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巒衫缯
鳳姐晚間跟賈琏閑話,說到了早間王夫人的意思。賈琏嗤笑道:“省儉,嘿,這長房嫡孫都要省儉,二房的都可勁兒花用,這方是我們家的本色門風呢。”
鳳姐聽了面上一滞,道:“不過跟你白說幾句,你又扯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賈琏掃她一眼道:“我自也知道是沒用的。”
鳳姐被堵得無話,平兒在一邊道:“二爺這話說的,奶奶天天起早貪黑的,又不是真的當家作主,心裏有憋悶的也只能跟二爺說上幾句,到底二爺才是最親的不是。二爺倒這麽堵我們奶奶,這可有什麽意思!”
賈琏素來愛平兒嬌俏,被平兒數落心裏倒沒有不舒服,這賈家的爺們向來是丫鬟的話比旁的話容易入耳。便笑着對鳳姐說:“你瞧瞧,我這不過是兩句牢騷,你這左膀右臂就恨不得撕了我的。”
鳳姐便道:“二爺這話說的沒理,還不許人替我伸冤呢。”
賈琏便轉了話音,道:“我自也知道你的難處,也是你性子強方能鎮住底下的人。只是上面幾層的事我們是插不得手的,你一不小心便要受夾板氣。如今那頭也回不去,這裏又是這般,你自己心裏有數才是。”
鳳姐嘆道:“我究竟年輕,壓不住場子,事事總要老太太太太點了頭才使得。我看太太是不樂意大嫂子跟老太太和姑娘們走得太近?可是又說了把姑娘們交給大嫂子照看的,這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了。”
賈琏道:“什麽意思?一則珠大哥哥沒了,太太怕是有些遷怒大嫂子的,二則太太素來喜歡木呆呆的人,如今這大嫂子木人有木法,弄點羹湯孝敬上老太太了,這太太心裏未免不喜,再說,這太太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平日裏最是慈眉善目的,可突地為什麽發作起來也不要什麽緣由。周姨娘的事兒你不記得了?”
鳳姐立馬止住他道:“啐,到底是長輩,說這些做什麽!”
賈琏看她一眼,道:“我知她是你姑媽,只是你如今卻是嫁到賈家的。”
鳳姐一聽,氣怒交加,賈琏看了她的樣子,也不多說,起身說要去東府辦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鳳姐流下淚來,平兒在一旁勸道:“奶奶消消氣,二爺那脾氣您還有什麽不知道的。也不是因了奶奶,不過是又在外頭聽了什麽心裏不舒坦罷了。”
鳳姐哭道:“我又有什麽法子!那頭大老爺怨我接管了先大太太的嫁妝,如今的大太太也因這不待見我,不說這是老太太的吩咐,便是沒有老太太的吩咐,這也是二爺該得的東西,我管着不是正合規矩?在這頭管家,我這年紀又輕又沒個兒女,底下等着看戲的人多了去了,又要揣摩老太太太太的心思,又要鎮住底下人,他不說體諒我,倒拿我撒起氣來!”
平兒取了帕子給鳳姐擦眼淚,嘆氣道:“奶奶也忍一忍吧,這二爺也不是氣奶奶的。既然那頭也回不去,好在這裏二太太到底是親姑媽,且這幾年看來老太太也是真喜歡奶奶的。再過個一年半載,有個哥兒姐兒的,自然都好了。”
鳳姐道:“終是都靠不住!如今我看我那姑媽,唉……也是不怕難為我的。”
倆人對坐嘆息,這夜賈琏卻沒有回來,鳳姐也賭氣地自睡了,只是心裏好生翻騰,“終是都靠不住的……”
這日李纨吩咐人開箱子取衣料毛皮,常嬷嬷看着滿炕的上好料子,問道:“這除服了,換裝的料子二奶奶沒有着人送來,不如遣個人過去問一句。”
李纨道:“恐怕是顧不過來,我這裏料子盡有,也不用煩別人了。”
常嬷嬷嘆息一聲,道:“便是二奶奶年輕一時想不到,這太太還能忘了?”
一邊素雲插話道:“那日奶奶去請安時,老太太還特地吩咐了的。這麽些日子了,還是沒見一點動靜呢。”
闫嬷嬷與常嬷嬷對視一眼,心知這是有人不想給了,心下有些氣憤。李纨笑道:“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咱們還缺那點料子。要是給了些不能用的,擔個虛名兒,還不如不給呢。”想了想又道:“我這還想打外頭買些錦緞絲綿的,今年除服了,大家都做身好的穿。”
闫嬷嬷便說:“這下頭的人也都是有分例的,升米恩,鬥米仇,奶奶的手也莫要太松了。”
李纨聽了,點點頭道:“嬷嬷說的是。只是我這裏的料子跟如今的都不同,若到時候都是這些怕是打了人臉了,好不好的還是得從外頭買些進來用。”
闫嬷嬷點頭道:“奶奶若是這麽說,倒也使得。”心裏卻想,既然人家這麽做了,我們這兒好歹也得有點反應。你既不給,我自己尋來,這也能堵她們一堵了。
過得幾日,闫嬷嬷從外頭回來,給李纨取來一本布樣子。有三四本書大小,每一篇上都粘着三片布樣,底下寫着名稱和價錢。這是鳳祥綢莊專門為大戶人家奶奶夫人備的。
李纨便跟素雲碧月和幾個嬷嬷一起選了些錦、緞、绫、綢,也不便一次要太多,只撿秋冬用的先置了。不過幾日,綢緞莊便送了料子到賈府,常嬷嬷和闫嬷嬷一起點收無誤後,便讓人付了錢。幾個粗使婆子将料子都搬進庫房。
這邊收拾得穩妥,鳳姐聽了門上婆子的回話,坐在一邊好一通發呆。平兒道:“這大奶奶可真是……”
鳳姐苦笑道:“真是長臉了。”
平兒蹙眉,問:“這老太太要知道了只怕也不會喜歡的。太太就更……”
鳳姐嘆氣道:“這要看什麽人做的,若是我做了,只怕老太太也當我輕狂。只是這大嫂子向來少事,這般做派,老太太便是知道了,也只當是被逼急了。再說,太太也不會讓老太太知道的。”
平兒問:“只是這事可要怎麽個了局?”
