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圍爐琴話
轉眼風雪愈大,獵狐已七八成盡興,無論是南宮府還是雪劍門的弟子,都聚在了一處斜崖下堆起火取暖避風。踏雪山莊子弟素知甘賢性子,故帶了十幾壺的新酒兜挂在馬腹,這會解繩取了下來獻上,甘賢自然是喜出望外,擱在火上燙着酒,笑着對南宮瑜道:“南宮兄,不如共飲幾壺?”
南宮瑜擺手道:“不必了,在下從不飲酒。”
“這是何故?”甘賢飲一口美酒,笑問。
“在下不喜而已。”南宮瑜随性而為,甘賢卻故意為難道:“人無癖無以深情,南宮兄不喜飲酒,可喜歡些旁的?”
“在下聊以彈琴助甘兄的酒興罷了,”說着南宮瑜向随侍弟子道:“取琴來。”
原是這南宮瑜嗜琴如命,故府中小侍常有替他負琴的,南宮瑜解開裹琴的嵌羽青錦囊,取出梅花斷紋雲尾式樣的古琴置于膝上,手指撫過琴弦笑道:“這琴原不是我的,幸虧顧為川娶了個不識風雅的妻子,不然這洛陽顧府的傳家之寶怎麽能流落市井,最後碾轉落到我手上呢。”
甘賢聽了這句,看眼那琴,再看眼一直倚着壁崖默然而坐的連映雪,調笑道:“原來這琴就是天下聞名的雲和?”
“正是。”南宮瑜指尖過弦滑音,微微眯起眼,享受這不可多得的音色,道:“原先我曾用三千兩黃金要買下這雲和,可顧為川不為所動,原以為我此生都不能擁有此琴,誰料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還是讓我得了,說來,我還真得好好謝謝顧夫人。”
連映雪笑意融融地看着這南宮瑜,道:“是麽?雲和雖好,但我有琴名遺音,不知南宮公子以為孰高孰低?”
“遺音,莫非是大聖遺音琴?”南宮瑜眼中閃過光亮,語氣中已掩不住驚喜,連映雪道:“正是,如果我拿遺音琴跟公子換雲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甘賢聽了這句,已知映雪兒瘋魔了,勸道:“遺音琴是老門主遺物,映雪兒切莫沖動。”
連映雪卻不是慣會聽勸的,她定定看着南宮瑜,南宮瑜不加考慮,道:“若真是遺音琴,我寧願用雲和外加五千兩黃金來換。”
“一言為定。”連映雪心下滿意,又倚壁眯上了眼,這暖暖的火光映在她臉上,明明滅滅的,甘賢看她這般一意孤行,只能由了她去,心上卻無奈地想:“映雪兒你怎能如此任意妄為,也罷也罷,若不是這等秉性,我又怎麽會引你為知己呢?”
南宮瑜一等聰明人,看出些端倪,問道:“門主如此看重雲和,莫非是看重這琴的主人顧公子?在下也曾聽聞顧夫人與門主同名同姓,不知門主是否與顧夫人有些淵源?”
連映雪淡淡地隔着火堆瞥了南宮瑜一眼,仿佛渾不在意道:“至大淵源不過同名同姓,倒是南宮府久居中原,耳目衆多,可曉得這離家出走的顧夫人下落何方?”
連映雪将話頭輕描淡寫地轉回了,南宮瑜笑道:“這話聽來耳熟,好似顧為川問過一模一樣的,”他又搖搖頭,道:“按理說這顧夫人只要在生,怎麽也會有人認得她的蹤跡,可是我南宮府确實無人見過顧夫人,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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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瑜敏如狡狐,忽而道:“難不成,顧夫人像門主一般,隐居這茫茫雪域,所以才半點消息也無?”
甘賢看這南宮瑜越問越發近了,不由攔話道:“南宮兄說笑了,我雪劍門門主自幼在雪域長大,從不曾踏出雪域一步,更何況我也曾聽聞這顧夫人是個貌醜的悍婦,與豔麗無雙、娴良無雙的映雪兒作一處兒,簡直無法比較。”
連映雪聽了這句,不由輕笑,繡雲紋掐金雁的素鞋勾起腳邊的一個小酒壇,鞋尖輕輕一挑,将酒壺抛到了甘賢的懷中,嗔道:“拿我打趣的話倒是越發順口了?不如飲你的美酒。”連映雪這剎那妖嬈的風情,甘賢甘之如饴,雪劍門衆弟子不由得哄然大笑起來,甘賢笑着啓開酒,大飲一口,戲歌道:“相思情人怨,相思夜遙遙,相思淚輕灑,相思酒難消。”
南宮瑜細細聽了,道:“這俗歌唱得好,倒令我想起歌舞雙絕的娴兒姑娘來,憶起她還在江南做名妓時,我倒常能看看她的輕歌曼舞,當真令人心搖,只是沒想到雪域重逢,原以為還有幸在碧湖宮聽她一支歌一闕舞,沒想到,轉眼伊就香消玉殒了。”
南宮瑜悵悵的語調,索然無味地奏一段流麗的琴音,袅袅餘響,仿佛哀念,甘賢不由問道:“原來南宮兄早識得娴兒姑娘,南宮兄可曉得她怎麽就當了沈三爺的妾室呢?”
