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稚子之傷
顧為川看着連映雪被汗水浸濕的額發,慢慢放下了手,低低嘆氣道:“我把這個給你帶來了。”說着他将一個小小的紅衣人偶遞到她懷裏,人偶身上那件紅衣的袖擺,穿蝶戀花紫銀織線,一半是她用指尖血繡的,另一半是他看不過眼,替她繡完的。那時他一個大男人燈下捏針引線,她含着青梅蜜餞盤着腿坐在一旁,笑着诮讓他:“你這巧手練劍浪費了,咱倆回村裏開間裁縫鋪,一定客似雲來。”他卻眉梢凝神,目不斜視,裝作聽不見一樣地埋頭擺弄針線,她閉上了嘴,卻忍不住盯着他,細細看他的眉清目秀,看他細長靈活的手指,再浮上心頭,疑心的卻是他心底那一刻對她那底是戀慕還是親情?或者只是不屑,不屑于她身為人婦,連這點小小針線都做不好?無論如何,她是喜歡那個紅衣人偶的,在顧府時她一定會拿它來墊腳、墊腰或者當枕頭使,總之酣睡時不離寸步。
但此刻連映雪沒有伸手去接,只是低着頭冷冷道:“原來顧公子身為天下第一劍客,還有帶玩偶出門的嗜好。”顧為川卻溫柔地看着她的眼睛,輕聲細語道:“這一年我一直在窯洞等你回來,我把米缸裝滿了米,晾了很多你饞嘴的臘肉,還買下了村裏的裁縫鋪,放你最喜歡的紅色布料,有山茶紅、胭脂紅、玫瑰紅、火鶴紅、珊瑚紅……”
“顧公子思念妻子,與妾身并無幹系。”連映雪冷冷地打斷了他如數家珍的執迷,無情道:“顧公子請回罷。”
顧為川沒有言語,也沒有帶走那個玩偶,最後替她放下了輕紗秋帳才走了。連映雪伏在枕上,久久地,臉上已經滿是冰涼涼的淚水,她曉得感情像瓷瓶一樣,若碎了,即便細細致致地修補回去,卻再也不會是原來的那一個了,但她又不能完全舍棄那瓶上每一道精致的花紋、每一處漂亮的釉色,所以她靜靜地矛盾着、哭泣着,直到天光放明她才忽然回過神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落到眼前的境地一般,匆匆拭幹了眼淚、收斂了傷心,最後整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卻連她自己也不曉得到底睡着了沒有。
直到甘賢來敲她的門,她才曉得喚光珠二婢替她梳洗,到了正堂,白無恤正在那飲茶,清晨煮茶是他的習慣,她和甘賢坐在一旁,出乎意料的靜,直到白無恤的藥童領進門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那孩子穿着素色衣服,頭上紮總角,長得清秀可愛,舉止也規規矩矩的,上來就對甘賢道:“雲兒給諸位恩公請安。”
這個孩子這般伶俐,甘賢卻笑着道:“他這股刁鑽聰明,有些像映雪兒。”
連映雪提起精神道:“大清早的你莫來惹我。”
“她刁鑽是有的,聰明卻未必。”白無恤一邊拿滾燙的茶湯燙洗素色茶杯,一邊下着斷語,連映雪不理會這兩人,只支着頭養神,聽着耳邊白無恤與那孩子一問一答:
“你叫鄒雲?”
“是。”
“幾歲了?”
“十一。”
“你父親不在了,你母親呢?別的親戚呢?”
“母親生我時就死了,我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沒有別的親戚。”
甘賢聽了,只溫和道:“這孩子怪可憐的,所以我才把他帶來了,反正雪劍門年年都要收弟子,多他一個人,也不會添多少花費。”
白無恤已煮好了茶,遞了一杯給映雪,另一杯甘賢自己拿去了,還有一杯他低眉啜飲着,慢條斯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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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夜帶他去認那娴兒的屍體沒有?”
甘賢邊飲邊贊茶好,意猶未盡道:“帶他去了,他怕得很,只看了一眼就沒敢再看。”
白無恤看着那鄒雲,淡淡地問:“認得麽?”
