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真面目

別的機緣恐怕都無所謂,重越只想弄到空間石,也就是空間靈器的原料。否則就算找到一座靈晶礦山,都沒法帶走。

撞擊樓船的元兇冒出水面的部分不過冰山一角,他們才跳下去,那龐然大物一躍而出,又轟隆落下,掀起驚濤駭浪,等一切塵埃落定,水面上只有漂浮着的魚屍,和血水染過的猩紅。

白妙心驚肉跳,盡管它還好好的就是重越活着的最好證明。

樓船露出戰船的雛形來,祁白玉像是僵住了一般,艱難地擰過脖子,道:“因為你我實力不夠,所以又逼得兄長不得不出手啊。”

白妙沒來由地咯噔了下,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沒有怪我們,只說不要心急。”

祁白玉親眼看到重越抓着那人跳進河裏,怎能不急呢,來回走動,大拇指指甲都要咬碎了,一拍欄杆,想要跳下去,臨出去前卻還是停住了,他雙臂手肘撐着欄杆,撞了幾下,抱住了自己的頭,耳朵被搓出血來。

白妙見他身體微微發抖,有點驚住了,它跟重越生死與共都還沒着急成這樣呢,這是怎麽了。

祁白玉低吼一聲,踹塌了欄杆,轉身向裏走去,一道無形的華光自他周身向外湧出,将整座樓船籠罩在內。

樓船上的擺設籠罩在白霧之中,如夢似幻。

不少人冷汗如瀑,奔向樓船外,想要往外跳,卻被無形光罩擋住去路,跳進去,水不過腰身,腳能踩到實處。祁白玉催動銅缽,封住了所在戰船。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們可是古教弟子,和聶師兄是舊識!”

“你現在提聶雲鏡是嫌死得不夠快麽。”祁白玉五指如鈎,掌心白霧迅速變暗,而那位說話的人咳嗽着艱難地倒了下去,渾身血氣蒸騰,皮膚凹陷,一點點被抽成幹屍,而他體表上長出一朵嬌豔的靈花,根莖連着心髒,葉脈似血管,花瓣色彩斑駁,顏色就和血脈之力對應的顏色一模一樣。

祁白玉摘下這朵花,那人的心跳瞬間停止。

那朵由精血、靈氣凝聚的花依舊嬌豔動人,在烈焰炙烤下變成最精純的血脈之力,需要的則納入體內,不需要的部分煉化成毒霧,重新散在空氣中。

白妙頭一次見他動用這招,尋常白霧潛伏生長還需要時間和條件,此毒卻連時間都不需要,直接抽取,只覺他詭秘得出奇!強得離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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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白玉豎起食指朝它“噓”了一聲,道:“若水下遇到危險,兄長就會召喚你,你想辦法問問他,別說是我讓問的。”

白妙道:“什、什麽事?”

祁白玉道:“兄長究竟喜歡實力比他強的,還是比他弱的?”

祁白玉說完,自言自語:“他這一世需要保護,應該是比他強的了。我一直想以強者姿态出現在他面前,但起步階段的他太過出類拔萃了。”

“先前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準備周全,随随便便地出現,一直沒把心思放在修煉上,耽誤到現在是我考慮不周……”

白妙見他完全面無表情地說着這些不太理解的話,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祁白玉又問:“他喜歡胖的還是瘦的,他喜歡什麽香味,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顏色,他現在在做什麽,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今後只要是關于他的事,你都可以私下告訴我,都少不了你的好處。”

祁白玉從敵人懷裏摸出錦盒,從中取出一枚靈丹,那靈丹清香四溢,他直接遞給了白妙。

白妙忍了又忍,還是經不住丹藥誘惑,接過來舔了舔,這才放進嘴裏。

祁白玉摸了摸它的腦袋,笑着道:“不許把我怎麽修煉的事告訴兄長,也不要讓他知道我跟你說的話,否則我會拔光你身上每一根毛,再讓你頭上長出一朵花來。”

白妙打了個哆嗦,自這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它才猛然醒悟過來,祁白玉可能并不喜歡毛茸茸的小獸,他純粹只是看在重越的份上,愛屋及烏罷了。

