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親近

“嗯嗯。如歸哥哥離我那裏更近呀。”殷覓棠渾然不覺戚無別的情緒發生了某些轉變,随口說着。

戚無別仔細比對了一下晉江閣到這裏的距離,和到淩雲宮的距離。哦,好像是離淩雲宮更近一點。咦,當初是誰選了晉江閣這個破地方?

其實他應該知足。之前的殷覓棠可是一口一個如歸哥哥,到了他這裏就謹慎起來。如今他在她眼中算是擺脫了這個皇帝的身份?如此想來,倒也是好事。他在她心中從不如戚如歸到一視同仁,也才用了三五年而已嘛。下一步,距離慢慢超越戚如歸,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也不遠了。

——戚無別在心裏安慰自己。

殷覓棠還這麽小,若她是喜歡和別家的小公子玩,戚無別也不至于如此。可有那麽幾個人,殷覓棠是萬萬不能靠近的,尤其是戚如歸。戚無別前一世一直到最後都不知道殷覓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戚如歸。他沒來得及問,就重生回來,成為一直梗在心裏的一個疑問。他的棠天下獨一無二,戚無別不僅不在意別人喜歡殷覓棠,而且反而認為不喜歡殷覓棠的人才是眼瞎。

但是,她被別人喜歡可以。她喜歡別人一絲一毫都不可以。她只能喜歡他,全心全意的喜歡。她的身她的心,她的三魂七魄,她的每一根頭發絲兒都只能喜歡他。

所以,戚無別這輩子打算将一切有可能的萌芽全部扼殺在幼時。而且他也要阻止戚如歸再喜歡上殷覓棠。

唔,要不要現在就給弟弟物色一個絕色佳人?

戚無別開始回憶鄂南城中的世家女們長大後誰沉魚落雁誰閉月羞花誰端莊秀麗誰溫柔聰慧……

殷覓棠見戚無別好久不說話,她伸出小手拽了拽戚無別的衣擺,問:“皇上,你最喜歡什麽花?”

戚無別收回思緒,看着她,說:“海棠。”

“什麽海棠?鹿角海棠、鐵海棠、垂絲海棠、西府海棠、貼梗海棠、槺棠、麗格海棠……”殷覓棠扒拉着小小的手指頭,一種種數起來。

戚無別靜靜望着她。當然他面前的棠。

宮女琉梳進來禀告小紅豆兒過來了。琉梳前腳進來禀告,小紅豆兒後腳就跟了進來。小紅豆兒剛剛已經去淩雲宮給戚如歸送了一瓶,知道殷覓棠已經送過了。所以她看見殷覓棠在這兒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

倒是殷覓棠望着跟在小紅豆兒身後的伊春有些意外,伊春的懷裏抱着一大瓶姹紫嫣紅的花兒。

“皇帝哥哥,我來給你送插花,我親手插的。”她扭頭讓伊春把插花抱進來,放在戚無別的長案上。

兩瓶插花并列擺着。兩個花瓶雖然不完全相同,卻都是仙鶴望雲的景兒,一眼望過去,有些相似。

“小紅豆兒,你也給皇上送花兒啦?還是你擺弄的好看……”殷覓棠看看小紅豆兒送來的那瓶,再看看自己送過來的那一瓶,忽然覺得自己那一瓶被這麽一對比遜色多了。

殷覓棠有點不好意思了。她甚至有點後悔,應該等自己的插花手藝好一些之後再拿來送人的。

“你那瓶也很好呀。先生今天可都說了你進步很大。而且單獨指導了你很久,一定是好喜歡你了。”小紅豆兒笑眯眯地說。

伊春垂眼看着小紅豆兒拉着殷覓棠的手安慰,心裏很是不屑。也就是她家公主性子好,又心善,才任由被人欺負了。明明就是她家公主的這瓶花兒更好看,哪裏用得着跟殷覓棠這麽個小小的伴讀說什麽客套話。

伊春臉上一閃而過的輕蔑神情沒有被正在說話的殷覓棠和小紅豆兒看見,卻沒有逃過戚無別的眼。戚無別一下子把她想起來了。之前太後曾因為這個宮女派人将事情說給他聽,戚無別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太後的用意。只是這兩天,他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處理而已。

不過這事兒也沒有什麽值得處理的。

戚無別揮揮手,道:“來人,将宮女伊春掌嘴二十,送去浣衣坊。”

掌嘴二十倒是算不上很重的責罰,可是送去浣衣坊的宮女基本這輩子也就沒什麽翻身的機會了。那兒陰氣重,活兒又多,操勞得很。各個宮裏犯了錯的宮女要是被扔了進去,能活着出來算是運氣好的。

伊春一下子懵住了,她怔怔站在那裏沒反應過來。她從進了大殿明明一句話都沒說過啊!她、她、她……她犯了什麽罪啊!

