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城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效果，至少丁衛紅從樹上跳了下來，沒有再次躲開她。

“有人欺負你？”丁衛紅皺着眉，雖然黑但五官依然稚嫩的臉上，有着超越年齡的冷沉，像是根本不會笑。

丁瑤抿着嘴沒有說話，她可沒說自己被人欺負，這都是哥哥自個兒理解的，她不是說謊的小孩啊！

“是誰？丁振華和周雲梅都不管的嗎？”

一再被追問，丁瑤覺得快要扛不住了，為什麽哥哥不像戲文中的俠士一般，二話不說就挽着袖子救美呀！看來還是她以前都把時間用在看醫書上了，這些戲文研究得還不夠深刻！

“……要是還不同意你就躺地上抱着他大腿繼續哭，記得聲音要大啊！”

韓小敏的話突然跳了出來，所以她要去抱哥哥的大腿？這麽沒有儀容的動作……她有心裏障礙啊！

偷偷看了看哥哥，一言不發的樣子明顯是在等她交代前因後果，她哪敢多說，這不是要穿幫嗎？

丁瑤把牙一咬，眼睛一閉，不管不顧就沖到了丁衛紅的懷裏，一雙爪子還揪着他有些寬大的衣服，扯開嗓子就開始哭……

這回可不是之前那般做作的哭法，而是特別大聲的那種嚎，驚天動地的！

“嗚哇……哥哥，你跟我們一起走嘛！媽媽說我馬上就要上小學了，得自己一個人睡。嗚嗚……我每天晚上自己睡一個屋都做惡夢，好吓人！而且還有蜘蛛、蟑螂……”

抱大腿她實在做不出來，改良後的也不知道行不行，但這般撒潑的形象真是生平頭一遭。感受到丁衛紅似乎想把自己推開，丁瑤連忙把他的衣服拽得更緊，還抗拒地搖着腦袋，堅決不讓他把自己推開。

丁衛紅看着粘在自己胸前的小不點，臉上再也不是毫無表情，反而一副像是被雷劈了的樣子。

這是糯糯團團愛笑的丁嬌嬌？他妹妹？

哥哥怎麽還不趕緊答應她呢？韓小敏的法子不管用？是不是要更大聲的哭才行？還是一定得抱大腿？丁瑤內心有些糾結。

“嗝……而且學校裏好多人……都不認識……嗝……我害怕……他們都逼我……”

Advertisement

不知不覺丁瑤哭得越發真心，像是要把上輩子的委屈都哭出來。父親去世後她被人逼迫，眼淚這般軟弱的東西當然不配擁有，沒有人心疼，哭……又有什麽用。到死那口氣都沒發洩出來，如今借着這個機會，她卻漸漸繃不住情緒。

既然都哭得這麽沒形象了，抱大腿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的事情，丁瑤自我安慰好歹是在自己哥哥面前丢臉。正待進行下一個步驟，結果就聽到丁衛紅說了個“好”字。

“欸……”

丁瑤傻傻地擡頭看向他，瞬間雨不下了，雷也不打了。哥哥答應了？不用抱大腿了？

“欸什麽欸！真是傻透頂了。”

小姑娘紅着鼻頭，臉上是縱橫的淚水，也不知道有鼻涕沒，丁衛紅倒也不嫌髒，粗魯地用袖子給她擦了擦。

“哥哥，你答應了嗎？”

剛哭過的杏眸十分明亮，滿是希冀地看着他。

“煩死了！”

丁衛紅心裏微微有些不自在，他讨厭自己剛剛的心軟，不想面對這麽一雙眼，推開丁瑤就又要離開。丁瑤哪裏會放棄，執着地像個跟屁蟲似地追在他身後，一遍一遍地想要肯定自己剛才沒有聽錯。

“你再問，我就不去了！”

噎！丁瑤連忙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能看見剛才兇得不得了的丁衛紅微微上揚的嘴角。

**********

中午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午飯後，丁瑤一家人就準備回城了，只不過來時一家三口，歸家變成了一家四口。丁衛紅的東西不多，全收拾好也就一個包袱，拒絕了小不點的幫忙，自己随手拎着扔上了一旁的板車。

清晨下了一點下雨，土路不是那麽好走，丁振華花錢請了大隊裏有牛車的人家幫忙送一程。離開前丁衛紅出去了一趟，丁瑤有些擔心，怕哥哥會反悔。幸好不過一會兒丁衛紅又拿着個小包袱回來，只說是別人送的餅子。丁振華只看了一眼就沒再注意，反倒是丁瑤好奇地找哥哥要了一張，味道竟意外的好吃。