鳳姐道:“了局?若是太太要給,說不得就得豁出我去了,帶着料子給大嫂子好好陪個罪。再不然,許是當什麽都不知道吧。”平兒不解道:“當不知道?”
鳳姐點頭冷笑道:“我這姑媽最是沉得住氣的,既然大嫂子這麽着了,大家不提豈不清靜。”
事情果然如鳳姐所料,王夫人對李纨外購衣料的事一句未提。鳳姐後來與平兒說:“這大嫂子想将太太一軍,姜卻還是老的辣。這下費了錢又沒落着一句話,真是賠了。”平兒心說未必,可這話也不好出口。
李纨自是毫無所覺,正帶着一屋子丫鬟婆子裁衣治衫。毛皮料子卻沒有從外頭進,只說陪嫁的足夠用了。幾人拿着那巒衫缯直嘆稀罕,尤其是水油不侵這一條,豈不是當羽紗羽緞使都使得。又說一通今不如古,如今再也找不到這般料子的。李纨要裁了用,被一通好勸。直到李纨說這種料子還多得很,幾人又是一通驚嘆,倒不攔着她了。
李纨将之前在珠界裏做得的東西偷龍轉鳳出來,又在人跟前表演了一回自己的“神通”——以神識通過指尖馭針做繡。這神識奧妙衆人自然是看不明白的,看見的只是李纨手指翻飛,繡活高明得出神入化。幾個嬷嬷知道李纨在家時便一門心思在針黹上,只當她寡居多年,常日做針線多了,熟能生巧。倒是素雲碧月二人立了心要好好跟大奶奶學,要不然說起來房裏的活居然大半都是奶奶做的,不是要嘔死自己這當丫鬟的!
這巒衫缯做成了衣服,幽光內斂,初看不打眼,細看便知不凡。賈蘭穿着湖藍色巒衫缯的袷袍,罩一件果綠暗花緞琵琶襟小褂,足蹬粉底小朝靴。素雲和碧月還樂颠颠地給他配齊了小荷包小香囊,這會兒正被一群人圍着看。他也不懼,仰着頭不看衆人,這架勢就差一把折扇了。
李纨笑倒在炕上,慣常嚴肅的闫嬷嬷都一臉笑意,素雲碧月更是稀罕的不行。正熱鬧,迎春和惜春過來了。看到屋子正中擺着天下我最俊姿勢的賈蘭,都撐不住笑起來。惜春直接走到賈蘭跟前,扯着他的袖子細看,道:“蘭兒真俊,這衣服你穿着好看得很。”賈蘭繃不住了,紅了臉先給兩位姑姑行了禮,便想開溜。惜春哪裏肯放他走,迎春也逗他。
李纨笑道:“罷了罷了,今兒剛讓他換上試衣裳呢。可巧兩位姑姑也替我們蘭兒看看。都過來坐吧,外頭可冷?”一邊說着,将兩人往東屋炕上引。
惜春拉着賈蘭,三人都上了炕。素雲和碧月将茶果擺上來,又問迎春和惜春:“姑娘們喝什麽?”
李纨拿帕子打她們道:“有這麽招待姑娘的嘛,不撿好的上來,還讓姑娘們來告訴你?”
素雲笑道:“奶奶,這也是沒法子,您倒騰出來的古怪東西實在太多,奴婢說不得得問問姑娘們的口味。”李纨更要打她。
迎春笑道:“姐姐給我們上點茶就行了,讓我們說,我們也不知道呢。”
惜春終于松開了賈蘭,轉頭問他道:“蘭哥兒,你說,有什麽好的?”
賈蘭臉上紅暈未退,擡起頭老神在在地道:“姑姑們是大人了,不喝果子露,就給姑姑們上好茶。”略一沉吟,又補一句,“茶才好配茶點,許嬷嬷來過了,又有好吃的。”
惜春聽了樂眯了眼,跟賈蘭說:“那以後許嬷嬷來了,你可得通知我。”賈蘭鄭重點頭。
衆人看倆小不點說得有來有去的,又是一樂。李纨便道:“就沏金湯棗來,再把那個什錦盒拿來,另切些新鮮果子讓姑娘們嘗嘗。”素雲碧月都應了出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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