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打架

“你說這回是要接你大兒子去城裏讀書？”

“他十歲了，城裏讀書環境要好一些，再說嬌嬌也要上小學了，他還能帶帶妹妹。”

丁婆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繼續拿過簸箕裏的針線縫了起來，隔了好一會兒，才道：

“以前就跟你說過，雖說一般父母都是跟着老大，不過你們城裏我住不慣也住不下，鄉下屋子還算寬敞，以後我就跟着老二了。不過，你得給養老錢，就維持原樣還是五塊錢，逢年過節該孝敬的比照原樣。現在我跟你爹還能掙工分，以後等我們幹不了活了再商量。”

“是，都聽娘的。”

丁振華點了點頭，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出錢也是應該的。他反而覺得五塊錢有些少，不過既然是他娘做的決定，他聽從就是了。

周雲梅雖然在廚房裏忙活，但院子裏兩人說的話她也都聽在了耳朵裏，見婆婆并沒有多要錢，她也是松了口氣。接大兒子去城裏，以後他們家的生活開銷又要增加不少呢！

……

丁衛紅待在樹上沒有動，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丁振華周雲梅那般寶貝的女兒為什麽一副要哭不哭的醜樣子，可是稚嫩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

看着小姑娘漸漸遠去，丁衛紅從樹上跳了下來。鄉下孩子就沒幾個不會上樹的，他更是個中翹楚，雖然才不過十歲的年紀，爬樹摸魚卻都利落又熟練。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樹葉子，丁衛紅擡眸看了一眼丁瑤離開的方向，轉身往村東頭行去。

丁瑤憑着記憶來到了大隊小學，說是小學其實只有兩間平房，緊挨着大隊部，門前有一小塊空地。此時并沒有人，丁瑤停頓了一下，才邁步走向窗邊。

她知道哥哥在念小學，所以想來看看他，沒曾想丁衛紅并沒有在。教室裏稀稀拉拉地坐着十二三個小孩，看過去一目了然，裏面沒有她想要找的人。

丁瑤才剛出現就被裏面的人發現了，主要是一群小孩兒上課沒兩個是認真的，正東張西望，一下就把丁瑤給瞧見了，頓時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其中有個小姑娘望見丁瑤，面上神情變得有些欣喜，還不等她有動靜，正在講臺上上課的老師也發現了丁瑤的存在，邁步往門邊走來。不過丁瑤并不準備停留，見哥哥沒在教室裏，沖老師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跑走了。

“也不知道哥哥他跑哪裏去了！”

丁瑤無意識地踢着石子，嘴裏有些失望地嘟囔着。突然聽見小石子落進水裏的咚咚聲，擡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跑到村頭的小溪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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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潺潺十分清澈，丁瑤暫時放下心事，選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頭頂上是一棵柳樹，枝條垂下随風飄蕩着。上午這會兒天氣還沒那麽熱，陽光從樹縫間灑在丁瑤的臉上，她一時沖動想要泡一泡腳。

放在過去這是不端莊的行為，不過丁瑤這會兒卻興致勃勃，既然有了想法，那就趕緊脫下自己的小皮鞋和襪子。一雙小腳丫探進溪水裏，冰冰涼涼的非常舒服。

丁瑤微微眯了眯眼，圓潤的腳趾頭還靈活地動了動，眼眸裏是顯而易見的喜悅。能夠獲得新生，令她高興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自己再也不是那雙被纏得變了形的雙足。她可以跑，可以跳，就像她的人生一般，擁有了無法想象的自由與期待。

咚——

正欣賞自己美足的丁瑤突然被濺了一臉水，連今早出門穿的漂亮衣裳也打濕了不少，丁瑤非常生氣鼓着腮幫子望了過去，就見小溪對面站着幾個男孩子，看身高就知道比她大上不少。

“你們沒有看到這裏坐着人嗎？怎麽能亂扔石頭……”

丁瑤赤足站了起來，雖然個子小小，氣勢卻不能輸！

“哈哈……”

“這小丫頭還生氣呢！”

“我們看見了呀，故意的。”

一群半大小子絲毫不見愧疚，反而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的模樣。這小女娃兒一看就不是他們大隊的，穿得還好看，幾個小孩兒想要引起丁瑤的注意，還特意選了個他們能搬起來的最大塊的石頭。

“道歉！”

“你說什麽呢？小娘們兒就是聲音小，聽不見，哈哈……”

