐當皇後母儀天下,這樣既留住了姐姐,也更增加了陛下的寵愛與憐惜。她自以為聰明,卻還是免不了成為兩位太後江山之争的炮灰。
人總是貪婪的,要了權利,又想要愛情,之後種種不過是彼此折磨着在那不見陽光的永巷相依為命。
至于劉骜,倒讓她想到在這個世界翻閱過的某個神話——那個被裝在瓶子裏的魔鬼。
漁夫救了他以後,他怎麽說的:
“第一個一百年,我發誓,如果誰來救了我,我就讓他擁有富可敵國的財産。”
“第二個一百年,我發誓,如果水能救出我,我救讓他做這個世界的王。”
“最後第三個一百年,我發誓,誰放我出去,我将會好好報答他:我要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趙合德盯着熒幕上自己天天都要面對的熟悉臉龐,顧莫顏,你對我也是這樣的恨嗎……恨我将你忘得一幹二淨……我該如何告訴你,記得你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只能忍心讓你一個人,整晚在此獨行……
晝夜溫差大的夏季,穿着單薄的睡裙在沙發呆了一夜的結果,趙合德理所當然地發燒了。正好是周末不用請假,她便自己找了點藥吃了,伴着藥效昏睡。
半夢半醒間,額頭上多了一片冰涼的觸感,之後,她恍惚間聽見顧楠遙遠的聲音:“姐姐……姐姐!”
拼命睜開艱澀的眼皮,趙合德茫然地瞅著陌生的天花板,突然意識到自己還躺在沙發上。過了這麽久,居然沒有人注意到生病的她,哦,不,還是有一個的,可惜是個連自己都無法照顧的瘋子。
她強撐着坐了起來,手背試了試額頭,還是一片滾燙。努力使雙眼聚焦在顧楠臉上,迷蒙中眼前漂亮的眸子被燈光照得透徹而冰冷,應該是錯覺吧。
趙合德揉了揉沉重的眼簾,無力道:“顧楠,我不舒服,你幫我喊管家過來好嗎?”
顧楠并不回答,一把将趙合德抱起,朝樓上走去。
“咚!”
進了房間,顧楠向扔貨物似的,把趙合德粗暴地扔在床上,突然說:“我們開始吧。”
說完,也不管趙合德的反應,直接動手開始脫衣服。
“開始什麽?”趙合德終于意識到不對勁,顧楠将她抱進了他自己的房間!
她用力掐自己的腰,以此保持清醒,不動聲色地往離顧楠最遠的床角移動。
顧楠輕蔑地笑道:“你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顧楠,你冷靜些,一切都是假的。”
顧楠像聽見了什麽有趣的事般,咯咯笑了兩聲,“是啊,我是個瘋子,我是瘋了才會那麽相信你。”
趙合德不再回應顧楠,顧楠已經徹底陷入自己的想象世界,她開始琢磨如何逃出房間,麻醉劑好像放在床頭櫃。
“啪!”
見趙合德心不在焉,顧楠一巴掌揮過去,趙合德整個人腦袋一懵,頓時昏了過去。
可是顧楠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抓起趙合德的頭,發狂般地将趙合德前後搖晃,“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合德被他搖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想掙紮卻使不出半點力氣,“放開……你要我……因為你……再死一次嗎……”
“死?”顧楠的聲音似哭似笑,“死了倒好了,可你偏偏連死都不讓我選”
凍徹心扉的聲音敲在耳邊,趙合德沒有停,反而更冷地開口:“看到你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實在是很痛快,你知道嗎?”
被刺激之下,顧楠失控地扼住她的咽喉。
失去呼吸的恐懼席卷而來,趙合德狂亂地在空中揮舞着雙手,喉嚨被壓制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溫濕的液體自上方一點點的滴落在我臉上,滑進張開的口裏,鹹而苦澀。
“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顧楠已經失去理智了,手不停地用力。趙合德手腳并用的掙紮,但越是掙紮就越透不過氣。
曾經熟悉的的感覺又湧上來,是瀕臨死亡的感覺。就在她絕望之際,頸上的壓制突然放松了。
茫然地睜開眼睛,顧楠看着她,哀哀說,“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他真的就這麽放手了嗎?
明明剛才還那麽狠戾,明明想要她死。是什麽讓他怎麽變卦了?
“顧靜栀,最好不要給我後悔的機會。”
顧楠話音未落,趙合德就小心翼翼而快速地避開他,邁着虛浮的腳步走出房門。
“嘭——!”
剛離開這間卧室的趙合德便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緊接着聲音越來越大,趙合德腳步一滞,可在之後又加快離開的速度,逃也似地,遠離了這棟本就不屬于她的顧宅。
趙合德暈暈乎乎在大街上飄蕩,天地間蒼白一片,街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淩晨的寒風吹過臉龐,冷到心底。
腦袋疼得有些犯迷糊,恍惚間看見不遠處一輛蘭博基尼裏下來個人,踩着天邊明媚的朝陽,解一襲溫雲,攬臂暖她寒軀。
是錯覺嗎?
可是錯覺怎麽會有溫度和心跳呢?她下意識地靠過去,依偎得更緊,那人索性将她攔腰抱起,步伐平穩。
“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白寒錦!
她摟着那人的脖子,含糊的視線,看不清切他的臉,只是覺得他的聲音很溫柔。
白寒錦心裏猛地一沉,若非他有照常加班後來顧宅附近轉轉的習慣,這個女人還打算這樣在街上晃多久。看着懷裏的趙合德一張小臉已經煞白,不忍責備,只是輕拍了一下她的背部“閉眼休息會兒,現在送你去醫院。”
“我不想坐車……”無來由地,趙合德使起小性子,認定眼前的人會包容自己的要求。
“好,我們不坐車。”
趙合德愉悅地揚起嘴角,閉眼靠在白寒錦的胸膛,漸漸睡去。夢中冉冉香蓮帶露開,亭亭玉樹臨風立。
白寒錦步伐沉穩,神色嚴峻,不是沒有看見她脖間的淤青,不是不知道顧楠被送到了A市,只是顧念着她的小心思,不願她為難。但今天,他的心疼,一定得有人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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