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姑蘇驿聞
暖風榭偏閣內,連映雪匆匆換了裝,又替纨素姑娘解了穴道,沖她微微一笑道:“适才多有得罪,後會有期。”不等纨素姑娘生氣,連映雪就落跑了。
她方要出南宮府後門,就見一個年紀約十六七歲、身穿粗布衣裳的小哥被南宮府的家丁推搡着攔在門外,那小哥自稱姓陳,是姑蘇驿丁,呼嚷着要見纨素。那些家丁見他這樣粗愣愣地上門找人,哪敢通傳?只一味地攔着人不讓進。
連映雪聽着姑蘇驿還有纨素的名字,不由上了心,站在一邊遠遠地聽着,那陳小哥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纨素的親哥哥,非要見纨素。
饒是如此,南宮府的家丁仍不肯通傳,那陳小哥灰心氣惱的,忽然看見門內站在假山石頭旁的連映雪,一副如玉公子的打扮,氣度從容,貴不可言,竟以為她就是南宮瑜,只亂喊道:
“南宮公子,小的是纨素的哥哥,求您通融讓纨素跟小的回趟家。”
那些家丁只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哪胡亂認人!”
陳小哥卻以為這些家丁是存心欺瞞他,愈發執拗,等連映雪走到近前,他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那些家丁扶也扶不起,趕也趕不走,只好任他一味肯求道:“南宮公子,當初您大發慈悲給纨素贖身,小的曉得您一定也會成全她的孝心。”說完這話陳小哥忽然低頭拭淚來,連映雪道:“你起來再說話不遲,”見他跪在地上怎麽都不肯,她只好親自去扶他,語态和緩地問道:“為何纨素她的孝心還要我成全?”
陳小哥以為是南宮瑜纡尊降貴來扶他,忙起了身,忽又有些觍顏,退至一旁澀澀答話道:“小的請纨素回家,是因為我爹卧床一個多月,我看他一直不好,所以想請妹妹回家看看他。”
連映雪看陳小哥生性是個不愛說話的,可為了請纨素竟想硬闖南宮府,一片孝心倒也誠摯,便替他向那些家丁道:
“我看纨素姑娘是個知恩圖報的,你們向她遞個消息,她感激你們,想必不會虧待你們,更何況還有日後,我聽聞這南宮府只有南宮瑜這麽個少爺,他日後繼承家業,纨素即便不是當家主母,如此受寵,日後也會有些造化,你們如今這樣攔她的哥哥,就不怕得罪她?”
那些家丁原本只是依着規矩行事,聽連映雪說得頭頭是道,為着趨利避害,一時個個臉上犯難,只好道:“小的們自然會悄悄地遞個消息,可是一時半會不敢到公子面前去打擾的,更何況還要先進內宅去,适才我們才聽前面大門那因為不知怎麽闖進個輕功極好的公子,這會連累一群的門侍、內守都被責罰了半月的月銀,這還算罰得輕了,幸虧老爺去洛陽了,若是老爺親自來罰,這些人恐怕因做事不得力,直接就被老爺趕出南宮府,所以還請這位小哥回家候着罷,消息我們自然會帶到。”
連映雪一時沒想到甘賢擅闖南宮府竟連累了這麽一群人,她只素聞南宮府家主南宮平,江湖稱他“紫衣侯”,行事正氣,智謀老道,但凡事愛講個章法規矩以求公允,依此看,紫衣侯對外尚且如此,對內治下必然更加嚴苛,這些家丁說的倒是實話,她只好對陳小哥道:
“小哥不如先回家,若是纨素明日不回了,你再來不遲。”
陳小哥曉得只能如此了,忙要從袖裏掏出些碎銀兩遞給這些家丁,可那些家丁半點也不敢收,只打發他快走,連映雪聽他是姑蘇驿丁,她本就要去姑蘇驿,道:
“小哥可是要回姑蘇驿?我也有事要辦,不如同行?”
連映雪适才幫他說了話,他自然覺得她親切,道:“不敢推辭,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
Advertisement
“我無名無姓,只有個雅號,你可以叫我麒麟公子。”連映雪說話在旁人聽來一定是古怪極了,可陳小哥卻一點也不覺得,一邊領着路,一邊敬重道:“公子去姑蘇驿是?”
