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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裏對彼此的不滿意,都通過這個爆發點炸了出來,魏潇和她開始了為期不知多久的冷戰,凡是可以繞過她的事情都點到為止,平時見到了也當沒看見。
沒說陰陽怪氣的話,沒明确宣戰發火,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寝室裏劍拔弩張的氣氛。
一兩天不要緊,到了第三天,另外兩個室友都有些吃不消了,除了上課休息,盡量想法設法避開與兩人接觸,那煩惱的神色都寫在臉上。
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兒真不值得計較,可一旦覺得自己沒錯,想拉下臉求和都困難。
兩個人秉性、志趣并沒有太大差別,不過是成玲怕她跟人學壞,又摻了點私心雜念,就把事情推到了火山口,要因此鬧得兩敗俱傷,那是失敗,一點都不光彩。
這天下了課,她從食堂出來路過社團招新的棚子,忽然想起那晚在操場上彈吉他唱歌的江海闊,心裏有了幾分考慮。
一方面這兩人關系不淺,終究比她這個半路出家的人道行深,說不定拿上主意。另一方面,當初魏潇絞盡腦汁想撮合他們,她別扭地把事情攪黃了,弄得很不愉快,要是她主動找上門,撿回辜負過的心意,也能緩和一下矛盾,算是退了一步,治個根。
這麽一想,她就走了過去。
林蔭道上擠滿了新生,高年級的學長們穿着各自的社服熱情地招攬,都很樂意勾搭學弟學妹。
音樂社的棚子幾乎被人群壓垮,幾個男生不得不開辟出一條綠色通道維護秩序。隊伍排成了長龍,大部分都是慕名而來的女生,以及少數專程來撩妹子的男生。
今年人氣火爆,社長不得不親自坐鎮,起初來的女生都以為社長是在操場撐門面的,沒想到社長是大二的學姐,人很溫柔,指導這麽多人填表也沒脾氣,一個一個極盡耐心。
女生們坐下前都少女心泛濫地向她打聽:“學姐,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在操場上唱歌的男生叫什麽名字啊?”
社長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你說江海闊啊?”
女生連連點頭,目光中含着一絲期待。
社長四兩撥千斤:“他是我們社的頭牌,不随便見客的。”說完她整理着填過的表,從旁邊拿了一疊收據,對面前女生說,“二十塊。”
女生趕緊把準備好的二十塊遞上來,毫不避諱:“難道不是每次活動他都來嗎?我要加入社團能見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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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見慣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也不怕說了實話招不齊人,态度依然很好:“他有他的事,有空就會過來,說不定你們沒幾天就沒新鮮勁了,那就見不着。”
女生腼腆追問:“那他有女朋友嗎?”
社長一挑眉:“這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哦,那謝謝了。”女生起身。
成玲站在一旁,聽見那女生一轉身,跟小夥伴竊竊私語:“綠茶婊。”
離這麽近,說得再小聲也能聽到,可社長面無波瀾,繼續為後面的學弟學妹服務。
有的女生不粗俗、不暴躁,一颦一笑都賞心悅目,你看她端莊大方優雅高貴,就覺得每個女孩生下來時都應該是那樣。
隊伍越來越短,女孩子們拿好單據心滿意足地離開。
等最後一個人站起身後成玲才湊近,不緊不慢地坐下來,不問也不說話,提筆按照社長重複千百遍的話開始填,一筆一劃,像小時候練字那樣寫得端正又工整,然後掏出二十塊錢夾着表格雙手遞過去。
社長忙了半天,總算找到機會喝口水,對成玲的好感也很足,看到表格誇她:“字很漂亮,和人一樣。”
成玲無聲微笑,她是帶着目的來的,自然不能免俗,遲疑了一會,問:“請問江海闊在哪個班級?”
劉向雯目光坦誠:“高溫等離子體物理,一班。你也是沖着他來的?”
成玲搖頭,目光深切地望着她:“我想知道他在哪個班,但進音樂社,是因為你。”
那種表現在外的平易近人、骨子裏的冷靜淡漠,像極了另一個自己。真正投契的人,不需要高山流水譜,你看她的舉止,你看她的眼神,活生生像自己的拓本,一見如故。
劉向雯很鎮靜,臉上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友好地伸出手:“音樂社歡迎你,以後晚上有空,多來活動中心。”
成玲笑得真誠,痛快答應:“行。”
……
就在成玲為兩人和好做準備的時候魏潇從寝室裏搬出去了,徹底把她抛到了一個尴尬的境地,兩個室友都勸她不要往心上去。
成玲一直回避這個問題,沒事人一樣:“她知道選修哪天上課嗎?”
