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番石榴戲
栖鳳樓此間內置着三四櫃曲譜,經久不打掃,薄塵覆來,白無恤又忍不住古古怪怪起來,只是冷冷清清地立在窗邊也不肯再邁步了,連映雪看了也好笑,自顧自穿過這些曲譜櫃子,走進裏間。裏間才是正正經經的閨房,雕花床、梳妝鏡臺、金絲楠木衣櫃,連映雪上前去一一查看,只見這衣櫃上頭落了銅鎖,但銅鎖并不鎖死,鑰匙插在上頭,仿佛只是為了阖緊櫃門才置的鎖一般。
想來左霖兒就是命喪此櫃了,只是不曉得是有人故意替他鎖上了銅鎖,還是他自個兒不曉得推門悶死在其中,若是後者,未免太不合情理,連映雪只取下鎖來,開了櫃門,正這時,白無恤拿帕子捂着口鼻終于肯走近前來,看着那衣櫃門裏頭那一面較低處,道:
“這上頭莫非是指甲抓痕?”
打開了,借着光細瞧,那櫃門內面果然有幾道深深淺淺的抓破痕跡,連映雪想起那左霖兒的手指,指甲是幹幹淨淨的沒有木屑,但卻是磨損得厲害,想必是死後整理了屍身,但卻仍無法消除傷口。
“看來他是被人鎖在衣櫃中活活悶死其中的。”連映雪道。
白無恤略沉吟着,看向外間那一個斜面置物檀木大立櫃,上下各四格,共八格之數,七格中擺了七張青綢套避塵的琵琶,惟有當中空出一張的位置,想必是原來左鳳凰用來置放鳳凰琵琶之處了。白無恤不由道:
“殺人便殺人了,特意砸一張琵琶又是為何?”
這也是難解的疑惑了,白無恤又道:“左鳳凰當晚就是歇在這張床上罷?”
連映雪望着那床,道:“琵琶聲裂,幼弟櫃中喪命,左鳳凰竟醉得什麽都沒聽見,當真是既奇且怪了。”
連映雪共白無恤查探了這麽一番,未曾解疑,反而愈多了不通之處,兩人又四處細細查了查,倒沒什麽可看的,方離了栖鳳樓,速往石榴間折返了。
還未進石榴雅間,就聽得甘賢的哀聲嘆氣,連映雪進門來,見地上三竹筐新鮮石榴,幾個美婢另捧着盤兒,盛着幾個破開的石榴,晶瑩子兒倒是一股清香,這兩位公子端坐着,左義垂手侍立,一見此二人現身,不由媚笑道:
“二位公子去何處散心了?我派了許多護衛去尋,竟不曾尋到二位?”
白無恤落了座,只冷笑道:
“是尋人呢?還是防人呢?”
左義被戳破了,臉上尴尬堆笑,道:
“在下是替二位可惜,不能盡興一觀本賭坊的番石榴戲,不像另二位公子,可真是嘗盡了石榴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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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為川只氣定神閑道:
“你們回來了,再晚些,甘公子可不止輸了三千二百兩白銀了。”
顧為川語中有興災樂禍之意,似是報複适才甘賢誇他“好劍”的戲語,甘賢垂頭喪氣,道:
“這種石榴賭法,我是當真聞所未聞!”
連映雪亦落座,展看顧為川遞來那張三千二百兩欠條,只是好笑地看着甘賢道:
“甘公子,來之前你不是自誇聖手,什麽賭盅裏的巨眼英豪、牌九上的常勝将軍麽?”
甘賢嘆着氣,溫溫柔柔肯求道:“長勝賭坊既能稱為江南第一賭坊,定是有些本事的,是我不知深淺,妄自尊大了,輸了的這些錢,映雪兒你會替我賠的罷?”
“我出門不帶錢的。”連映雪将欠條塞回甘賢手心裏,道:“你不如求求白藥師或者顧大俠。”
顧為川只撇清道:“我也是出門不愛帶錢的,碎銀子倒有些,如果你輸得衣裳也被人扒去了,我還能給你買身粗麻衣,再請你吃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壓壓驚。”
甘賢聽了這話愈發氣惱,白無恤聞言不由一笑,輕輕品了品新上的熱茶,道:
“我是愛帶銀票出門的,不過你先說說你怎麽輸的,輸得有理了,我就替你把債還了,若是你自個兒賭技不精,那你賣身為奴也好,街頭賣唱也好,三千多兩白銀自己湊數罷。”
甘賢聽着這一個比一個還薄情的話,無限委屈,只道:
“若要問我是怎麽輸的?這還多虧了左大管事的石榴玄機!”
左義只恭手笑道:“承讓承讓。”
甘賢瞪他一眼,方絮絮叨叨起來:
“左大管事置了這三大筐石榴上來,也不曉得這大冬天的,從哪尋來的?”
“好說,這石榴是養在山郊暖園裏,用炭火生熱、用稻草覆去,易更四季,才養出這些新鮮石榴來,專為風雅賭客備着了!”
