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龜游五石

連映雪素手展來一串透明淡紅的琥珀璎珞,白無恤看了只道:

“虧你不嫌棄,從死人腕上褪下來的東西還收得這麽仔細。”

“我為何要嫌棄,琥珀萬年才成,這荷葉雕工又如此細致,這串璎珞可是左霖兒陪葬物裏最值錢的一件了。”連映雪眉眼含笑着将那璎珞丢到甘賢懷底,道:

“這是給你的賭本!一會就算左大老爺大發脾氣,你也得好好扛着呀!”

甘賢沒法,誰叫他在賭字上丢了人?只能收下禍端,笑道:“昨夜倒沒看清你是怎麽盜了人家的墓的?”

顧為川正人君子,本打算說映雪兒幾句,可只見白無恤這時拿出青絹帕子,沾了熱茶湯,握住映雪兒的手兒細細拭幹淨了,連映雪将手低在袖底,并未掙開,臉上自然容色古怪,白無恤卻道:

“碰了那髒東西難道不要拭幹淨些?萬一你用這手碰着我,我不如死了。”

“我無端端碰你作什麽?”連映雪薄臉皮上緋紅,反駁着,白無恤卻嘴角一勾道:

“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要碰我?替我梳頭抿發那回,還有我中毒浸在藥湯那回,你拿淚水給我重洗了遍澡。不如你說說是為什麽?”

連映雪急急抽了手,回頭望一眼顧為川,顧為川的臉色已是莫名惆悵,但他仍是從袖底掏出個帕子,亦沾了水,握着映雪兒另一只手,比拭他的風月劍還仔細地拭過她的蔥指,微微笑道:

“是我大意了,以後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幹罷。”

白無恤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甘賢看這兩個大男人為了這麽點小事也能殺氣騰騰,不由笑道:

“二位這樣有心,不如也替我擦擦手罷?我的手也碰了這死人戴過的琥珀璎珞呢。”

白無恤和顧為川皆是冷冷沉默,但那擡眼的一瞥裏好像都在狠狠地說着“滾”字!甘賢索性展身來,拽起左右受氣的映雪兒到自個兒身旁,卿卿輕盈,依在他身畔,甘賢一味笑吟吟看映雪兒道:

“不要理這兩個怪人!咱倆好好憑窗賞賞這園子裏的景致。”

被解了圍的連映雪報以甘賢一笑,憑窗向西北望去,有處沙塵土裏的校武場,裏頭鬥雞走狗正熱熱鬧鬧地聚了一群烏壓壓的賭客,還有馬上舞刀的騎客、赤膊角力的壯士亦可下注定贏家……兩人将這種種花樣悉數收盡眼底,只道這長勝賭坊果真是博百家賭道于一爐了!

Advertisement

四人正鬧着,只見一位頭戴頂黑狐邊帽、身穿黑狐走袖邊大袍的五十歲精幹老伯由左義恭敬地引進了石榴間,衆美婢們忙端來太師椅當中放着,另有新茶、新果盤百般小心伺候着。

這老伯一落座,聲如洪鐘般微笑道:

“我偏安一隅,久不在江湖走動,沒想到武林已出了四位如此膽大包天的年輕後生!連我左慕之兒子的墓也敢盜!盜完了還敢明目張膽地闖進我長勝賭坊賭錢!左義,你說他們是不是吃錯藥了?”

左義堆笑道:“啓禀老爺,他們豈止是吃錯藥了,恐怕是得了失心瘋!咱們長勝賭坊雖不是什麽龍潭虎穴,但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了,只要老爺您一出手也是插翅難飛!”

這左老爺正撞着白無恤心緒不佳時,白無恤愈發冷漠道:“是麽?若說起江湖上的老前輩,即便是南宮瑜、謝崇也不敢在我等面前有這麽大的口氣!難道是左老爺吃錯藥了不成?在下倒有心為閣下診治一番!”

左慕之識人無數,只道眼前答話這個後生是四人中最冷峻無情,恐怕也是最難打發的,他低下頭品口茶,氣定神閑道:

“初生牛犢果然不怕虎,也莫說我左慕之仗勢壓人、以老欺少,既來我長勝賭坊,不如請這位公子賭上幾局罷。”

白無恤對賭道向來興致缺缺,但他既想全身而退,又不想費力動武,只好應下道:

“那晚輩就奉陪幾局。”

“爽快!不過請先把小兒的陪葬璎珞交出來、抵償先前的三千兩欠銀罷?老帳先清了,才能開新局,這也是我賭坊向來的規矩!”

“璎珞可不止三千之數!”白無恤亦是精明之輩,從容答着話,左義上前一步,笑道:

“這位公子此言差矣,那盜墓賊壞我少主墓室,重鑄金湯也是要花銀子的!如此輕易讓人破入墓門,我家老爺再加幾道機關也是費錢的!我粗粗一算,正抵這璎珞的價了。”

甘賢一聽,只笑谑道:“按着你的算法,雞蛋裏也能孵出一座大宅子了!”

甘賢嘴上不服輸,手上還是将勾玩的琥珀璎珞往左義那一抛,爽利道:“不過既然是向來的規矩,我等人在屋檐下,也只好從命了!”左義見貴重物如此抛來,忙伸了手穩穩接住,堆着笑收進懷裏。

左慕之只冷笑道:

“左義他數術不精,若是我來算,恐怕得加上四位的性命才算平了帳目!”

