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反省

丁偉、丁軍年少無知時還能同父母一般對這位大堂哥不好, 但如今卻有些害怕, 大約是長大後知道越多丁鴻過去的豐功偉績，就越是不敢招惹。倒是丁瑤總是笑得甜甜的, 他們會覺得親近, 而且爸媽都說丁瑤有好東西，就總喜歡住她身邊湊。

只不過丁瑤不怎麽理會他們，只看着丁燕，猜測她到底有什麽事想跟她講，畢竟她都特意跟了出來。

“嬌嬌, 城裏是不是很好？”丁燕的語氣滿是羨慕。

丁瑤點了點頭, 雖然她其實并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不過大家倒是都覺得城裏好。丁燕笑了笑，轉頭讓兩個弟弟去院子另一邊玩, 自己則湊到了丁瑤身邊。

“城裏一定很漂亮吧, 還有很多吃的，鄉下人都想去城裏，我爸我媽也不例外！”丁燕的表情看得出她也很向往, “丁偉和丁軍明年就要上初中了, 都說城裏的學校更好……”

說到這裏，丁燕停頓了一下。丁瑤明白了她的意思，覺得有些好笑, 她二嬸這是還沒放棄呢？

“我媽他們希望他倆能有出息，也覺得大伯肯定會贊同，畢竟是家裏的男丁, 他們有出息也能幫扶大伯。”

丁瑤輕笑一聲，看了一眼自家哥哥。丁燕說這話的主要對象顯然是他，不過丁鴻哪裏會在意？別說二叔家的孩子，就算是她爸媽再生一個弟弟，估計哥哥也不會有什麽危機感。

“我媽聽說你們家搬了大房子，她就是看上了那麽一間房。”

見丁瑤兄妹倆都只是笑笑卻不說話，丁燕有些着急，她不知道他們是沒聽懂還是真的不在意。

“我們家的房子……與二嬸有何關系？”不得不說宋小翠是越發異想天開了。

“今晚提起讓大伯幫忙把作坊裏的土布銷出去，就是我爸媽的主意。上次大隊開會我爸自己提出能賣出更多的錢，大隊長應下了這事并且交給了我爸去辦。我聽到我爸跟我媽說這事讓大伯去做肯定成，他就能分到錢。還想跟着一起去跑這批布料，然後就有理由住到城裏。”

為了說服說服丁瑤兄妹，看來丁燕絲毫都沒隐瞞，把自己爸媽出賣了個徹底，丁援朝知道會不會很心塞？

看來不管怎麽樣，二叔一家想的就是奔城裏去。先把兒子送進城，然後自己也借着理由住過來，堂而皇之霸占她家屋子，二叔這是想四舍五入等于住到城裏？！

她二叔二嬸還挺有志向的嘛，如果不是一心撲在他們家身上吸血，丁瑤估計還會誇獎一番。

丁瑤笑了笑，她這堂姐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他們兄妹，為何呢？讓她鬧騰着把二叔的算盤被破壞？以為她還是跟小時候一般輕易就被她慫恿去纏着大人無理取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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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她才不操心呢！既然當初媽媽能拒絕宋小翠的無理要求，沒道理如今就會同意。頂多也就是她爸幫忙攬下這事，其實就一批布料，還是能消化的。畢竟城裏人也不是人人都舍得花大價錢買漂亮的布，耐穿的土布也有市場。

只不過二叔的打算肯定成不了，大隊作坊靠銷出一批布料，可做不到在縣城裏設個銷售點、辦事處之類的。明天她爸去跟大隊長一打聽就知道二叔的計劃對于現階段的小作坊來說，根本沒意義。

“走了，進屋。”

丁瑤擡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哥哥，估摸着裏面應該談完了，搞不好氣氛還不怎麽好，是時候讓小孩子去鬧騰一下，活躍氣氛。

“大人們的事他們自己操心就好啦，外面好黑哦，丁偉、丁軍我們去裏面玩吧！”

丁瑤覺得自己把角色扮演得挺到位的。兩兄妹對丁燕的打算很清楚，大約是那種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別人得到的心态吧！因為她知道就算家裏能有人進城，也絕不可能是她。丁燕才十四歲吧，這心思也挺多了，丁瑤不承認自己心思更多，她這是智慧！