“依你說,這石榴不是貴得很?”甘賢大疑,左大管事笑道:
“不瞞這位公子,我們這石榴雅間本只為萬兩以上賭資的豪客備着的,因四位是貴客,所以就不多計較這些小事了。”
甘賢不由挑眉,苦笑道:“我竟輸得還不夠多,難怪貴賭坊的石榴巧奪天工、藏了這許多心思!”
“你這麽說,我愈發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輸的了?”連映雪微微一笑,甘賢只苦道:
“先是第一筐石榴,左管事說這一百個石榴裏有一個是用木頭雕的假石榴,只要我能尋出,賭資押一賠一,押十賠十。左管事那時還笑容可掬地送還了我在外間贏的四百兩紋銀,賭資有了,賭法也不難,我就托大了……
我把這一百個石榴都掂量去,聞了又聞,誰知道石榴甘香差不離,連壓手重量都差不離,最妙是那個木雕石榴當真技術出衆,從皮相上看竟半點也分辨不出,要不映雪兒你試試?”
連映雪看第一筐石榴,謙道:“既然是木雕石榴,那甘香定是後來熏上去的,白藥師嗅覺敏銳,你不如請他找罷。”
甘賢想到白無恤像狗鼻子一般嗅過上百個石榴的情景就想笑,只不懷好意地請求道:
“白藥師您試試?”
白無恤斷不肯的,只冷哼道:
“那是什麽費力法子?你好好看去,哪個石榴皮上有細微蟲洞,哪個就是木雕的了!”
左義聽白無恤一語揭破,只笑道:
“剛才幸好不是這位公子來賭,不然我們賭坊可就血本無歸啦!”
連映雪略沉吟了,才悟道:“按理木雕石榴怎麽與真石榴一樣重呢?定是用了掏空技法,但于表面又不可看出痕跡,所以用蟲洞掩飾!這心思也當真是妙了。”
“原來如此!”甘賢一副悔不當初模樣,顧為川只笑道:
“就算贏了這局,還有兩筐石榴賭局等着輸呢!”
甘賢愈發愁苦道:
“第二筐石榴則是幹巴巴曬過的,聽左管事說裏頭只有枯籽兒,他要跟我賭大小,不劈開石榴,只從這一百個石榴裏挑出石榴籽最多的那個,就算贏了。
這一局我本來有幾分把握,不就隔物聽聲兒嗎?我将這一百個石榴都在耳邊搖了一遍,累得我手都軟了,終于給我挑出個籽兒最多的!我當時可是打着保票要贏的!誰曉得這賭坊最愛使詐!”
左義堆笑道:“這位公子,願賭服輸,哪能輸了就說賭坊使詐呢?”
白無恤饒有興致道:
“那你是怎麽輸的?”
甘賢苦笑道:“左管事挑了個石榴,我也挑了個,當着人面前拿刀破開來,只見他的石榴裏籽兒雖不多,但個個都是貨真價實的石榴籽,我這個裏頭居然是滿滿的水晶末粒充了石榴籽,真是見了鬼了!”
左義笑道:
“本坊一點點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
“水晶藏石榴,如此匠心,如此財大氣粗,難怪此間非萬兩不能進了!”連映雪只笑評道。
顧為川亦笑道:“你不曉得,第三局輸得更加有趣了。”
甘賢愈發氣悶,只擊掌笑道:“豈止有趣,簡直風雅,原來這第三筐裏的一百個石榴,都是當中切成兩半,然後明着拿茜紅絲線縫回去的。當中的玄機就更妙了,原來一百個裏頭,有一個蓄了蝶蛹,破繭成蝶後只能在石榴裏振翅,而另外九十九個裏,則蓄了绉紙蝴蝶、薄紗蝴蝶、草編蝴蝴,最妙還有個竹片兒蝴蝶。左管事之意,就讓我聽出哪個石榴裏頭是真蝴蝶!
我的耳力,活蝴蝶振翅聲本是聽得出來的,但那蝴蝶懶得很,我非得搖着石榴,才得幾聲扇翅聲兒,輕微極了,最難料是那竹片兒蝴蝶,我一晃那石榴,作成翅膀模樣的細薄竹片兒振動之聲,竟混淆了!剖開石榴一看,又輸了!”
左管事笑道:
“輸得不多,只有三千兩白銀而已,諸位先用些新鮮石榴消消火!”
那些美婢嬌笑着捧上新切的石榴,甘賢只揮手道:
“我看着這石榴就來氣,別在我眼前瞎晃了。”
白無恤放下茶杯道:“你倒輸得不算冤枉,你叫阿魑給你三千兩銀票罷。”
甘賢正要灰頭土臉地去取,連映雪卻笑吟吟道:“賢哥哥且慢些,我手上還有個東西可賭一賭。”
說着連映雪從袖底掏出個東西,在左義面前一展手,左義一瞧臉色就變了,只道:
“四位公子稍後,我去請我們老爺出來跟諸位賭一局!”
作者有話要說: 你猜那東西是什麽?番石榴戲,聊博諸位看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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