那、那個……躬清殿裏還有別的宮女叫伊春不成?

殷覓棠和小紅豆兒也懵了,皇上怎麽突然罰起人來了?

侍衛魚貫而入,動作生硬地扣住伊春的雙臂,伊春這才反應過來,她慌忙跪下,又驚又慌地說:“陛下,奴婢犯了什麽錯,您就算是要奴婢的命,也要讓奴婢死個明白呀!”

李中巒尖細的聲音暴吼了一聲:“大膽!竟敢在陛下面前胡言!”

“死”這個字是個忌諱,是不當在陛下提前。若是平常,偶爾有人說了也無妨。可如今是陛下發落宮女的時候,這個時候李中巒當然要“狐假虎威”一下。

伊春雙肩一抖,身子顫成一片。李中巒在戚無別面前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瞧着也面善。可他畢竟是陛下眼前的第一紅人,對待宮裏的宮女和太監們,也沒什麽好臉色。誰不巴結他?誰不畏懼他?

伊春被拖着往外走,她忽然睜大了眼睛,沖着小紅豆兒大喊:“公主!奴婢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這些年,奴婢看着您長大,照顧着您長大。奴婢求求您了,跟皇上求個情啊!”

小紅豆兒半張着小嘴兒,愣愣的。她被伊春這麽一吼,慢慢回過神來,轉頭望向戚無別,問:“皇帝哥哥,你為什麽要罰她?”

“紅豆兒,你要給這個宮女求情嗎?”戚無別問。

小紅豆兒認真想了一會兒,說:“我得先知道皇帝哥哥罰她的理由。”

伊春跪伏在地上,松了口氣。她的小主子還是顧着她的,不會不管她!

戚無別點點頭,揮手讓當日太後派過來的宮女進到躬清殿中,将當時伊春說給太後的話一字不差地敘述了一遍。

随着宮女的講述,跪地的伊春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呈現一片灰敗之色。

“你怎麽可以背着我在母後面前亂說一通!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小紅豆兒睜大了眼睛,震驚地望着伊春。小紅豆兒有點懵,她自打出生就被保護得很好,是真正被捧在掌心裏的小公主,她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胡說八道冤枉人。

一旁的殷覓棠也愣愣的,她不明白伊春為什麽這麽說她。那些不對,都不對!

戚無別将兩個小姑娘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最後盯着小紅豆兒,問:“如此搬弄口舌的宮婢,你還要求情嗎?”

小紅豆兒認真想了好一會兒,十分猶豫。她剛想開口,戚無別卻不許她說話,先說:“求情也無用。來人,拖下去。”

伊春也不過是剛過十歲的小姑娘,此時是真的怕了,無力地癱在地上。侍衛将宛如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的伊春粗魯地拖了下去。

躬清殿內重新安靜下來,戚無別朝小紅豆兒招招手,等她走到身邊了,他摸了摸妹妹的頭,耐心跟她說:“何為奴仆?他們為你做事,你就要對他們負責。獎罰分明是第一,保護他們的擔當是第二。他們若做錯了事,你要責罰也要教導。要不然他們遲早會壞了大事。當然,責罰這種事當由你這個做主子的人來,哥哥今日算是破例越過你,你若求情也是身為主子的擔當。”

小紅豆兒似懂非懂地望着戚無別,猶豫不決地問:“那……我到底可不可以求情的?”

“可以,你随時都可以去浣衣坊将她領出來。”戚無別稍頓,“因為她是你的人。”

小紅豆兒眨了下眼睛,好像懂了。她動作緩慢地點了下頭,問:“皇帝哥哥,就算我把她領出來也要罰她、教她,讓她以後不會再犯錯對不對?”

戚無別欣慰點頭。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妹妹聽得懂。她也該學這些東西了。

小紅豆兒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重重點頭,說:“皇帝哥哥,還是讓她在浣衣坊待一陣吧。等過一段時間我再去接她!”