兩天後丁瑤一家啓程回縣城，丁振華這兩天果然對大隊作坊做了了解，也與大隊長細細地談了一番，他對作坊的布料是不抱什麽希望的。不論從面料還是款式都不占優，更何況城裏有紡織廠批量生産出來的布匹，那可是機械化的，大隊作坊無論怎麽看都沒有競争力，他也沒有隐瞞，一五一十把事情都給大隊長講清楚了。

他唯一能承諾的就是幫忙售出一批貨，其實這并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大隊作坊的産量，就連紅星公社周邊大隊的需求還顧不過來呢。

**********

三天的時間并不長，除了廠子裏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換了內容，并沒有太大的改變。令丁瑤高興的是，這天早上她又遇見了白澤，并且一起去了學校。

心情頗好的丁瑤同白澤前後進了教室，看到劉倩已經坐在位置上，便開心地沖她打招呼。

“倩倩早上好呀！”

不過劉倩卻沒有同以往一樣開心地拉着她講自己又發現了什麽八卦。

“怎麽了這是？除了考試還沒見過你這般模樣，活像是一顆脫了水的小白菜。”

丁瑤拉了拉她的長辮子，很是好奇。

“別提了，你先坐下我再給你講。”

等丁瑤坐到位置上，劉倩才把她拉近了一些，兩人把頭湊到一起，劉倩小聲地把周末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咱們班上回月考排在你後面的段宥軍家裏出事了。”

“什麽？”丁瑤杏眼都不由瞪得更大了，段宥軍她很熟悉，小學六年也都在一個班，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好，與同齡的其他男生不同，他沒那麽調皮，一向都是學習認真的好學生，雖然因為丁瑤總霸占第一而一直屈居第二。

聽說父親是運輸隊的司機，一年有一大半的時候都不在家，媽媽身體不是很好，但因為爸爸有份穩定的收入，家裏也還算好過。

“他爸爸出事了，好像在外地醫院，他和他媽媽都趕過去了。”

丁瑤擡頭看了看，段宥軍果然沒有在座位上，往常勤奮的他都是第一個到教室。

“嚴重嗎？到底出了什麽事？”

在外地醫院？難不成是在路上出了事故？車禍？

“具體是什麽事大家都還不清楚，但是應該挺嚴重的，有人說他爸爸被人砍了好幾刀，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确定了……”

丁瑤皺了皺眉，出門在外有些意外總是難以預料，但發生在身邊同學的身上，就特別讓人覺得驚訝與不信。

上課鈴聲響起，老師已經踏進了教室，丁瑤只得收拾好心情，認真聽課。

放學後丁瑤本來準備向其他同學再具體問問情況，看看有沒有誰了解得更清楚。轉頭發現白澤居然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看那樣子竟然是在等她！

“白澤，你在等我嗎？”感覺這種體驗特別新奇。

“丁鴻有事，讓我把你送到杜大夫那兒。”白澤似乎沒發現丁瑤的心理波動，無比平靜地道。

“哇，可真難得你一次說了這麽多個字！”

感覺自己特榮幸，她這段時間的微笑攻略有成效了？！丁瑤笑得牙都露出來了。白澤卻沒什麽反應，轉身就往教室外走。

“喂，等等我呀！”丁瑤連忙抓起背包，向他追去，一邊回頭沖劉倩喊，“有最新消息明天告訴我。”

看到劉倩點了頭，丁瑤這才飛快地沖出了教室，就這麽一會兒時間，白澤就消失在門外了。

“你等等我呀！我還沒問你，怎麽會認識我老師啊？”

丁瑤一把抓住白澤背後的衣服，耍賴似地往後拽，強迫他慢下腳步。

“放手。”

白澤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丁瑤一不留神就松了手。她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正懊惱着，卻發現白澤停下了腳步。

“杜大夫來給我叔叔把過脈。”

“哦。”

