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搶了他喜歡的男人
肖若飛最近有些頭疼。
他人生三十年雖算不得一馬平川,但也足夠順遂,沒經歷過什麽鋪天蓋地的波瀾。
身為著名影星肖燦星的獨子,肖若飛兒時的玩具是母親的金杯,假期旅游是名導的拍攝現場。長大後他去念電影學院的導演系,畢業繼承母親的衣缽,成為燦星影業的執行總裁,穩紮穩打,幾年間成為業界口碑的保障。
坊間流傳着一句話,只要是肖若飛制作的電影,穩賺不賠。
不過他堅信萬物守恒。生活中該倒的黴該歷的劫該經受的考驗,自己一個都少不了。
這不,公司明年主推的新片之一,出問題了。
這部電影叫《說學逗唱》,是他母親肖燦星沉寂多年後重新出山之作,幕後制作陣容強大,個個都是業內大佬。雖不是大投資,但不少大咖願意在其中扮演客串角色,前期籌備也十分順利。
結果,就在快要開拍的檔口,片中戲份最為吃重的男演員突然被爆婚內出軌,家暴女方,溫文爾雅好好先生的形象一落千丈。
燦星影業第一時間作出反應,與該演員解約,并表示今後再也不與該演員合作。雖然及時止損,但距離開拍只剩不到一個月,劇中男一號的位置卻突然空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制作陣容再厲害,也不可能在主要角色空缺的情況下開拍。
這本是影視制作中再正常不過的狀況,肖若飛也以為找人不會是什麽難事。選角導演們馬不停蹄地轉,他也見過許多人。可是随着開拍的日益臨近,這個位置仍然空缺。
日日如此,仿佛陷入無法逃脫的死循環。
今天狀況也差不多。
夜幕低垂,市井喧嚣,忙碌一天的人們剛剛開始享受工作之外的時光。
可肖若飛不行,他最重要的任務還未完成。
他面前全是适齡男演員的簡歷,電腦屏幕上反複滾動着試鏡片段,開心的、憤怒的、憂愁的、釋然的……一張張臉上寫滿故事,一雙雙眼睛中藏着愛恨情仇。他們都很好,其中甚至不乏票房驚喜口碑出色的潛力股,但這些故事不是肖若飛想要的故事,這些情也不是他所尋找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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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洩了氣,沮喪地縮進巨大的椅子中,蓋住充血的雙眼。
要有現在個合适的演員從天而降就好了……
大約幾分鐘後,辦公室門被推開,窸窸窣窣的響動後,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肖若飛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輕聲說:“您過來了?”
“差不多回去休息吧。”溫柔的女聲回答。
睜開眼,他的母親肖燦星手拿一疊簡歷靠在辦公桌旁,神色中是化妝品也掩不住的倦怠。
肖若飛忽然心生愧疚。
一切皆因他而起。之前找來的演員全被他否了,但問他詳細的理由,他又列舉不出一二三四,只能回答一句“感覺不對”。如果不是自己的堅持,全公司上上下下那麽多人不用陪他加班,不再過問公司事務的母親更不用替自己承受董事會的壓力,頂着冷嘲暗諷陪笑,安慰砸錢的投資人。
“媽,你覺得我瘋了嗎?”