南宮瑜冷哼一聲,道:“沈三爺的侄子沈漸鴻,倒是個會鑽營的厲害人物,從漢中千裏迢迢來我江南尋名匠起樓,頭一個看上鄒甫,曉得鄒甫原是與我南宮府有些交情的,怕他不答應,見他又是寡居,就刻意用美人計拉攏,只是當晚鄒甫就死了,沈漸鴻雖給娴兒姑娘贖了身,美人計卻派不上用場了,大概他也不想白白浪費銀子,便又将娴兒姑娘帶回了漢中,這才做了沈三爺的妾室罷。”
“原還有這麽一段故事。”甘賢應着,連映雪也悉數聽了,淡淡道:“莫非南宮公子不曉得,這沈漸鴻已經自盡了?”
“是麽?”南宮瑜淡淡的,半點吃驚也無,好像不屑于此人的死,又好像早知道他必死一般。
連映雪與甘賢相視一眼,再要問,那南宮瑜已閉口不談,撥弄琴音,原是霧裏挑一盞暈黃的燈一般的閑散清調,漸漸霧散,一幅清流飛下,泉水铮鳴,水光中一霎仿佛叢花一應綻放,引飛蝶細舞,染出滿谷的春/色姹紫嫣紅、目不暇接。
這春/色外,是勁風大雪,從陰沉沉的天際扯絮般漫無邊際地落下,靜悄悄的,只有火光哔哔剝剝,還有這似真亦幻的琴音,不可觸不可捉,只有沉沉的冥想。
衆人皆這樣默默等着風雪停些,身上也暖和些,便整備馬匹,數點獵物,縱馳而返。
而有兩位将馬一直騎到遺音閣外,甘賢縱身下了馬,又扶着連映雪下了馬,映雪兒一路解開鶴麾系帶,進外門道:“這閣裏怎麽這樣靜。”等邁進正堂門來,恰聽見一聲金鈴落地的脆響,一頭系着彩線的圓圓鈴铛骨碌滾到連映雪的鞋邊,她細細一看,正看見角落邊四柱檀香根上綁着彩繩金鈴,剛過的一柱香燃斷了繩子,所以鈴铛滾了下來。
白無恤當中不怒自威地坐着,喝着茶正候着,一旁的藥童垂手侍立,另一旁光珠二婢面有惶恐,滿室都是不敢言語。甘賢見這架勢,只好笑容滿面道:“白藥師,你怎麽連金鈴更刻都用上了?難不成是在等人?”
白無恤放下茶碗,道:“閑來無事也是無事,你倆去哪了?”
“我們查案子去了,”甘賢臉皮厚起來,果然無敵,半點也不慚愧道:“我們從南宮府的公子那打探到,這娴兒姑娘原來是沈漸鴻打算對鄒甫施的美人計,誰料這個鄒甫無福消受,所以才送進沈家作了妾。”
“原來如此,還有呢?”白無恤低着頭摩裟手上的佛珠串,甘賢一時語澀,連映雪卻極不賞臉道:“我累了,光兒珠兒,陪我回房更衣。”
光珠二婢聽得這句如蒙大赦,白無恤并無不可,只是道:“你倒還記得她兩個,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連映雪心上生恨,惱道:“怎麽?你又要拿她倆生事?”
映雪兒這話聽得白無恤涼涼的,他卻忍耐道:“四府的稿紙已送來過目,在你房裏,你看看,揀一個中意的。”
連映雪輕輕嗯了一聲,回房去了,光兒珠兒匆匆跟在後頭,一起出了正廳。
回了房,連映雪揀起案上一沓的稿紙,也沒細看,就挑了南宮府留着,低頭對珠兒道:“你去南宮府落榻處取雲和來,南宮瑜若問你要遺音琴,你就問他十支雪參可抵得上那琴?”
珠兒聽命,連映雪又叮囑了一句道:“不要讓旁人曉得。”
珠兒應是,出門去了。
這番獵狐,連映雪汗濕,囑光兒去燒水,房裏只剩她一人,她揀起青瓷燈裏的夜明珠,舉高了細細瞧着,那珠似乎帶點淚滴,原是個傷心珠子,她想起那回她把雲和琴換了吃食,被顧為川曉得,氣得他臉色都變了,可他最後只罰她向顧氏祖宗牌位跪了一夜,這一夜還是他陪着跪的,她那時滿心不甘不願,看他跪得筆直,姿勢正挺,心底暗暗罵他真是個迂腐的人,不就是把破琴麽?何必小題大作?
如今想來,竟也算是件趣事。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一張霸王票,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呦,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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