顧為川聽着,卻将風月劍擱在桌上,從容道:“何必滿口打打殺殺?難道長勝賭坊真是賭氣賭命皆尋常?常言道和氣生財,您說是不是呢,左老爺?”

左慕之擊掌道:“你這天下第一劍客說話倒有些對我的口味!我也不難為你們,由你們自己挑一出賭法!左義,還不把賭折子呈上來?”

連賭法都集成折子了,這倒真是聞所未聞!管事左義忙呈上四本一模一樣的賭折子,只見大紅撒金紙上元寶銅錢錦紋,還真是大俗大雅了。

白無恤并不展閱,只看着連映雪道:“你作主選一個罷。”

連映雪點點頭,随手翻來,指了指漕道賽龜把戲道,“這個看着有趣!就點這出罷。”

甘賢和顧為川看連映雪那副頗有興致模樣,曉得她定是有了十足把握,便都贊同了。

左老爺只笑道:

“你們倒也有些眼光!不過賭之前本老爺想問一句,你們的賭資在哪呢?”

“左老爺想賭什麽呢?”連映雪含笑着迎上左老爺的鷹般銳利目光,點破道:“您既設了這個局,自然是想要賭些要緊東西罷?”

左老爺見這什麽麒麟公子氣勢倒不輸人,反應倒也敏捷,不由笑道:

“這位公子對老夫倒是了解得很!我也不繞彎子了,賭桌上最狠不過砍手罷了!誰叫你們用雙手掘人墳墓呢?雙手既幹過這等喪盡天良的事,老夫替天行道、贏了砍斷它們也是大善事一樁,你們說是不是?”

那四個聽了左老爺這番狠話,只面面相觑,臉上毫無懼色不說,尤其甘賢還忍不住輕笑道:

“白藥師,原來左老爺和你一樣愛砍人手呢!”

甘賢硬将白無恤與眼前這個糙人共一處作比簡直是莫大恥辱,他不由惱羞成怒道:

“甘莊主既然這麽識趣,不如第一局就賭你的雙手罷!”

左慕之見機擊掌道:

“商量好了我們就開賭罷!左義,還不快選十只龜上來給貴客們挑一挑!”

甘賢被莫名其妙推上賭局,不由仔仔細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苦笑道:“手啊手,你們何其命苦!雖長在我身上,可已經由不得我作主了!”

連映雪只笑道:“賢哥哥放心好了,賭完手還是你的!”她笑眼看向左慕之,一向好色如命的左老爺打量着這位麒麟公子,盈腮似傅紅粉,朱唇嬌豔欲滴,笑眼常似多情,仿佛只朝人多望上一望,便可令人燥心帖服了。左老爺不禁暗想,可惜這公子是男身,若生做女身,他倒有意納她作妾,或者哪怕做夫人也是甘願!

白無恤看那左慕之眼中對連映雪垂涎之意,指上不由隐忍了好幾枚淬毒銀針,只須他袖擺一拂就能一招刺瞎了左老爺那對不安份的招子!

連映雪看出端倪,淡笑着按住白無恤的手,道:

“難不成真是來賭氣的不成?”

左慕之恐怕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只差那麽一刻就成瞎子了!不多時,左義領着五個小厮上樓來,或捧着木匣,或布置供龜爬的長桌漕道。左義命小厮打開了木匣呈在連映雪面前,道:“公子是客,先挑上一只,我家老爺後挑。”

木匣裏放的都是一式的金錢龜,爬起來快不快連映雪倒不曉得,每只都貴重倒是真的,她問道:

“左老爺适才忘記言明,我們賭手,您又賭什麽呢?”

左慕之心緒頗佳地笑看着連映雪,和和氣氣道:“剛才你應承了我賭手,那你想要什麽不妨也說說,我能辦到自然不推辭!”

甘賢看這情形,湊近連映雪的耳際輕聲笑谑道:“原來你公子打扮,美人計照樣能派上用場!”

連映雪只嗔道:“你倒是愈發愛拿我當樂子了!小心我把你的手輸在這賭桌上!”

甘賢面上一凜,連映雪随意道:“若我們贏了,盜墓一事還望左老爺既往不咎,左鳳凰的格殺令也不妨先撤下,容我等三天時日,查清了案子給左老爺一個交待後,您自家的女兒要殺要剮,再無旁人多管閑事。”

左慕之冷冷道:“這有何難,即便你們贏了,若三天內查不出個定論,那你們也得把那丫頭交出來。”

連映雪點頭應下,随意指了匣中一只龜道:“要比就這只罷。”

左慕之亦是吩咐左義随意挑了只,左義當着衆人的面在兩只龜殼上一個點了朱、一個點了碧,做完記號就将兩只龜置在漕門背後分開的漕道上,揚聲道:“點朱的是我家老爺的,點碧的是你們的,你們看好了,哪只先爬到終點哪家就贏了,輸了賠上雙手可莫要哭爹喊娘!”

連映雪微微笑道:“且慢,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日雙更是尋常,乃們撒花卻少見。我心憔悴~~~~悴悴悴~~~~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