“是挺瘋狂的。不過如果沒點瘋狂勁,大概做不好這一行。”
肖若飛自嘲般笑了。“這是你沉寂多年後複出的片子,我不希望任何環節出差錯。”
“不要擔心,”仿佛一眼看透他的想法,肖燦星面容變得柔和,不疾不徐地講,“既然投資人肯把錢交給你,說明他們多多少少肯定了你的能力。”
“可是……”
“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标準去做就好。高紅她們又篩選出來幾個合适的人選,資料都在這兒。你看看哪個合适,讓她們去聯系。”
肖燦星伸出手,表情沒有一絲猶豫和踯躅。這個眼神好似定心丸,掃去肖若飛心底潛藏的疑惑。他充滿感激地點點頭,接過母親手中的簡歷。
粗略一看,肖若飛發現每個都來頭不小,不是拿過最佳新人獎的潛力股,就是新生代的收視保障,簡直令他挑花眼。他興奮地往下翻,翻到最後一個人時,突然愣住。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紙面上的人浸在側光裏,一半明一半暗,雙眼直視前方,乍看之下仿佛空無一物,但只要多盯幾秒鐘,整個人仿佛就要被他吸走。
這感覺如此熟悉,又無比陌生。
或許注意到肖若飛眼神不對,肖燦星湊身向前,也跟着看那張簡歷。
“這孩子不是顧春來嗎?”
肖若飛難以置信:“你記得他?”
“當然,去年我們還去看過他的話劇,你忘了?”
忘?肖若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又看了眼對方簡歷上的照片,而後将那片薄薄的紙随手放在旁邊,笑着對肖燦星說:“我的母親啊,請您告訴紅姐,我們公司的戲以後不用考慮他。只要和我有關系,這個人你八擡大轎都請不動。”
“怎麽會,上大學時你們倆關系不是挺好的?那孩子隔三差五來咱家吃飯呢。”
“別啊,老媽,可不敢這麽說,好不好?那是順便。你想想,哪次不是他寝室和我寝室幾個人一起來啊?”
“那來咱家過年那次又怎麽講?”
“過年那是他無處可去,阖家團圓之時,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你說是不是?”肖若飛撓撓頭,話說跟連珠炮似的,“畢業八年,我們基本沒說過話,逢年過節祝福群發,偶爾參加活動碰到,恨不得一個走南牆一個走北橋,媽你說說,這能叫關系好?”
講完,他看着母親疑惑的神色,張張嘴,卻不知還能如何解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就複雜,更何況他和顧春來還朝夕相處整整四年,發生過太多糾纏,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清。
就在這時,走道裏傳來一句話,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咳,老板,您要的吃的送來了。”
肖若飛的助理正站在門邊,手裏端着咖啡和肉松小貝的外賣,笑得雞賊。見狀肖燦星囑咐幾句,起身離開,出門時帶走托盤上的一杯咖啡。
“進來吧,都聽見了?”他招呼助理進門,墊着對方遞來的手帕捏了顆肉松小貝,邊吃邊嗆對方,“才跟了我幾天,就開始偷聽,長本事了你?”
“沒有的事兒啊飛哥,哪敢哪敢,都是巧合。剛剛回來就瞅着你跟老大談事情,就沒敢進來。”
肖若飛盯着眼前的人,表面裝乖,卻根本掩蓋不住蠢蠢欲動的心。
“有什麽想問的?盡管說。”他無奈道。
獲得大赦的助理湊到他耳邊,故作神秘:“昔日同學如今形同陌路,是道德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咱老板在外面從來沒崩過溫柔體貼的人設,居然還能有關系不好的人?”
确實,肖若飛在外是出名的好脾氣,向來是沒有侵略性的微笑模樣,給人一種滴水不漏的圓滑感,不管是公司員工還是業界媒體,表面上從未與誰結過仇。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清楚,他的好脾氣幾時是逢場作戲,幾時又是真的如沐春風。
“有,你就是其中一個,怎麽樣?”
“老板,你瞧你又開玩笑了。”話裏打趣,助理的表情卻收斂許多。畢竟跟了肖若飛好幾年,自家老板是開玩笑還是認真,他自然分得清。
比如那個神秘的顧春來,真的和自家老板關系不好。
半晌,肖若飛忽然回答:“我們兩個……我覺得上學的時候關系應該還行?算還行。不過現在……可能不好……我覺得,他應該……挺讨厭我。”
“不是吧老板?!”
“我搶了他喜歡的男人,但沒能天長地久。換你,你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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