剛被呵斥，丁瑤是真沒抱希望他居然會回答自己，只傻傻地看着他。原來杜仲居然去看了白寧浦嗎？難怪白澤提起老師态度挺溫和的。

不過，最奇怪的應該是她剛忽略的一件事——他同哥哥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好了？哥哥居然會拜托白澤送她去杜仲家？更奇怪的是白澤居然還答應了？

這算什麽？她這邊還籌謀着跟白澤搞好關系，卻原來正主自己已經有交情了嗎？

她哥真的是有好多事都瞞着她呀！而且她還完全猜不到他在幹什麽！

丁瑤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兇，像只想咬人又害怕的小奶狗，白澤看了她一眼，默默想到。

“白澤，你知道我們班的段宥軍家裏出事了嗎？真是沒想到，怎麽就突然發生在自己身邊。唉……也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什麽樣的心情，希望他爸爸沒事。聽說段宥軍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以前爸爸經常不在家，他都很懂事的會照顧媽媽，做飯、買菜、做家務……能做的他都攬到自己肩上。真是太不容易了！”

丁瑤絮絮叨叨地發表感嘆，白澤卻沒說話，面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你怎麽不說話？”丁瑤擡眼望着他，杏眸中有一絲好奇。

“說什麽？”

“說……就說說看法呀？”

“這種事沒什麽好說的。”白澤垂眸低語道。

“欸……別這麽冷淡嘛，好歹同學一場。聽說學校裏會組織大家去幫助他，還會捐錢什麽的。”雖然學生們都沒什麽錢，估計就是讓大家回去找父母捐一點。“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

丁瑤不是很高興地嘟了嘟嘴，知道他性格如此，但是這種時候還這麽冷淡真是有些傷人。

“你別總是誰都不願意接觸的樣子，弄得大家都很怕你。稍微柔軟一些也挺好的嘛！難道你不希望能跟大家玩在一塊兒嗎？”

“我不需要。”

“你這人……說不通。”

丁瑤沒好氣的嘟嘴，今天白澤意外的好說話，她本來準備小心翼翼細心呵護這份難得。可大約正是如此，她對他卻有了更多的要求。

正好已經到了杜仲家門外，丁瑤氣鼓鼓地就進了門，白澤則是在那兒站了很久。

丁瑤有些生氣他能感覺得到，不過他依然不願意多說。親人的離開他經歷了太多回，那種孤寂難受別人幫不了，自己堅強的面對一切才能不被任何人打倒。至少段宥軍還有家人在，有人能讓自己去照顧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所以，當叔叔出現在他面前時，孤身一人的少年白澤仿佛生活重新有了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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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瑤照例在杜仲的教導下學習了一個小時，離開之前問起了白寧浦的身體。杜仲告訴她除非先祖書中的藥草現世，否則沒有辦法可以醫治。對老師的判斷丁瑤是相信的，也因此有了些信心。

杜老先生種的那些藥草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熟悉更了解，之前她是打算借着回老家這一趟把畫好的藥草交給杜仲，可是後來又覺得這樣的做法不太妥當。

老師如今細看過白寧浦的身體，推斷出有兩種藥搭配寧神草使用應該可以治療白寧浦的傷，丁瑤記在了心裏。一次性拿出兩種奇妙無比的藥草，這太過令人懷疑，最重要的是丁瑤現在還沒辦法畫出來。她準備這段時間把每天的三次機會都用來畫這兩種藥草，等成功後再考慮後面的事情。

因為沒有丁鴻來提醒，等丁瑤從小院子裏出來時，時間遠遠不止一個小時。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站在樹下的少年——

“白澤，你還沒回去？”丁瑤立即跑了過去仰頭看他，心裏有些高興。

“等你。”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白澤的話很簡潔，但意思清楚明了。

“我哥太誇張了，這段路我再熟悉不過，哪裏可能還會迷路，要真是路癡得這般誇張，那我豈不是在廠裏都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且也太麻煩你了。”

就他這般冷淡的性格，怕不是早就不耐煩了。

“沒事。”

他沒有覺得麻煩，也并不煩躁，隐約聽到從院子裏傳出來的聲音，他能辨認出她的。

“那……我們回去吧，還有，之前……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