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杜府貴客
杭州杜府大宅,連日來天微陰,杜冷桐怕遲交了貨,只好于花廳四角點起高高的燭火,以借亮光修補眼前這不可多得的曜變斑紋建盞上細小的裂紋,這樣的曜變紋在燒制時,幾千萬件中才能偶然得到一兩件,可遇不可求,何等珍貴,不言而喻。
正要緊時,他聽聞門外小厮通傳,說姑蘇府的麒麟公子登門拜訪,不由面帶喜色,吩咐道:“快請進正堂用茶,我稍候就來。”
杜府正堂,連映雪、白無恤、顧為川、甘賢相對而坐于客位,茶已奉上,是明前龍井,自然好茶,甘香餘味,令人心曠神怡,正好壓壓一路的燥火。
且說這一路四人同行,簡直劫數,先是白無恤要與連映雪同坐一車,後是顧為川自稱胸口劇痛亦要同車,最後甘賢見這兩人行徑,一怒這下幹脆将馬車青綢油篷都劈了,事畢還若無其事道:“最近我的火氣果然愈來愈大了,不如一起騎馬去杭州,吹吹風清涼清涼……”
于是四人騎了馬,藥童們坐了無篷的馬車,一路颠簸了幾百裏地,風塵仆仆地到了杜府。
可好不容易趕到了杭州也不安生,白無恤嫌棄風塵,嚷着要先落腳客棧沐浴一番;甘賢聽聞有一家老字號的黃酒甘洌清香,去晚了還買不着;連顧為川都不老實,說什麽要去鐵匠鋪修整/風月劍的豁口。
風月劍當世名器,削金如泥,哪來的豁口?
惹上種種牽絆的連映雪,只能一意地淺笑,仿佛從未聽見這三人的無理訴求一般。飲着茶、自在些的她一廂情願地想,等破了長勝賭坊的案子就獨闖江湖去,她也好好嘗嘗四海為家、閑雲野鶴的滋味。
這四人正坐着,卻見杜府大門持棍闖進來幾十號黑衣打扮的武夫,當頭一個四十歲上下尖嘴猴腮的男子用袖子套籠了雙手,立于堂前揚聲喝道:
“杜冷桐,你若不将大小姐交出來,休怪我左義翻臉無情。”
這些人來勢洶洶,杜府婢女皆避在一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惟雪劍門的八位青衣藥童上前去,那叫左義的中年男子見堂上端坐的這四位杜府賓客,皆相貌堂堂、臨事從容,怕是有來頭的,只冷聲道:
“我們是來找杜冷桐,不相幹的我們也不願得罪,請諸位速速離開此處!”
白無恤放下茶杯,道:
“阿魑、阿魅,閑事莫理。”
這些藥童得令退在一旁,但白無恤卻對那左義道:
“登門同是客,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們有事同杜掌櫃說清楚了,你再同他清算恩怨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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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恤話說的客套,冷目橫來,氣勢卻若置人于冰窖一般,左義卻沒來由的心上一凜,抱拳道:
“在下長勝賭坊管事左義,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白無恤懶作應答,在座四人瞧了眼這群武夫,原來是長勝賭坊——鬧事之說果然沒錯,甘賢只笑道:
“好說好說,我們是洛陽人士,我身旁這位正是天下第一劍客顧為川。你們可聽說過他的風月劍?連武林盟主的英雄劍都要讓他三分!不知你們的頸項可經得起他的劍磨上一磨?”
甘賢最慣吹風引火之事,顧為川輕嘆一口氣,将風月劍略出了鞘,風月二字利光中閃過,左義再不識相,也極客套道:
“原來是顧公子大駕光臨杭州,我長勝賭坊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不如到舍下一聚,我家主人最願結識英雄豪傑。”
這左義也是個人精,不願硬碰硬便轉言拉攏,顧為川放下風月劍,客客氣氣道:
“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左義自知出門不曾看黃歷,久留不吉,只道:“既然顧大俠在杜府有事要辦,那左某改日再來!”
連映雪看這群武夫從大門離了杜府時那股鬥雞落敗模樣,不由微微一笑,道:
“天下第一劍客六個字果然好用。”
白無恤見連映雪語中有誇贊之意,不禁微微一笑道:“好用是好用,可惜天下第一不過虛名而已。”
甘賢也落井下石道:“風月劍若與咱們雪劍相抗,大概不堪一擊。”
“雪劍是何劍?”顧為川于劍道一術向來平心靜氣,謙遜有加,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故認真請教,甘賢笑道:
“你以為我們為何自稱雪劍門?若沒有雪劍?我門派不就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了麽?”
“原來如此,有幸當一睹雪劍風采。”顧為川笑談,甘賢則道:
“那也得映雪兒肯才行。”
顧為川這個劍癡,望向連映雪似有肯求之意,連映雪只淡淡道:
“雪劍并非金石鐵器,不過寒氣所鑄,幻化無形,所以尋常也不好借你一觀。至于雪劍心法,我練到第九乘時已走火入魔,一事無成,雪劍之說不提也罷。”
“你何必太謙?”甘賢笑道:“雪劍心法老門主當年不過也只練到第九乘,但彼時他的寒冰劍氣已足以殺人百步之外,你再不濟,一出手也能削碎我背後偏堂牆上挂的晴巒雪寺圖罷?”