“南宮少爺托我查閣老被殺的案子。”連映雪如實以告,陳小哥聽了不由嘆氣道:“閣老是個極慈祥的老人,那天他一行家眷在我客棧落腳,不料下起大雨來,閣老又要出門,急壞了他們家的小丫環。”
“這是怎麽個說法?”連映雪淡淡地問,陳小哥道:
“因為路途匆忙,那小丫環本來是保管傘具的,可行李大件小件,她一時一把傘也找不着了,只好求我幫忙,我不敢給那些破爛的粗油紙傘,想起我家妹妹纨素從前落着了一把梅花骨傘,既潔淨又好看,就拿了出來。”
“原來如此,你妹妹倒沒有說謊。”連映雪聽着,又問道:
“我唐突了小哥莫怪,你妹妹怎麽會被賣到……”
陳小哥一時低下頭去,愧疚道:“那時候我也記不太清,後來聽我爹爹說,是因為我生了場大病,家裏變賣了許多東西,欠了很多債都抵不過藥錢,只好将年幼的妹妹賣到勾欄裏去了。”
連映雪曉得原是這般,不由同情起來,陳小哥道:“妹妹懂事,長大後一點也沒有記恨我和爹爹,還常常送銀兩回來接濟,其實我和爹爹都在姑蘇驿做驿丁,俸銀都夠過活了,現在她有了好歸宿,我本不該上門來,可是我看爹爹躺在床上一個多月了,請了大夫來也說不清是什麽病症,我急得手腳亂了,才沖撞到南宮府去了。”
“我雖然不是神醫,但醫術還通一點,不如讓我替老伯診治?”連映雪一片好意,陳小哥哪敢推辭,忙要領着她去看陳老伯。
兩人到了姑蘇驿,姑蘇驿正門過客、旁門進馬車,這會正有些商旅停歇,擠擠挨挨,陳小哥一面領着連映雪從旁門進去,一面賠罪道:“我家在驿站後邊小院,只好從這泥濘小道走了,請公子莫怪。”
“無妨。”連映雪跟着經過一排馬廄,拐進一個小門,進了一個三廂房的小院,小院裏搭了個竈頭,一個井臺,旁的也是儉儉樸樸,是個小戶人家。陳小哥忙要燒水待客,又賠罪道:
“早上匆忙去南宮府,我這就去外間提水來。”
“院裏這口井不用了?”連映雪看着那口井臺灰塵泥埃,陳小哥如實道:“原來半年前還用得好好的,我爹說是他伺候不周,不小心得罪了過路的商客,他們讓下人搬了石頭把我們家井給填了,攔都攔不住,我爹還被人打了,額上磕了好多血。我爹常對我說做驿丁就是這般受人踐踏,他說攢夠了錢就讓我回鄉下買一大片田地蓋幾間大宅子,讓後代子孫體體面面,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連映雪聽了,只道自古民生多艱,做下人即便任勞任怨,可仍逃不過經年受辱,陳老伯心願雖不大,想必卻是他一生執念。
正想到此,房內傳來一陣咳嗽聲,道:“阿碌你回來了,你跟誰說話呢?”
陳小哥忙答話道:“爹,我帶了個郎中給您看病。”
連映雪看陳小哥還要沏茶備客,推辭道:“無須如此,不如我先看看老伯。”
陳小哥見她如此熱心,千恩萬謝地領着進門,只見房裏布置更加寒儉,床那邊老伯背側着身道:“阿碌,我早說了我這病就快好了,你還亂花銀子去請什麽郎中。”
連映雪走到床邊,陳小哥忙擡了凳子來請她坐下,她溫和道:“陳老伯你放心,我和阿碌也是有緣相識,不過是替您随便瞧瞧,不收他銀兩。”
陳老伯嘆聲氣,并不轉過頭臉來,阿碌着急,自己上前邊哄邊勸道:“爹你就讓這位公子診診脈看一眼。”
陳老伯嘆口氣,只将雙滿繭子的糙手從粗布被子底遞了出來,連映雪手搭上去替他診了,脈象平穩,并無大礙,只得問道:
“老伯可是有何心事郁積?”
那陳老伯并不說話,陳小哥倒急了,道:“公子看我爹這病怎麽樣?”