此刻,幾乎是祁白玉說完這句,白妙突然從他手中消失無蹤。

又只剩下他了。

祁白玉沉下了臉,留下了船上瑟瑟發抖的侍衛,命令他們返航向後來的船只靠攏,他去其他船上也轉了一圈,如法炮制地把那些人變成了他修為的一部分,似乎只要一個念頭就能直接渡劫,被他壓制住了。

往來的十多艘大船最後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只有帶有防禦法器的古教弟子和忌憚他的宗師,一開始就屏息凝神,穩坐如鐘,被動挨打也不還手,這才險而又險地躲過一劫,被他綁到最初那艘樓船上,被迫為他效忠。

“慌什麽,沒了聶雲鏡還有我,”祁白玉随意地坐在最高座,給侍衛下了真言咒,方才得知了聶雲鏡此行的目的,道,“既然他不堪大用,還是我來吧。”

原來那個人是從這裏被撈出去的,上輩子那人和重越幾乎形影不離,祁白玉只要想到那家夥,渾身都有點不舒服。

他琢磨着,只要把跟重越關系好的人都解決了,那重越就只能跟着他了。

聶雲鏡踏着水流轉而躍上怪物的後背,手中綠草甩開來刺進怪物的後背之中,魚怪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極力搖晃卻沒有把人甩出去,重越跟在他身側,心有餘悸地道:“像是須靈鯨,河裏竟然會有。”

“有點見識。”聶雲鏡愕然,“你還跟着我做什麽!”

重越更愕然:“我可以上去?不是你抓的我嗎?”

聶雲鏡陰森森地道:“是你拖我下來的。”

重越道:“我以為你要殺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是說你不像是倚強淩弱,趁人之危之輩。”

聶雲鏡道:“少給我戴高帽。”

重越可惜他是藥尊的死忠,道:“附近靈獸說在秘境開啓之前,這片湖裏最高不過四階,這頭會不會是從秘境裏游出來的?”

若不是從秘境裏游出來的,就是水下有寶物,可以助大魚血脈返祖,突破進階。但這些話重越沒說。他道:“小心!”

他們依附的這頭靈魚在水下速度極快,但那群三階的裂刺鳗竟然能跟上,搖頭擺尾,周身電弧閃耀,聶雲鏡首當其沖,硬生生抗了電擊,迅速将那幾頭電鳗斬殺。

重越将魂力探過去一看,卻見一些裂刺鳗腹部內有冰晶砂,裏頭蘊含着些許靈性光華。他挖出妖核來抛給聶雲鏡,冰晶砂則被他不動聲色地收入袖中。

敢于靠近這頭巨鯨的變異怪魚都不尋常,十有八九都有還沒來得及煉化的冰晶砂礫!

聶雲鏡見重越完全沒有要出手的意思,訓斥道:“尋常修士進了這等地階怪物密集的地方,誰不是想着斬殺妖獸,你要想提升戰鬥經驗,就不要總偷懶。”他也不想動的,這些低級雜魚,什麽時候需要他親自動手!

“我是馭獸師。”

“馭獸……”聶雲鏡不說話了,頂級馭獸師一個比一個懶,勤快的反而容易成獸奴,“你考核過了?我怎麽沒聽說你是馭獸師,你說你是馭獸師,你認主一個我看看,這頭靈魚不過五階,你能認主嗎?”

重越搖了搖頭,并不是因為魂力境界不夠,而是他還沒考核馭獸師,并不知道馭獸之法。重越道:“又來了,又來了!”

“區區二階,至于一驚一乍!”聶雲鏡只能親自出手,催動掌中青草,水下沒有光亮,那草俨然化作一條刺鞭,刺鞭輕輕一晃,便将迎面襲來的色彩斑斓大魚一分為二,血腥氣彌漫開來,頓時引來了其他地方的魚群,聶雲鏡暗道不妙。

重越敏銳地發現,魚群并非是血腥味引來的,而是這色彩過于斑斓的大魚身後跟着數量龐大的魚群,他将魂力探過去一看,卻見那死去的魚屍裏依舊有兩點晶亮。

一顆乃是此魚的妖核,還有一顆卡在死魚脖頸處,也閃爍着不一樣的光芒。

重越不動神色地摸過那頭魚屍,從脖頸處挖出那塊相對完整的冰晶,收入袖中。

幾乎是在他積累的冰晶達到一定數量後,他們腳下這頭巨型魚怪開始狂暴地擺動起來。

重越驟然感覺到,這頭怪魚體內也有同樣的氣息,而且比他得手的這些所散發出來的波動更加雄渾!