戚無別點頭,“随你。”

“皇帝哥哥,我要先回去了。我要回去以後定規矩,讓其他宮人都不犯錯!”小紅豆兒又開心起來,圓圓的眼眸轉來轉去。她說完這話,就提着裙子開開心心地跑出去。

戚無別吩咐李中巒派個人跟着,将小公主安全送回去。

戚無別處理完了妹妹的事情,這才看向殷覓棠,然後驚訝地發現殷覓棠低着頭,眼圈竟然紅了。戚無別一愣,細細回憶了一番剛剛的事情,柔聲對她說:“那宮女是胡說八道,你何必哭。”

殷覓棠擡起頭望着戚無別。她向來都是這樣,委屈想哭的時候,會先憋着淚,然而憋着憋着,眼淚還沒落下,眼圈卻會紅了一大圈。

“被人讨厭了……”殷覓棠吸了下鼻子,努力忍着眼眶裏的淚。

小姑娘傷了心。她不是特別明白伊春為什麽要那樣說,可是她明白伊春不喜歡她,讨厭她。年紀小小的小姑娘因為別人的讨厭傷了心,開始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她做的不夠好?

戚無別瞬間了然。

“那你有沒有讨厭的人?”戚無別問。

殷覓棠認真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有。”

“那麽被你讨厭的人就一個優點都沒有嗎?他有沒有朋友?有沒有人喜歡他?”戚無別又問。

殷覓棠想了想,又點頭,“有。”

戚無別又問:“如果現在有一種方式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可是你卻不喜歡你自己的樣子,生活得并不開心。那麽你願不願意?”

殷覓棠幾乎想都沒有想就搖搖頭,“不願意,要開心。”

“對啊。要開心。被喜歡的人喜歡是幸運,被不喜歡的人喜歡是福氣。然而不管這麽樣,我們首先要喜歡自己,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根本不必苛責自己,不需努力讓所有人都喜歡你。因為那樣是不可能的。”

殷覓棠望着戚無別,認真聽他講大道理。若說戚無別剛開始說起道理來時,殷覓棠還不能完全聽懂。可是聽着聽着,殷覓棠慢慢就懂了。

她眼裏的氤氲逐漸散去,又重新變成明朗一切。

戚無別看得欣慰。他也有私心,他的私心大概就是不希望殷覓棠這一世再如前世那般累。

一旁的李中巒連連稱奇。他在戚無別身邊伺候許久,還是第一次看見陛下這麽有耐心先後給兩個小姑娘講道理,安慰人。

“皇上,謝謝你。”殷覓棠開心地笑起來。

她在心裏又一次覺得皇上好了不起,居然知道這麽多大道理。而且她把戚無別對小紅豆兒說的那些話也聽進去了。

殷覓棠第一次覺得其實趙媽媽的離開,原來自己有很大的責任。是因為她沒有做到獎罰分明,趙媽媽離開的時候她也沒有擔當,她沒有站出來……

殷覓棠又咧了咧嘴角。她手心朝上,動作有些古怪地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頭頂。

戚無別皺眉,問:“你這是做什麽?”

“小紅豆兒有皇上安慰,我沒有,我自己揉。”殷覓棠嘟着嘴。

戚無別微怔,轉瞬大笑。

“別揉了,頭發又揉亂了。”戚無別笑着搖搖頭。

“反正陛下會綁頭發,還綁得好好的哩!”殷覓棠湊過去,在戚無別面前跪坐在地上,然後将腦袋搭在戚無別的腿上,她小小的手兒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

戚無別一滞,心間跳動不由快了幾分。

這算不算是意外收獲?今日之後,他本來只是想教導妹妹如何管教下人,卻沒有想到無形之中,讓殷覓棠對他更親近了些。

他将手輕輕搭在殷覓棠的頭上,享受着這一刻殷覓棠主動的示好親近。殷覓棠的頭發很軟,劃過戚無別的心裏,将這種柔軟一直傳到他心尖尖上。

他挑開殷覓棠一側的發帶,把她一側的頭發放了下來。他剛想要挑開殷覓棠另一側綁起的丱發發帶時,腿上的小姑娘卻忽然一下子從他腿上彈開。

戚無別的手僵在那裏,指尖還挂着一根鵝黃的發帶。

“怎麽了?”戚無別問。

殷覓棠睜大了眼睛,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小腦袋,說:“我糊塗了,陛下的手傷着了,不能綁頭發……”

戚無別也是才反應過來。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綁在木板上的左臂,忽然臉黑。早知道如此,當日他就應該往馬蹄中多刺入一根短釘,将力道再散去一些,受些輕傷便好。如今他的左臂這樣吊着不能用,的确對他的生活有一些影響。

戚無別擡眼看殷覓棠,見她嘟着嘴,顯然還是有些自責。

戚無別心中一動,忽然輕飄飄地嘆了口氣。

“皇上,你怎麽啦?是不是傷口疼了?”殷覓棠又湊過去,将臉貼在戚無別受傷的左臂上認真打量,好像是想要打量出到底有多疼似的。

昨兒個,她可問了陳媽媽骨折會有多疼。陳媽媽告訴她很疼很疼,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疼。殷覓棠經歷過的最疼感覺就是被二叔不小心踩了腳,踩得她哇哇大哭。陳媽媽便告訴她骨折的疼痛要比被踩了一腳疼上一百倍、一千倍!

