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年

“嬌嬌、衛紅回來了？趕緊上樓洗手吃飯了。”

周雲梅一邊在陽臺上刷洗着鍋子，一邊往下張望，總算看到一雙兒女從拐角處出現，立即沖他們揮了揮手。丁瑤也笑着回應她，丁鴻只是擡頭望了一眼并不作聲，幸好周雲梅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并不計較。

“爸爸，你出差回來了？”幾步沖上樓，丁瑤先在陽臺把手洗了，轉身進門正好看見坐在那兒的丁振華，立即笑了。

“上午就回來了，嬌嬌過來坐下吃飯。”丁振華招呼女兒道。

“哇，哪裏來的罐頭啊？”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美食，丁瑤不由高興地歡呼，趕緊走過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喜歡吃就多吃點，這次出去的地方有些遠，那邊剛好生産這個，知道你喜歡就多買了些，比咱們這邊可便宜多了。爸爸還給你們帶了衣服，一會兒吃完飯你和你哥哥去試試看。”

最重要的是都沒怎麽要票，現在上頭的政策寬松了不少。

“好啊！”

丁瑤滿含期待地點頭，她不懂什麽政策，但自從去年恢複高考以後，街上能買的東西都漸漸多了起來。爸爸這次去外地聽說是采購什麽新設備，那邊一定很發達吧？買的衣服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好看顏色更鮮豔的。

等丁衛紅從卧室放下書包出來，收拾好廚房的周雲梅也一起坐上桌後，一家人這才開始動筷。

“明天總算要搬家了，之前一個勁兒高興，這會兒倒是……”周雲梅環顧了一下屋子，每個角落都是她親手打理的，無比的熟悉，咽下嘴裏的飯菜才又道，“有些舍不得，這個房子住了這麽些年有感情啊！”

“要不你還住這兒？”丁振華故意取笑她，兩個小的只顧埋頭吃飯。

“一邊兒去，有你什麽事兒，我這不是感嘆一下嘛！”

肯定更想住新房啊，打從開始打地基她就盼着，隔幾日總要去看一回。周雲梅斜睨了自家男人一眼，等房子終于修好了，家屬院這邊好多人都去看了，哪怕是房子還光禿禿的啥也沒有。

上個月房子按工齡按人口……終于分好了，結果搬家之前丁振華又出差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來，還不趕緊搬，老趙他們新房都住了有一星期了。

“那新房子就是好，不僅有廚房還有廁所，再也不用跟別人擠了，而且前後兩個大陽臺都是我們自己的，晾曬衣服真是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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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們廠子裏修的家屬樓在整個縣城都是首屈一指的，還有不少人跑來參觀學習呢！

聽着周雲梅的描繪丁瑤也很開心，她其實也早就去看過了。雖然曾經住過更大的房子，但那早已是過去，何況這回有獨立的廁所。在這一世丁瑤最不能接受的除了洗澡堂就是公共廁所，這回終于不用再忍受了。

“知道我們對門住的是誰嗎？”

大家都是多年的同事鄰居，誰家搬過去後住哪兒早就一清二楚，只有他們家對門的一直沒有消息。周雲梅好奇地問着丁振華，擔心是個不好相處的，以後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該多難熬啊！

“聽說是上面安排過來的。”丁振華搖了搖頭，他還問過老趙，結果連他也不知道。

“也是轉業的軍人嗎？”

“不清楚，反正還沒有來廠裏報道的。”

兩人說了兩句也就把這事擱到了一邊，一家人又興致勃勃地讨論新家，顯然新房子的事情更加重要，也更加令人高興。

……

吃完飯，丁瑤回房做作業，看着揚長而去的哥哥，丁瑤嫉妒得無以複加。

“憑什麽他就能出去玩啊！”丁瑤把下巴杵在寫字臺上，嘟着嘴把主意打到了丁鴻放在一旁的本子上，拿着鉛筆美滋滋地塗塗沫沫一翻，合上本子暢快又得意地笑了。

她哥成績可好了，回家很少見他做作業，本來還以為是他偷懶，沒想到有一回問他才知道。

“……作業？那麽簡單的東西還用帶回家做！”

“……看書複習？一遍就能掌握的東西為什麽還要複習！”

“……你問我學習方法？翻翻書聽聽課不就行了！”

