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天生的演員

《你是我等了很久都等不到的人》采用了Tavia的敘述、海靈的日記、童澈的回憶多種形式，稍不注意便會令觀衆産生繁亂之感，這給第一次執導的徐導演制造的 壓力可想而知，反饋到現場，便是快節奏、高效率and低氣壓。

下一場戲是海靈和童澈分開多年的再次相遇。

趙合德閉上眼睛，将自己的情感經歷代入角色之中。

和分手的戀人再次相遇……再次遇見白寒錦，該做出怎樣的表情，怎樣的語言。

趙合德打開房間門，正要走出去，看見對面房間摟着一個高挑的女人出來的鹿筝時，除了震驚，她不知道還能做出怎樣的表情了。

好久好久，他們互相這樣看着對方，停在這裏不敢走下去。

都說世相迷離，我們常常在如煙世海中丢失了自己，而凡塵缭繞的煙火又總是嗆得你我不敢自由呼吸。

“顧靜栀，你養我吧”

“我保證會比八公活得久，陪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我保證會比八公更忠誠，生生世世都只認定你一個人”

“我保證會比八公更聽話，你讓我撿球就撿球”

“我會和它一樣，送你去上班，接你下班，和你一起玩游戲，安靜地聽你彈琴唱歌，但我會做得更好。只要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同樣的我也會吃醋，會嫉妒，會不安，會需要你，所以永遠都不要離棄我，顧靜栀。”

……

千帆過盡，回首當年，那份純淨的愛戀早已漸行漸遠，如今歲月留下的，只是滿目荒涼。

“澈，怎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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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筝推開懷裏的女人，“你先下去等我。”

那女人奴了奴嘴，不甚高興踩着高跟鞋離去。

也許應該開口說些什麽。

“童澈……”

然趙合德的眼前一閃，鹿筝已經在面前。

“啪！”

該死！方淮軒撂下手裏的東西，作勢要沖上去，徐導演一個犀利的眼神，副導連忙上前拉住。

空氣凝固了，場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驚大雙眼，攝像機險些從攝像師的肩膀上掉下來，畫面定格般地僵住。

鹿筝這一巴掌使足了力氣，在她的手打上趙合德臉的瞬間，空氣中仿佛有火光迸出，那巴掌聲音響得使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衆人有些蒙了，電視劇裏經常會出現打耳光的場景，但是一般來說演員們都是靠借位來完成的，手掌從演員的耳側滑下，演員順勢扭頭，再加上後期配音，是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的。鹿筝是經驗豐富的明星了，按說不應該出現這種錯誤才對。

好痛，好痛，趙合德反射的捂上臉，那一刻她的腦海是一片空白。

臉色蒼白如紙，左臉上的巴掌印痕慢慢凸浮出來，火辣辣地疼痛着。

擡頭看見鹿筝的表情，鹿筝用他那狹長的眼睛瞪着她，而眼角卻有點充血。

頓時，心上卻有什麽東西在填滿，直至漲痛。這條路我們走得太匆忙，擁抱着并不真實的美好，來不及等不及回頭欣賞，轉身，咫尺便是天涯。

鹿筝冷漠的臉上閃過一怔，随即甩手離去。

看着他離去的身影，走的那麽急促，趙合德心中一陣凄楚一湧而上，眼前被迷霧困住。

她回頭又開門進房間，背抵着門緩緩地蹲下。

把整個頭埋進雙手裏，她沒有哭泣，沒有嚎狼大哭，只是一眨眼，眼淚不停地掉下來，滴落手背，再也止不住。

誰還記得，是誰先說永遠的愛我，要我做他唯一的妻。

以前的甜言蜜語，成了如今的苦口黃蓮，沒人記得當初那些溫柔，我們手牽手，說要一起走到最後。

在一起是你親口說，離別是你親手寫，從來由不得我拒絕。

白寒錦，你應該很得意吧，輕輕松松贏走了我的心，然後棄之如敝屣，而我卻一次次為你哭泣。

難道你都不會痛的嗎？你牽着陸靈的手，都不會覺得愧疚嗎？

也許這樣的見面更加好，誰也不欠誰的了！

趙合德無意識扯着自己的頭發，她想她的心就這樣壞掉了吧！

在場人都被鎮住了，是誰說畫面裏的這個女人是沒有演技的花瓶，她的傷痛多麽觸動人心。

“咚咚”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趙合德疑惑着打開門，突然一陣旋風一轉，就又把她彈回房間裏，還沒看清門外是誰，已經被反手按在門上。

這時的鹿筝像一頭想要撕殺獵物的猛豹，緊緊抓住趙合德的肩，疼的趙合德叫了聲“啊”。

“你也會喊疼嗎？你這樣做難道我不會疼嗎？”他沙啞地聲音顯示憤怒到了極點“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不夠好嗎？不夠疼你嗎？還是……”

“對不起……”

鹿筝笑了，然，笑意卻沒達眼裏，打斷我的話“對不起，呵呵！你對不起我什麽呢，我一直知道……一直知道你不愛我”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他和趙合德都愣了下。

突然他就像洩了氣的氣球，靠在趙合德的身邊。

“海靈，你沒有心知道嗎？”