雖然因為用材沒有上一世丁瑤吃過的上等，但勝在火候掌握到位，吃着口感特別好。

“好吃。”

牛車慢慢行出了村子，丁瑤背靠着周雲梅坐得穩穩當當，滿足地眯了眯眼。那副小模樣像是午後吃飽曬太陽的貓咪，丁衛紅沒見過貓咪，村裏倒是有人養狗卻沒人養貓，但是丁瑤這副模樣意外地令他心情微微放松。

到底是第一次跟着父母踏出村子，要去陌生的城裏，以往村裏人說起城裏都是一副羨慕的樣子。丁衛紅不知道城裏倒底在哪裏，才不過十歲的小孩，最遠也就在後山鬧騰，掏掏鳥蛋什麽的。

牛車雖然沒比走路快多少，但是至少不用費腳力。丁振華早就估算好時間，到了公社沒等多一會兒，搖得咯吱響的汽車就來了。周雲梅先帶着兩個孩子上車，一找到位置坐下就趕緊掏出昨天那大胡子給的樹葉子。

“嬌嬌，來先聞一聞。”

丁瑤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會暈車，便很聽話地接過來自己嗅着，想了想，又從座位上爬起來，把葉子伸到後排丁衛紅面前。

“哥哥，你也聞一聞，萬一暈車，這個可有用了。”

樹葉子的味道并不是很好，丁衛紅皺了皺眉頭，倒也沒有拒絕。不一會兒車裏就坐滿了人，司機也不再多等，發動汽車就返回了縣裏。

丁衛紅對這一切都有些好奇，不論是載了這麽多人的大家夥，還是公社長街上那一排排的房子。但他努力克制住了情緒，只是偏頭看着窗外出神，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提前聞一聞果然更有效，這次丁瑤沒有再暈車，反而因為有哥哥在一起而興奮。不過那片葉子已經徹底焉了，估計不會再有多大作用，丁瑤沒有扔，她準備回家後用書給夾起來。

從鄉下出發得比較早，等他們回到廠子裏時，家屬院并沒有多少人，都還在上班呢！就算沒有工作的也在家裏準備晚飯。沒有碰上八卦的鄰居，丁瑤松了口氣，同丁衛紅一起跟在父母身後回了家，她不想哥哥因為他人的眼光而不自在。

“哥哥，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房間。”

一進門，丁瑤就非常高興地拉着哥哥往屋裏跑，丁衛紅一手拎着包袱，任由她拖着，來到陌生地方的不适感還沒有升起就消散了。

這間屋子雖然沒有鄉下的大，但條件卻好多了，大大的玻璃窗戶使得屋裏十分的明亮。裏面擺了兩張床，都鋪上了床單，只不過一張床有花，明顯是丁瑤睡的。而另一張則是鋪着軍綠色的床單，那是丁振華當年當兵時用過的。

“哥哥，這張床是你的，爸爸前兩天才從廠子裏領回來的呢！祁姨姨給了好大一張布，媽媽說拼上碎布頭能做個簾子，拉在兩張床上間，是不是很好玩？”

丁衛紅沒有說話，看了一眼鋪着軍綠床單的床，走過去放下了包袱。

“還有，還有……這是放衣服的櫃子，哥哥你放上面那一格好不好，那太高了，我得搭個凳子才可以……”

丁瑤卻說得興致勃勃，一點也沒有被他的冷淡吓退。衣櫃最上面那一格是空的，在回鄉下之前丁瑤就給騰了出來。

“不用了，我放床尾。”

他一共就兩套衣服，用不着衣櫃。看了一眼明顯裝着女孩子衣服的下面兩格，覺得丁瑤比他更需要，知道那個空的格子是她專門給自己騰出來的。

但丁瑤卻很執着硬是拉着他把包袱放了進去，她不能接受床上擺着除枕頭被子以外的東西。

“寫字臺左邊的抽屜和櫃子歸我，右邊的歸你，哥哥你的書和本子什麽的都可以放在裏面……”

“我沒有那種東西！”

絮叨的話語頓時一斷，回頭看了一眼丁衛紅滿不在乎的神情，丁瑤記得她哥哥好像已經上小學三年級了，怎麽會沒有書和本子呢？又想到昨天自己去學校找他并沒有找到，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這可真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她不僅得讓丁衛紅發現不了自己并沒有告訴他的那樣慘，還得想辦法把哥哥這不愛學習的态度扭轉過來，簡直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