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就這樣安靜地忘記

“……顧靜栀?”熟悉的音節從喉嚨中溢出,也讓主人自極度的驚訝中回過神來。

回過神的第一個瞬間,笑聲脫口而出,“我早該料到,你現在不是堂堂顧少爺的正牌女友麽”白寒錦毫不猶豫地站起來,幾步跨過兩人間的距離。

有種不好的預感,趙合德連忙沖進顧楠懷裏,顧楠也不含糊,張開大衣,将趙合德的身體捂得嚴嚴實實,還是趙合德扭動着,勉強露出兩只眼睛的縫隙。

“白乃儒呢?”顧楠警惕地問。

“你不是要父親做出選擇嗎?這就是他的選擇。”

“不可能,我已經将四面都封鎖了。”

白寒錦輕笑,“你能在祁門安插人,為什麽白家不能呢?”

接到父親的電話時,他正好跟在顧楠和趙合德身後,其實也不是“正好”,他跟了趙合德有一段時間了。

自從知道趙合德來了E市,每次看見E市的財務彙報時,他都會多看兩眼;助理去買財經日報時,他都會吩咐多買一份娛樂報紙;加班加點時,他都會播放趙合德唱的歌陪自己通宵……《你是我等了很久都等不到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分明不過幾年,再回首相隔千年。

小時候學過一片文言文,文章裏寫漢朝有個叫蘇武的人,被朝廷派往遙遠的匈奴出使,後被扣押在他鄉流放到西伯利亞的貝加爾湖畔牧羊19年,19年後再回故土,當年的故鄉已經改朝換代,當年放心不下的嬌娘已經改嫁他人婦,整個長安街都是陌生的景象,那時的蘇武才知道,回不去的永遠是故鄉,去不了的永遠是遠方。現在的他才知道,顧靜栀,是他等了很久都等不到的那個人。

不滿于白寒錦熾熱的眼神,顧楠抱緊趙合德,說:“白家究竟幾個意思,給句痛快話。”

白寒錦收回目光,“很簡單,白乃儒,歸白家,祁門,歸你。”

用祁門換白乃儒?顧楠思索了會兒,笑道:“看來你這個白家繼承人的位置是坐不久了。”

“是啊,我就快自由了。”

這話,不是對顧楠說的。顧楠懂得,趙合德自然也懂,她将自己像鴕鳥一般,深深埋進顧楠的懷裏,裝作不聞不問,寧願不懂背後的深意。

“可我憑什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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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寒錦從口袋掏出一個U盤,“在它面前,你手中的錄音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你們還可以打造第二個祁門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趙合德說完一句,又立刻鑽回溫暖的沙堆。

如果僅僅是一個空殼,即便毀了祁門,還是不起絲毫作用。

白寒錦先是給了顧楠懷中的人兒一個贊賞的眼神,随即道:“這個你們放心,父親已經老了,已經沒有精力去重鑄第二個祁門了。”四個兒子,個個都千方百計反出白家,他的父親已經~分身乏術了。

“我需要先确定你手裏的東西是有用的。”顧楠說。

“沒問題。”

“但我要十分鐘和她獨處的時間。”

不用擡頭,白寒錦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誰再清楚不過,她不願不想與白寒錦獨處,然而,她更不願不想顧楠功虧一篑,趁此機會說清楚也好。

“不好!”

“好!”

顧楠與趙合德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顧楠望着趙合德,眸子裏承載着滿滿的不認同。

“你去外面等我,很快的。”聲音輕柔似水。

“U盤。”聲音寒冷若冰。

白寒錦将U盤扔了過來,趙合德交給顧楠,踮腳親了親顧楠的臉頰,準備抽離時,卻被扣住頭,顧楠用力地、深深地親吻她的嘴唇——

趙合德也不推拒,甚至漸漸享受,這讓他胸腔的怒火消減了幾分。

幾秒鐘後,他結束了這個帶着占有欲的親吻,餓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額頭爆青筋的白寒錦,“十分鐘,過了十分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轉頭,恨恨地斜了趙合德一眼,沒再遲疑,直接走了。

趙合德微笑着目送對方離去,注意到前方火辣辣的眼神,心道這次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看着癡癡望着她的白寒錦,趙合德凄婉的一笑。往事,在腦海裏兜着風,一遍遍的重複。追趕着往事的腳步,卻趕不上劇情的跌宕起伏,有哭,有笑,有相愛時的擁抱,有離別時的哭泣。淚,風幹在了離別的站臺,揮手時的道別是那麽的單薄,如蟬翼般的脆弱,劇情,也在此刻定格,記憶,選擇性的跳出了圈。

這樣的相見,在他們二人之間都代表了太多東西。

兩人這樣望了很久,趙合德打破僵局卻是一句:“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白寒錦點點頭,“你該明了,對你,我從不說謊。”你該明了,那些情話,都不是謊話。

“呵,那就好。”

時針在鐘表框平穩前進着,她曾經無數次在腦海中構建彼此重逢的畫面,為什麽不曾打聽過她的下落,是否在電視上看見過她的身影,為什麽不來找她,為什麽同意和陸靈訂婚,是否真心待她過哪怕七秒……

然而,如今彼此在現實生活中重逢了,她卻失去了探尋的欲望,她什麽也沒問,白乃儒也只是專心看着她的面容。

忽然趙合德開口:“聽陸靈說,何嫣落去世了?”