趙合德不知道回答，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能流着眼淚，想伸手去安慰他，卻停在半空中。

似乎感應到趙合德的動作，鹿筝用沖血的眼睛凝視着她，再次問到“你……愛過我嗎？”

趙合德咬住嘴唇沒有回答，因為……她說不出……她不能說那兩個字。

仿佛有那麽一世紀之久，就這樣互相瞪着。

猛然，鹿筝借位吻上趙合德的唇。

趙合德剛想掙紮，卻又放下，無數個念頭閃過。

最終只是瑟瑟發抖着。

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的溫暖了，溫暖的令人想飛蛾撲火。

結束這兇猛的纏綿，鹿筝慢慢的擡起頭，眼裏浮着她不懂的神氣，似是憤怒，又似是悲傷，如同困在陷阱的獸。

趙合德的心一陣抽搐，看了許久許久。

他又攬她入懷裏，只聽他呓語般說：“海……靈……終于……回來了……就這樣和我在一起吧……你該還我的……”

不過一句話，她卻失去了所有內心的掙紮。

也許是……就那麽一瞬間，她沒有拒絕，沒有想過他有可能是在報複，沒有想過Tavia。

就這樣吧！人生來來去去，反反覆覆，走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原點。

“Cut！”

徐導演豎起大拇指，“非常完美，你們都太棒了！”

拍攝現場所有的人都驚醒過來。

熱烈的掌聲！

聽見徐導演的大嗓門，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為二人如此精彩的表現而鼓掌喝彩！

實在是太逼真了！眼神、舉動、情緒，太精準了！他們真的太像一對愛恨交織的戀人了！

“太出色了！”

制片人驚嘆地說，原以為趙合德不過是因為某種特殊關系而進來，演技一定很差，沒想到居然是如此出色的演員。

觀者尚在回味，而戲裏的人早就天各一方。徐導演喊停後，鹿筝迅速松開了手，快步回到自己的領域，仿佛身後是毒蛇猛獸。

方淮軒試圖叫住鹿筝，趙合德默默制止了他，“我沒事。”

“你不生氣？”

“我沒事”趙合德眼神淡淡的。

“還沒事，臉都腫了。”說着，方淮軒心疼地遞上冰袋，“居然下這麽重的手，是不是男人啊。”

“他可能太入戲了。”

被打時，不驚訝是假的，但鹿筝的眼神幾乎是瞬間将她抽離的情緒挽回。

這并非第一次與鹿筝合作，但電影那次，她不過是頂着戲中鹿筝初戀女友的名號打醬油，不曾與鹿筝實際意義上演過對手戲。不演不知道，一演吓一跳，每次演戲，她都是學過的表演技巧外加幾分真情代入，從未像今天這般，身上的每個細胞完全被鹿筝調動，似乎她不再是她。若不是徐導演喊停，趙合德可能會和鹿筝那樣一直演下去。

看了一眼在閉目養神的鹿筝，“他是個天生的演員，”油然而生的欽佩。

“你也是的。”

“你會越來越出色。”

除了不服氣，方淮軒更是發自內心地這樣覺得。趙合德在演戲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韻味，眼底仿佛有訴說不盡的感情，讓人無法将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

她會成功的。

趙合德淡笑說：“借您吉言。”

想了想，趙合德又忍不住笑出聲來。方淮軒大驚失色，“你該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你才傻呢。”趙合德裝模作樣揍了方淮軒一拳，“我只是覺得最近好像和打耳光特別有緣。”

“好像是這樣，”方淮軒沉吟半晌，“不行，我得去給你算算，可別有什麽災禍。”

“你居然信這個。”比她這個漢代穿來的都虔誠。

“哼！”

方淮軒嗤之以鼻，他是要去算，不過是“算賬”的“算”，不準他出面，還不準他打小報告嘛，切！

有人要倒黴了……

好歹和方淮軒呆了兩年，趙合德怎麽會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且每次方淮軒要報複人的時候，十指會交叉在一起扭兩下，就像現在。

唉，真拿這個小氣鬼沒辦法。

那就、祝鹿筝好運吧……

隔離所有人，鹿筝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完全屏蔽外界的所有信息，像只療傷的刺猬。

他怕。

怕他一睜眼，就會忍不住将目光對準那人。

再也移不開……

應該恨她才對，看到她痛苦看到她受羞辱，應該感到快慰才對。

可是，為什麽，胸口仿佛被利刃劃裂般的痛楚，恨不能撕碎那個膽敢給她耳光的自己！

鹿筝黯然地抿緊嘴唇。

原來他竟然是如此喜歡她嗎？哪怕被她傷害背棄，五年後又再次被她漠然地忘記，也仍然如此地喜歡她嗎？

剛才将她擁抱住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仿佛是滿的。而她掙紮着從他的懷中離開，受傷紅腫的面頰、淩亂的發絲、空洞的眼神，她漠然地離開他的懷抱，漠然地從他面前走開，他的心頓時變得空空落落。

空空落落……

就好像，生命也變得空空落落。

演？呵呵，恐怕這場戲，入得太早，越演越深刻。

罷了，就當他這個天生的演員，鬧了個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