堂內三個男人難得一致地有興趣一觀連映雪的雪劍威勢,連映雪蹇眉道:
“那晴巒雪寺圖是真品,我怎麽好毀了人家的心頭所好?更何況我功力已退,恐怕難聚劍氣。”
“炎炎夏季興許費力些,可這數九寒冬你何必推辭?”白無恤戳破連映雪時總是三分入木。
甘賢指着堂下防走水的大缸,笑吟吟道:“不削絹畫,不如斬個水缸玩玩。”
顧為川亦是滿臉期盼,目光灼灼之态,連映雪難以推辭,只好不甘不願道:“想不到我堂堂雪劍門門主竟要淪為雜耍之輩。”
她一邊嘆氣一邊從容默念心法,素手疊掌,隐隐似有劍氣渺渺聚來,漸漸掌上生了冰霜,似握着一柄極冷的劍器一般,她略起掌勢,只聽破空一陣烈響,無形無色的雪劍長嘯而出,轉眼那兩人環抱的大水缸當中一破,轟然迸裂,粗陶四碎,水流橫走,雪劍赫赫威勢,可見一斑。
甘賢擊掌,笑對顧為川道:“我們這雪劍厲害罷?”
顧為川不曾見過這等奇異劍器,尤其幻化無形,随心所欲,殺人時豈不防不勝防?他亦不免贊嘆不已,惟獨白無恤抿着喝了口茶,冷嘲道:
“這也堪稱雪劍?頂多是把雪匕首罷了!看來你的功力下降了不止一星半點。”
連映雪面色羞紅,只惱道:“要我賣弄的是你,受我功力的是你,一意譏諷的也是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門主威嚴放在眼裏?”
“威嚴二字省去,你,我還是放在心上的。”白無恤當堂說起情話來,甘賢自問不及他無恥,顧為川卻恨不及他花言巧語。
連映雪愈發羞惱,撇過頭去不理。
這四人正鬧得精彩,杜府家主杜冷桐終于急步來迎,只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儒雅男子,着一身舊錦袍,但袍上暗繡奇巧,隐隐富貴,不作面上論,舉止亦從容有禮,令人生了幾分好感。
而這杜冷桐一時見這堂上四位翩翩公子起身而立,竟是在這人傑地靈的杭州城也難見的一等潇灑人物,顧盼間,仿佛日月星辰同輝。他只道麒麟公子人物出衆,哪料到一時來了四位清貴公子,竟無從辯認哪個才是,只能請教道:
“敢問麒麟公子是哪位?”
連映雪笑道:
“杜掌櫃精明過人,善鑒古董真僞,識人想必也有些心得,不如猜上一二?”
杜冷桐不慌不忙,微笑應對道:
“這位公子倒有些諧趣,杜某獻醜了。”
杜冷桐目若寒星,細察起這四人的舉止打扮來,只見四人中那位玄衣男子最是冷峻高貴,若高山不可攀及,只道:“在下評語恐多有得罪,請諸位見諒。”
“你但說無妨。”甘賢饒有興致。
杜冷桐道:“這位玄衣公子高高在上,目下無塵,非熱心之人,想必不會為無辜之人申冤,所以破了張閣老案子的麒麟公子定不是閣下。”
白無恤冷哼一聲,複又坐下品茶去了,甘賢只笑道:“杜掌櫃果然好眼力。”
杜冷桐轉而看向顧為川,只見他劍繭厚實,行動沉穩,如随時都可獵殺狡兔的虎狼,但偏偏一意收斂殺氣,杜冷桐道:
“我并未聽聞麒麟公子嗜好練劍,而這位公子手上劍繭經年所成,恐怕自小就日日苦練劍法,尤其您所佩這把劍,鎏暗金冷色,劍耳嵌青玉,巍巍劍氣,冷冷不絕,我雖不盡識得天下名劍,但風月劍還是有所耳聞的,閣下竟是第一劍客顧為川,杜某失敬了。”
顧為川淡淡笑道:“杜掌櫃果然察人入微,顧某唐突登門,多有叨擾,請莫怪罪。”
“豈敢豈敢!”杜冷桐抱拳回禮,甘賢只笑道:
“虛與委蛇的功夫也切莫多作了,只剩我倆杜掌櫃以為哪個才是真身呢?”
杜掌櫃從容看來,這二位公子一式的語言諧趣,舉止風流,尤其眉目含情時多有類似,竟不知如何決斷,只道:
“是否在下猜出真假後,麒麟公子就願襄助杜某徹查長勝賭坊一案?”
甘賢笑道:
“我們既然趕了這麽遠的路來了,難道真是同你共賞清風明月不成?”
連映雪亦道:
“你交出鄒雲、慧明,我等自然願助你一臂之力。”
杜掌櫃笑道:
“既有此言,在下便放心了,來人,請兩位小沙彌出來。”
不多時,連日來被照顧得滋潤舒心的慧明、鄒雲奔出堂來,一見連映雪,鄒雲只揚聲呼道:“師傅!你終于來了!”
杜掌櫃則朝連映雪作揖道:
“原來足下便是麒麟公子,杜某失敬失敬,薄酒已備,還請公子賞臉赴宴。”
衆人只道這杜掌櫃精乖過人,使出這一招,既和和氣氣地團圓了連映雪師徒,又堂堂正正地猜出了真身,所求之事亦得應允,甘賢不由笑道:
“杜掌櫃果然是位妙人。”
連映雪亦笑道:
“赴宴自然不敢相辭,只是杜掌櫃須先請左鳳凰出來一見。”
杜冷桐只一意裝道:
“左鳳凰不在我此處。”
連映雪淡笑道:
“你既認出了我,而我不妨也大膽猜上一猜,這左鳳凰姑娘就在眼前這八位婢女當中罷?”
只見堂下立着的八位婢女,一式的衣裳打扮,面目亦并無出衆處,倒不知連映雪如何看破、猜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真的不是委瑣的青城四秀!!!!!!慶祝我們正式進入輕喜時代,于古典風雅中、于血腥殺戳中,多一點酸醋與愛意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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