“我看陳老伯這病只須靜養,陳小哥放心好了。”說着連映雪起身道:“我還有事要問驿使,就不在陳小哥你這多叨擾了。”
陳老伯聽了,道:“阿碌還不快送客人出去。”
陳小哥聽言,領着連映雪出了房,賠禮道:“我爹年紀大了,脾氣越來越怪,公子不要在意,不是沖您的。”
連映雪略擺手,微微笑道:“只勞煩小哥引見姑蘇驿使,我有話要請教。”
陳小哥自然應好,領着連映雪出了小院,從旁門進了驿站廳堂,廳堂布置同旁的客棧并無差別,只是另僻出塊內間,只見那門內,一位年紀四十左右、身着黑衣的驿使正坐于桌案旁,許多人坐在外間太師椅上,等候着依次數點郵符、堪合公文。
陳小哥領進去,道:“周大人,這位是麒麟公子,他說閣老的案子,有事請教您。”
本朝驿使之職,多由富戶盤了,既供官家用,又供私底下商民兩用,所以經營得法,利不在小,而這驿使也多半有些財大氣粗,連眼也懶得擡起了,只道:“阿碌你沒看我正忙着嗎?你爹休息了整月了,難道你也跟着歇了?那些馬夫你不看着點,萬一失落了客人的貨,你賠還是我賠?還有閣老的案子,姑蘇的捕頭會管,我們撇清還來不及,哪裏敢再提?什麽公子來問也沒用,別礙着咱們招待客人。”
連映雪看這位小小的周大人,官威倒赫赫,言語也精乖,只好微微笑道:“如果是南宮瑜親自來問呢?”
“哪個南宮瑜?”周大人忽然臉色一變,想起來南宮瑜正是南宮府的獨生少爺,這姑蘇城從來沒聽哪個直呼其名的,連忙擡頭起身來,打量了連映雪一眼,像是哪家的富貴公子,連忙請着往一旁的坐了,支使着陳小哥去沏茶,恭敬請教道:“這位公子,南宮公子是怎麽說的?”
“他呀,”連映雪淡淡一笑,道:“他讓我請教周大人,當日張閣老出門時,驿站裏可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亂子?”
“這個真沒有,連着姑蘇捕頭們來問,也是沒有。”周大人老實作答,打包票道:“我這個姑蘇驿,就我一個驿使,連着陳家父子兩個驿丁,還有七八個馬夫,兩個廚子,都是在驿站着做了十幾年的,沒有別的什麽閑人,那天閣老來,我們都打起萬分小心伺候着,半點纰漏都不敢出,更何況不尋常的亂子呢?”
“那閣老的家眷這會如何安置了?”連映雪問道。
“這都過去月餘了,閣老的案子雖然沒有頭緒,可是官府的人還是得親自派衙役将閣老收棺,連帶着閣老的家眷,一路護送回閩地祖籍了。”周大人答得和外頭說的別無二致。連映雪沉吟着,又問道:
“閣老那些家眷當日是否有可疑?”
“閣老的夫人早去世了,聽聞閣老半生無子,說是家眷,不過都是些小厮丫環并個老管家,沒有可疑人。”周大人的話竟一點線索也無,連映雪只好起身辭道:
“如此,我先告辭了。”陳小哥剛沏茶來,連映雪一同辭了,由這精明老練的周大人親自送她到驿站大門,她這才離了姑蘇驿,往風月寺走。
才到風月寺門口,就聽裏頭誰在大喊救命,聽着竟像是鄒雲的聲響,連映雪心上一沉,連忙進門去,卻見竹林子那裏,鄒雲被搖搖晃晃、結結實實地倒吊着,竟像個纏滿粗繩的人繭,但看他叫喊得中氣十足,并無命虞,連映雪不由笑問道:
“乖徒兒,您不是要捉弄慧明的麽?怎麽還親自試機關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跟着我書裏的人物一塊失戀了,我跑去海邊看風景了,風景裏我好像聽到大海的閨女跟我說,甘賢再慘有我慘嗎?我救了溺水的王子送他上岸,他卻以為路過的公主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把魚尾巴剁了換成腿,步步鑽心地去找他,他卻要結婚了,新娘不是我,我回到海裏,我還變泡沫了。你們說,海的閨女咋這悲催呢?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