聶雲鏡也不是等閑之輩,見這龐大的魚群飛蛾撲火般沖向他們所在的這頭怪魚,寧可被撕碎也要往它嘴裏鑽,便猜道:“它體內有東西。”

重越道:“但它看起來不好對付。”

聶雲鏡道:“我暫時不動手,只是借它在水下的極速,盡快趕往秘境深處罷了,等到它停了下來就是它的死期,至于你……”

重越道:“我會站遠一些。”

“……”

“它停下來了。”重越提醒道。

聶雲鏡從沒見過這麽沒有上進心的弟子,居然當真站遠了,只顧在一旁收拾屍體,也不知在鼓搗些什麽,甚至也沒有認真看戰鬥。

他這等小乘宗師巅峰的存在,與五階靈魚之戰,換作尋常入流修士見了恨不得用記錄靈晶記下來觀摩,從中感悟戰鬥提升修為,可重越居然連看都沒看一眼。

他就是想威脅一下有寶物不準搶都摸不到相應的棱角,就是你進一步,他就立刻退一步的那種人,這種無從着手的感覺他只在一個人身上感受過。只是尊主站得太高,他只有仰視的份。

而眼前這人,觸手可及。要不要扶一把呢?

聶雲鏡從那靈魚頭骨中勾出一顆靈核,捏在手裏,一把煉化了補充靈力,眯了下眼睛,斥責道:“難不成你以為随便認主一頭觀賞性的小妖獸,就是馭獸師了?你以為馭獸師的路就很好走?像你這樣毫無上進心的人,就是腳踏實地都沒希望,逆什麽天,證什麽道,都是異想天開,不如滾回家去!”

可這位俊逸青年只是看着死去的靈魚,沒有半句反駁之意,聶雲鏡目光陡然晦暗了許多。

重越溝通魂印,默念“召喚”,下一瞬,一道白光突兀地閃現。

“重越!你怎麽樣了,祁師很擔心你……”白妙焦急地撲了過來,便被水嗆到,趕緊閉上了嘴。

聶雲鏡突然語塞,劃開那靈魚肚皮的動作一頓,目光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妖獸吸引。

這就是重越的獸寵?作為三階妖獸而言,表情未免太豐富了,而且還會說話!

重越通過魂印直接在腦海中跟它交流,只是一瞬間,白妙頓時兩眼放光,它比重越膽大多了,哪怕那條輕易割傷祁白玉脖頸的碧草刺鞭就在旁邊,也毫不猶豫地一躍而出,從分開的肚皮間飛快鑽了進去,抱住一塊半個腦袋大小的冰晶。

聶雲鏡道:“竟敢搶我的東西!”

白妙張開大口把冰晶吞入腹中,直翻白眼,聶雲鏡一鞭子抽過去,它疼得往上爬,嗷吼叫喚出聲,猛捶胸口,一副要被噎死的模樣,再次鑽進靈魚腹部,從另一邊竄出去,蹬腿往上游去。

引來一群怪魚蜂擁而上。重越緊随其後,聶雲鏡哪肯放他走,一路殺怪都是自己,結果吃力不讨好。

上了岸,便是一片綠洲,山清水秀,仿佛世外桃源般,遠處有炊煙寥寥,林間有茅屋,山上有樓閣,陡峭的山崖上寫着“瀚域”二字,下方更是一處古老的城池映入眼簾,遠遠望去便有種洪荒之意。

“這裏便是瀚域!”重越到了這裏,心曠神怡,有種久違的感覺,心想,“唉,到底還是來找你了。”

作為同行之人,祁白玉各方面好像都體貼入微,但重越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說不出理由,但他相信感覺,哪怕一丁點不舒服,一定是哪裏有問題。

至于旁邊這位,同行的感覺還不如祁白玉,對藥尊的忠心已經深入骨髓暫且無藥可救……

但若說外出闖蕩,重越腦子裏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人選。

而瀚域,便是摯友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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