“恩,你失蹤後不久,她因為在那場爆炸中大面積燒傷,患有中度抑郁症,在醫院割腕自殺了。”

“噢。”

房間又陷入沉默,想說的準備說的太多太多,白寒錦忽然不知從何說起,他的手機鈴聲在此刻響起,是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正唱道:“……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像着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白寒錦沒有去接電話,而是選擇放縱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我多麽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喧,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

旋律如流水緩緩纏結而出,簡單不複雜,感情卻深沉內斂,直搗人心深處

顧靜栀,你聽見了嗎,在沒有你的歲月裏,我多少次看着你的照片,走在往日我們散步的街道上,街道的景色依舊,但已經找不到了你溫馨的倩影;你聽見了嗎,我走過的那些曲折,我心中的層層疊疊的期盼,期盼再次遇見你,等待着,再次遇見你。我知道即使你真的出現了,我也沒有資格去妄想重拾舊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像普通老朋友喝喝咖啡,談談彼此在這些日子裏的遭遇,就已經心滿意足!

好久不見。

時光能把花草吹開,也能讓蔥茏閉合,漠漠塵世,落落人間,一切都在回輪中流轉。可是一個人的一生對于時間來說,只是滄海一粟,錯過了就是永遠,沒有來生也不會有重新來過,這就是流年,時不我待、情不能與天地共存。

趙合德靜靜的等歌唱完,忽然感覺自己應該還有話要跟白寒錦說。

“白寒錦……”趙合德剛開了個頭,白寒錦忽然把她抱過來,下巴緊緊的抵在她的肩膀上,沙啞着聲音道:“顧靜栀,都是我對不起你,我們離開這兒吧,去美國去加拿大去比利時,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來過,顧靜栀,好不好,跟我一起走,離開這兒……”

他這樣痛苦地懇求着,放棄所有的僞裝,聽從自己心靈最深處的哀告和追逐。

“……和我離開這,顧靜栀,和我一起離開這,我什麽都可以做,我一輩子只愛你一個……”

趙合德閉上眼睛,眼淚悄然無聲的滑落,她感覺脖子裏濕濕的,白寒錦終于當着她的面流下淚來,這場愛情的角鬥賽,她終于掌握了主動權。

可惜時間卻錯了,她靜靜的任由他抱着,自己臉上也是淚痕縱橫交錯,聽着白寒錦喉嚨輕輕一響,哽咽着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一起走吧,遠遠的離開這兒,再也不要回來……”

趙合德靜靜的伏在白寒錦的懷裏,感受他擁抱的溫度,心卻沉沉的抽痛,她真的很不想看見白寒錦這個樣子,曾經她開玩笑說過看白寒錦整日狂拽炫酷霸道總裁範十足都無趣死了,若是哪日能在她面前痛哭一回才真歡喜,但是真正看他哭,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麽難過。

不是不曾責怪,不是不曾痛恨,不管什麽情懷,浸潤在白寒錦的淚水中,得以撫平了所有的惆悵和悲喜,為她與他的過往畫下一個圓滿的句點。

分不清當初究竟是誰對誰錯,可以确定那時的分開,已經是故事的最終,再留戀只是徒勞和蹉跎。她的悲傷漸漸愈合,就別再藕斷絲連,就別再回頭,就讓我們彼此都可以好好過。

她終于可以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放下了。

冷峻的敲門聲在兩個人的耳邊響起來,趙合德擡了擡手,手指擦過賀海樓的手背,跟着往上擡,按在肩膀上。

她平靜地推開了對方。

如同賴以生存的空氣被毫不留情地抽淨,白寒錦的所有動作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突兀地停下來。

“白寒錦,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你了?”

“那些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孤獨,那些孤獨,在遇到顧楠之後,就都消失不見了。是顧楠教會了我,愛的反面不是恨,是忘記。”

白寒錦神情大恸。沒有比忘記更讓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坍塌,誰能理解,他還帶着前朝的執著,今生的堅守,卻被生生的遺忘擱在了歲月的彼岸,回不去,走不了,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傷!

門外的敲擊聲越來越響。

他突然厭惡起劇烈的敲擊聲起來,又好像是在跟誰賭氣,沉默着,卻硬是不開門。

趙合德走到門前,笑着沖白寒錦揮了揮手。

“你也忘了吧,白寒錦。”

就算現在這樣的哭着,過了一段時間,你也能夠再度展露笑容的,會這樣的,會忘記的,就像傷口會愈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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