倆人面面相觑:“知道吧……要是她沒去你幫她答個到——”
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麽,欲言又止。
成玲聞言不聲不響拿出手機,給魏潇編輯了條短信:周三晚上上選修課,人到就行。
發送鍵沒按下去,她又斟酌了一會,改成:選修課在周三晚上。
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選修課大家都奔着好過的科目去,可報名那天成玲在超市做兼職培訓,沒功夫上網,三個人把自己的搶完後才來幫她弄,折騰了半天,等成功登進去的時候幾門易過的課都被搶光了。
成玲說沒事,自己從剩下幾門課裏選了一門新中國對外軍事行動。
魏潇素來仗義,特意把自己那門音樂鑒賞給退了,大咧咧說,我這破鑼嗓子五音不全,就不丢人現眼了,學期末不交論文就唱首歌,感覺學費白交了。然後當着成玲的面登上了教務系統,選了一模一樣的課,跟她作伴。
誰也沒想到,感情這樣好的朋友會鬧成這樣,更沒有想到,接下來幾天,魏潇連專業課都不來上了。
老師也不點名,蒙混過關了好幾回,到了第四天,班長幫忙遞上了假條,說魏潇在家裏突然昏厥,送到醫院住了好幾天。
成玲發過去的那條短信石沉大海,也沒了音訊,一直怏怏擔着心。
周三晚上,天公不作美,突降大雨,地上積了不少水,在月光下閃閃發着亮。
給他們上課的教授上了年紀,帶着老花鏡,俨然一派學識淵博的老古董。
還有十多分鐘上課,教室裏只坐了幾個人,成玲收傘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江海闊。
老教授拿了支筆遞給他,讓他一會幫忙點名,江海闊面相和善,一眼看上去就是聽話的好學生的範,剃個板寸,穿件襯衫,領口扣得整整齊齊,一道縫都沒留。
圓潤的喉結性感又陽剛,分明那麽正經,卻無端生出一絲勾人的禁欲氣息。
成玲擔心一會魏潇來不了,沒法耍花招,又不好意思直接坐到他旁邊,索性坐到了第二排,就在他正後面,一擡頭便能看見他的後腦勺。
這人不知用的什麽洗發水,毛茸茸的黑色發茬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清爽又幹淨。
大部分同學來上選修課也就混個學分,統統往後排坐。
你就看着後排熙熙攘攘聲音嘈雜,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認識的人叽叽喳喳聊着天,一層一層往前排鋪,前五排零零散散,還都窩在角落裏玩手機打發時間。
選這門課的男生多,偶爾有幾個女生進來看到江海闊才勉強往前坐了幾排,也不敢挨太近,只當他是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對象。
據說教這門課的老教授不好對付,成玲也是有所耳聞,今天算親自見識到了。
老教授往講臺上一站,別的話不說,先定規矩:“我不接受請假,不要給我看假條,凡是沒來的,扣六分。什麽情況例外呢?你在路上扶了個老奶奶過馬路,你做了好事,人家訛你,給弄到醫院去了,來不了,這個可以。”
臺下頓時沸騰起來,都說一選修課,至于嗎?
成玲給魏潇捏了一把汗,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跟前面的江海闊打個商量,讓他幫忙做點手腳。
可話到了嘴邊,猶猶豫豫,就是說不出口。
幾分鐘後,正式上了課,老教授抛了個問題出來做引子:“你們知道咱們這課到底講什麽嗎?都有哪些戰争?”
底下有沒頭腦的男生扯着嗓子脫口而出:“抗日戰争!”
老教授指指PPT上醒目的黑色大标題:“看看,新中國。”
一問問題教室裏就安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動靜,不論前排的後排的,都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
偌大的教室裏忽然就響起一陣清朗的男聲,抑揚頓挫,吐字清晰:“抗美援朝戰争、中印自衛反擊戰、中越自衛反擊戰、中蘇珍寶島戰争、抗美援越戰争、中越西沙群島戰争、臺海之戰、中菲東沙之戰。”
老教授投以贊許的目光,肯定道:“這位同學說得很好,這節課我們就從抗美援朝講起。”
說着慢慢踱步會講臺,用粉筆遒勁有力地寫下幾個大字。
之後無論是衆所周知的歷史問題,還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野史,江海闊都能簡簡單單說出一二。
連男生都忍不住佩服:“我靠這哥們兒是托吧!”
女生當然更興奮,忙不疊把手機裏的照相機調出來,伸長了手,夠到成玲的肩,拜托她:“同學,能不能幫我拍一下你前面那個帥哥,側臉就好,多謝了!”
成玲看了眼背過身在黑板上板書的老教授,往旁邊挪了個座,對準江海闊的側臉,按鍵的瞬間咔嚓一聲,吓得她差點把手機扔掉。
江海闊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揚唇微笑。
她愣愣看着他,腦海裏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要處理的事雜又多,明天也很晚,等不到就先睡吧,我可能得熬夜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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