“也……沒什麽……”戚無別的語氣忽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君、無、戲、言。”殷覓棠一字一頓,把每一個的音咬得準準的。她還用那雙澄澈的眼睛盯着戚無別,像是在監督他不許說謊話。

戚無別又輕飄飄地嘆了口氣,說道:“這左臂如今綁于板上,且要一直吊着,的确很影響生活。”

殷覓棠睜大了眼睛,等着他說下去。她頭發已經被拆開了,淩亂地披散下來,而在披散的軟發映襯下,越發顯得她那雙眼睛澄澈好看。

戚無別指了指自己的頭發,道:“因為左手不便,昨晚睡時,這頭發未拆,今日也是直接去上了早朝,并未重新梳理。唉。”

他又輕嘆了一聲。

“我給皇上梳!”殷覓棠站直身子,繞到戚無別身後,給他拆頭發。

戚無別的嘴角慢慢勾起來。

這一幕看呆了一旁的李中巒。李中巒有點不理解。他家的皇帝小主子什麽時候變得玩心這麽大了?好像他家的小皇帝每次面對殷家四姑娘的時候,玩心就起了。又是胡說八道,又是小孩子心性,又是耐心爆棚,還能傻笑!

簡直就是開玩笑,戚無別可是皇帝,他自打出生就沒自己梳過頭發好嗎?別說是左臂傷了,就算他四肢都斷了,宮婢也會将他打理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好麽!

李中巒在心裏猛地“呸呸呸”吐了自己三口。怪自己胡說八道,小皇帝才不可能四肢都斷了,簡直就是瞎說!就算他沒說出來,哪怕在心裏想到這麽一個假設都是大逆不道!

李中巒默默轉過身,悄悄朝自己的嘴給了一巴掌。

背後,是兩個小孩子的笑聲。李中巒轉過身去,看見兩個小孩子都是披頭散發的,不由眉頭都皺出幾道褶子來。這個時候他該幹嘛?找宮女進來幫忙,還是任由這倆孩子玩兒?

殷覓棠哪裏會梳頭發,她把戚無別的頭發拆了以後,就再也不能把他的頭發紮上去了。她雙手齊上,甚至都不能将戚無別的頭發都抓緊手中。這些頭發好像是有了自己的魂兒,總是從她的掌心裏溜出去玩。

“哎呀!”殷覓棠急了,跺了跺腳。

“不急,慢慢來。”戚無別身子後仰,想背後貼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享受着頭頂那雙軟軟的小手兒在他的發間抓來抓去。

雖然,被抓斷了不知多少發絲。

沒事兒,他不怕疼。

胳膊都能斷,掉幾根頭發算什麽。

“嗯嗯!我一定能給皇上梳好,一定能!”殷覓棠小手握成小拳頭,舉了舉,樣子堅定得很,信誓旦旦仿若立誓似的。

可是殷覓棠忘了自己手裏正捧着戚無別的頭發,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呢!她這麽一握拳,戚無別的墨發從她的手中落下。

殷覓棠将自己的一雙小手攤開在眼前,呆呆地望着空空的掌心。

戚無別即使背對着殷覓棠,即使阖着眼,也能猜到小姑娘此時臉上的表情,他輕笑了一聲,帶着重生後面對別人時難得的愉悅。

消息傳到沉蕭宮的時候,太後正盤腿坐在美人榻上玩手裏的一個九連環。她驚訝地問:“皇上真這麽說?”

宮女點頭,再三保證自己已經将躬清殿裏發生的一切都一字不差地說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太後才有些失望地點點頭,道:“知道了,你下去罷。”

“怎麽,對無別的處理不滿意?”太上皇正在窗邊的藤椅裏窩着,白衣的衣袍拂地。他問太後的時候,目光始終沒離開手中的醫書。

太後點點頭,她将手裏的九連環丢到一旁,光着腳走下美人榻,拉起太上皇的胳膊,坐在他的腿上,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

“還成吧,無功無過。不加分也不扣分。”

太上皇随口說:“他不過是想立後,何必那麽多要求。”

“魏姐姐不在,我就得當小糖豆兒的娘。兩個孩子不能偏心。”她打了個哈欠,又往太上皇的懷裏湊了湊,“困,我眯會兒。”

太上皇看她一眼,拉過一旁的薄毯,将她輕輕裹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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