鄒雲知道是問他,忙答道:“不認得。”
“我聽說這娴兒姑娘是江南的名妓,也是沈漸鴻去江南拜訪你父親時順道帶回了漢中,後來才給沈三爺做的妾,你竟沒有聽過?”白無恤問起話來總是迫人,甘賢解圍道:“一個小孩子哪聽過什麽名妓?”
白無恤又問道:“那你父親死時,你可看到什麽,又或者聽到什麽?”
鄒雲聽了這句,眼眶裏不由聚滿淚花,拭了去,才道:“我父親是被短箭穿胸射死的,我父親的房裏什麽都沒有少,但是箭驽卻不見了,他是死在他自己做的箭驽之下,那個兇手一定偷了他的箭驽。”
白無恤終于溫和些道:“放心好了,我自然會替你報仇伸冤的。”他看鄒雲這般傷心,恐怕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于是擺擺手道:“那你先回去罷,入雪劍門的事等忙完了這陣再說。”
鄒雲聽了,又謝了恩,這才被藥童領走了,
連映雪一直靜靜飲着茶,聽見耳邊甘賢問白無恤道:“昨夜勞煩白藥師了,不知碧湖宮有何收獲?”
“我站在宮內那日沈漸鴻站的位置,往西梁看去,卻被金葉燈盞刺目的燭火晃着眼。”白無恤依實而告,卻大有疑點,甘賢皺眉道:“你是說沈漸鴻雖然第一個發現了刺客,但他當日卻看不見刺客?”
白無恤道:“正是。”
連映雪聽了微微一笑,侃侃談道:“那日樂音高奏,人聲嘈雜,他莫非是耳力奇佳,聽出了刺客射箭的方向?”
“這也未必不可,只是他所站的那個位置,宮室環繞,每有聲響,回音不絕。”白無恤淡淡地,連映雪這才會意,道:“依你所說,回音不絕,那憑人力根本無從辨認聲音方向,剩下只有一個解釋。
“那沈漸鴻早知道西梁上有殺手?”甘賢聽得明白,搖頭笑道:“無趣無趣,這沈漸鴻真是酒囊飯袋,竟敢在本門聰明絕頂的門主和白藥師面前耍詭計,果然該死。”
“你不是最厭煩奉承人的麽?怎麽今日破了戒?”連映雪笑眼看他,甘賢亦含笑道:“我是謝二位替我了結一樁心事,白藥師可派人去拿沈漸鴻?他既與殺手串通,一問便知殺手是誰。”
“這個是自然,可是你切莫高興得太早,傅莊主信使來報,沈漸鴻一夜都沒回融雪山莊的下榻之處,我已派了人四處搜查他的蹤跡。”這一宵白無恤倒布置了這許多事,甘賢揉着太陽穴道:“真是頭痛。”
連映雪捧着杯新茶徐徐吹涼,揶揄道:“我看你收珠子時定是爽快得很,這會知道難辦了。”
“我不是有門主撐腰才敢氣壯山河的麽?”甘賢笑吟吟詠又把話頭推了回來,連映雪懶與他争辯,道:“如今線索卻是斷了。”
白無恤道:“我昨日在碧湖宮周遭看過,那殺手逃出碧湖宮,雪地上竟然沒有一個腳印,這世上會踏雪無痕輕功的高手,恐怕沈漸鴻未必支使得動。”
“那這兇手到底是怎麽逃出碧湖宮的?”甘賢一悶,白無恤道:“多半根本沒逃,昨日宮中各門各派雲集,場面又混亂,兇手轉眼又混進碧湖宮也未可知。”
連映雪聽到這句,道:“可見這兇手智謀倒十分出衆。”
“有趣有趣。”甘賢擊掌,仿佛平添了許多樂子,眉飛色舞道:“我就看今日日落前白藥師怎麽擒住這智謀出衆的兇手。”
白無恤看他這番興災樂禍,自然不理他,正這時,兩個藥童面色憂慮,急急進門,禀報道:
“我等徹查了雪域方圓三百公裏,在碧湖宮寺佛前發現了沈漸鴻的屍首。”
白無恤眉一挑,反問道:“怎麽死的?”
藥童一五一十禀道:他跪在地上,手扶着匕首刺在腹中,像是自裁了斷。”
“難不成是畏罪自殺?”甘賢疑着。
白無恤不欲多問,放下煮茶一事,起了身,與幾個藥童匆匆往碧湖宮寺查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推理的嗎?推理的作者很費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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