其中一個長得十分壯實的小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話，順口就說了出來。

丁瑤臉色一變，圓圓的黑瞳像是要瞪死那個死小孩！

河對面也不知道打哪兒突然沖出一個人，雖然看上去很瘦，但力氣卻很大，瞬間就把小胖子掀倒在地，還騎到了他的身上，不大的拳頭毫不猶豫地揍了上去。

小胖子的同伴這時都驚呆了，等看到沖出來的人是誰時，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本來準備一擁而上的腳步跟釘在地上了一樣。

“哥哥？”

丁瑤這時候也把人認了出來，不過丁衛紅可沒空理她，小胖子力氣也不小，兩人瞬間打作一團。不過明顯丁衛紅占了優勢，即使小胖子比他壯實很多，也比他身量高，但他那股狠勁兒卻是小胖子沒有的。而且揍人的動作還很有章法，一看就是經常打架。

“丁衛紅你居然敢打我，嗚嗚……我要告訴我娘，讓你吃手板子！”

小胖子此時被揍得有些凄慘，瞬間從小混混形象變成一只流着鼻涕的可憐蟲，哭哭啼啼地要找娘。

“打的就是你，看來上回還沒被揍夠！”

丁衛紅卻毫不在意他的威脅，被人告狀也不是頭一回了，被家裏懲罰更是常有的事。但……那又怎樣？他想打就打了，絕對不是為了某個哭鼻子的小姑娘。

“我……我……你別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錯哪兒了？”

“不該調戲小姑娘！”

小胖子哭得一抖一抖的，非常慫地認錯，眼睛裏寫滿了恐懼。聽說調戲女的會被批&鬥，他不會要挨批&鬥吧？不要啊，他只是跟大隊裏那些二流子學了兩句而已！

“不對，你錯在讓我看你不順眼！”

他的認錯卻沒有得到丁衛紅的松手，反而像是惱羞成怒，揍得更狠了三分。而這時，丁瑤終于從不遠處的石板橋繞了過來。

“哥哥。”

耳畔傳來小姑娘嬌軟的聲音，丁衛紅偏頭望去，眼中還帶着幾分兇狠。丁瑤被瞪得腳下一頓，那頭丁衛紅卻已經從小胖子起來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丁瑤一愣，怎麽都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連忙往前追了兩步。不過因為急于過來，她只穿了小皮鞋沒有穿襪子，十分不便又哪裏跑得過大她好幾歲的丁衛紅，轉眼那雖瘦但迅捷的身影就不見了。

這頭被丁衛紅吓住的幾個小子哪裏還敢招惹丁瑤，拉起小胖子也趕緊溜了。丁瑤沒有理會他們，她正因為丁衛紅理都沒理她而感到失落。

……

又在村子裏晃了兩圈還是沒能找到哥哥的丁瑤只好先回了家，她怕自己在外面多待一會兒爸爸就得出來尋她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在村裏上小學的丁燕是跑着回來的。她是丁振華弟弟丁援朝的大女兒，比丁瑤大兩歲。每回堂妹回來，丁燕都非常高興，因為丁瑤有不少好東西，還很大方，稍微哄兩句，總能得到那麽兩樣，足夠她在村裏炫耀了。

等大人們下工回來，丁家就準備吃午飯了。二媳婦宋小翠昨天就帶着兩個小的回了娘家，估計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嬌嬌，快過來坐，要吃飯了。”看着滿桌子的好菜，丁燕早就咽了好幾下口水。

丁瑤一直坐在對着院門的矮凳上，可是直到碗筷都擺好了也沒見丁衛紅回來，大人們都坐上桌準備動筷，她有些着急。

“可是哥哥還沒回來呢？”

“你等他幹什麽，他一向都找不着人影，肚子餓了自然就回來了。”

丁燕伸手去拉丁瑤，言語間對丁衛紅這個堂哥并沒有多禮貌。她跟這個小堂妹關系不錯，因為丁瑤深得大伯大伯母疼愛，但丁衛紅則不然，宋小翠背地裏的念叨，長輩們的态度，讓丁燕小小年紀就對不受寵的大堂哥看不上。

況且她也知道丁瑤并不喜歡自己哥哥，反而更加親近他們這一房，說話就沒怎麽顧忌。但這回丁瑤卻很快皺起了眉頭，看也沒看丁燕一眼，還側身躲過了她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