丁鴻聳了聳肩，表示實在不能理解她們這些凡夫俗子的困難，那副欠揍的模樣，丁瑤現在都記得。

“唉……”

嘆了口氣，丁瑤扯了扯垂在一旁的布簾子，眼神掃了過去，看到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拼接處，不由笑了。

那回周雲梅發現女兒竟然去動了縫紉機，破天荒地斥責了一句，随後又趕緊拉過她的手擔心又焦急上下翻看有沒有受傷。後來還是抵不住丁瑤的請求，又細細地教了她一遍使用縫紉機的方法。

布簾子最終成形，再然後……這幾年丁家縫縫補補的事就都交給了丁瑤，甚至她還小露一手給周雲梅繡了個手帕，因為怕漏陷兒她鄉得特別簡單，但還是被媽媽給細心收藏起來。幾年下來，丁瑤在家屬院衆位婆婆媽媽心裏的印象，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

誰說丁家閨女遲早被養廢？明明就能幹得很嘛！周雲梅時時刻刻都在秀女兒，令旁人又氣又羨慕。但有兩個人待遇是不一樣的，自然就是祁秀珍與趙紅旗媳婦兒袁美娟，兩人也得到了丁瑤繡的手帕一塊，當寶一樣的收着呢！

不過更多的丁瑤就沒做了，一來這個時代對她會的一些東西很排斥，二來她不是她哥，還是得踏踏實實學習！

其實丁瑤的成績其實也很好，但是上初中以後多了課程，她發現自己對數理化實在沒天賦，明明付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成效卻甚微。

**********

第二天，丁家一早就開始搬家，這樣的事情不論是丁振華兩口子還是丁鴻都是不讓丁瑤插手的。

“你抱着自個兒那布娃娃就成。”

丁鴻指了指丁瑤床上的娃娃，那是丁瑤親手做的，每一針每一線都非常認真，娃娃做得很好看，五官隐約有些她上一世的樣子，不過為了緊貼時代，她給娃娃縫了一身綠軍裝，用的自然是丁振華當年的軍裝。

發現大兒子衣服太少之後，周雲梅就想給兒子準備新衣服，但布票不是那麽好弄到的，便翻出了丁振華的軍裝，準備先給他改一改。

當然最後是由丁瑤親手給哥哥改的，六年前的丁鴻無論是身高還是胖瘦都與丁振華相距甚遠，因此衣服改得合身後，還剩下不少碎布塊。丁瑤收到一起，拼拼湊湊給布娃娃做了套衣服。

搬家這事沒有丁瑤的用伍之處，站那兒還被哥哥嫌棄妨礙到他了，丁瑤只得抱着自己的娃娃下樓。

晃啊晃的就來到了新家屬院這邊，這邊不僅房子修得好，連外面的路都是用水泥鋪過的，而且還有路燈。最令人驚訝的是還修了一個籃球場，已經有不少小孩把曾經的玩樂聖地給忘了，都喜歡來這邊。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地面太硬，如果摔跤可要凄慘多了。

“……你一個新來的，嚣張什麽！知不知道咱們收音機廠打遍縣裏無敵手，管你從哪裏來的，到了這兒都得給我叫哥！”

聽到動靜，丁瑤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一群半大小子圍着一個少年，因為背對着看不見那人的長相，不過這一群人她倒是都認識。而且莫名覺得這場景怎麽這麽熟悉？

那少年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衣服有些舊，但卻洗得很幹淨。此時正看着他對面說話的郭家小子，郭衛星手裏拿着個木牌，也不知道是什麽但顯然應該是那少年的。

“這東西很重要？給你郭哥說幾句好話，我再考慮考慮是不是要還給你？”

這郭衛星當年似乎也因為丁鴻是新來的就想去欺負吧？結果被揍得第二天就改口叫哥，沒骨氣的樣子被一群人笑了好久。不過此時他倒是拽得不得了，不知道打哪裏來弄來的一身花襯衫真是……難看到辣眼！

看來也真是死性不改，丁瑤抱着布娃娃站在一旁看戲，不知道這位新來的少年有沒有她哥哥那般能打？

“就你？”

少年嗤笑一聲，大約正處在變聲期，嗓音并不是很好聽。只見他往前走了一步，在一群人都沒反應過來時木牌就被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