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秘密

看來丁秀英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而是在繼續堅持。丁瑤已經猜到那個賣了布料給自己的人就是丁秀英。之前還想問問祁秀珍布料能不能弄來更多些, 如今這個情況，單靠丁秀英肯定是不夠的。

“雖然我沒看到, 但是王嬸兒和你都覺得不錯, 那應該可以。不過一個人的力量終究不足。”

丁瑤點了點頭，哥哥說了跟她所想一樣的話，先不提量産的問題，哪怕是她跟祁秀珍的生意上了軌道後所需要的布料，丁秀英都是沒辦法滿足的。不過她能有這樣的想法, 證明眼光真的很不錯, 丁瑤心裏隐隐有個想法。

“唉, 那就再商量吧！”王鐵柱被兄妹倆的話給打擊了。

“別想太多，機會多的是。”丁鴻拍了拍他的肩, 想到自己最近正在幹的事, 确實需要人手。他與趙華東還是小了些，總是有人不信任，需要一個頂在前頭的, 王鐵柱再合适不過。“過段時間等你有空來廠裏找我。”

“行啊！”王鐵柱問都沒問丁鴻有什麽事, 直接就應下了。

丁瑤好奇地看了哥哥一眼，心裏猜測着他找王鐵柱有什麽事。最近哥哥總是不見人影，興許他并不像她此前想的一樣, 而是真的有事，就是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麽！

而且哥哥居然不告訴自己，轉而又想到自己也有秘密。

哼！她也不要告訴他！

“嬌嬌怎麽了？”

見丁瑤高擡着下巴轉身走了, 王鐵柱茫然地看向丁鴻，小女生的心思也太難猜了吧！上一刻還在說正事，突然就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了？

“估計又是在心裏編了一出大戲吧，別理她。”

以丁鴻對自家妹的了解，一看她那副模樣，就知道她在跟他鬧別扭。

**********

“這酒席辦得可真好啊！”

“就是就是，瞧瞧這些硬菜分量都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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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也不錯啊！”

“喏，都是他們家大兒媳婦在掌勺。”

“聽說雲梅是在收音機廠的食堂上班，難怪這飯菜越做越好吃。哪像我們家兒媳婦，做的那叫菜？”

“哎喲喂，你做的怕還不如你家兒媳婦吧？哈哈……”

“我那是舍不得放油，要是用料齊全，比這酒席也差不到哪裏去了！”

“哈哈……你這婆娘剛還誇人家做的飯菜好吃，手藝好呢！”

……

聽到鄉鄰親戚們的誇贊，丁婆子難免有些得意。不過來的人比預想的多，尤其是看到其中一桌時，臉色差點就黑了。那副樣子像是要跟人吵一架似的，周雲梅趕緊讓丁振華把老娘給拉進了屋。

“娘，你幹啥！”都快沖到人家面前去了。

“那個羅老婆子實在是過分？把全家老小都帶來了，就她那一家子一個桌子都不夠坐，還把孫子支使到其他桌上去，吃相不要太難看！”

丁婆子這個人雖說不是個多和善的人，但為人也不尖刻，跟大隊裏其他的老婆子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高興時也能幹出挽着袖子跟人對罵這種事。但通常也不會跟人黑臉，唯一跟她不對付的就是羅老婆子，兩人一般大，以前是同村，後來又都嫁到了丁家大隊。

兩家男人馬馬虎虎一算還是親戚，這就造成了兩人不想見，但總在不同的場合碰頭。就比如今天，因為丁紹宗過生日，同村同姓的幾乎都到齊了，見到羅老婆子也很正常。只是丁婆子沒想到她臉皮那般厚，別人家後輩孩子多頂多也就帶一兩個，她倒好，兒子媳婦孫子十好幾口人全來了。

預計的七桌都坐滿了，原本還留了一桌給自家和幫忙的人，沒辦法只得把菜都端了出來，這下子可急死她了。

“娘，今天是咱們家的喜事，既然請了人家，怎麽着都得樂樂呵呵的，有問題咱們就去解決，你別生氣。”

唯一能讓丁婆子在羅老婆子面前洋洋得意的事情就是大兒子有出息，因此丁振華的話她還是能聽得進去。只是心裏終究不舒服，連帶着都不想出門去聽人誇她家日子紅火了。

丁振華又安慰了兩句，趕緊出門去找周雲梅商量怎麽把這事應付過去。自家人還好說，但請了別人來幫忙，不能讓人家忙完還沒口飯吃。

“我剛才就看着人多，怕後頭菜不夠，做好的紅燒肉給勻了一碗出來。另外你去我們屋裏的背簍裏找一找，回來之前興國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兩只鴨子，做了醬香鴨分了我們家一只，我給用油紙包着的，想着拿回來跟爹娘一起嘗嘗。你仔細翻一翻，我用了塊毛巾蓋着的。”

周雲梅微微一思索，心裏就有了主意。

“媳婦……”

“幹嘛突然這種語氣，趕緊去找出來，別杵在這兒了！一會兒我再去地裏摘點菜，應該勉強夠看了。”

丁振華有些無言，難得他有些感動自家媳婦的周道，結果周雲梅總是十分懂得如何破壞氣氛。周雲梅可沒注意到自家男人在想什麽，她只慶幸還好是在鄉下，要是在廠子裏臨時要買菜還真不知道去哪兒弄來。

“上午我跟鐵柱在河裏摸了兩條魚，我讓他去拿來先用。”

而且因為要在丁家吃酒，那條魚才能存活到現在，否則早就被烤來吃了。丁鴻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并給出解決的辦法，顯然聽到了父母的對話。

“我不是跟你講過不能去上面水比較深的地方嗎？”

看到兒子丁振華眉頭一皺，知道他又到處亂跑，總喜歡仗着膽大水性好往水裏鑽，就有些生氣，想到去年他還跟着別人去了水庫，語氣就不是很好。。

周雲梅卻一把将丁振華推開，笑道：“好了好了，丁振華你趕緊去找東西去，我還得去地裏，忙着呢！衛紅做得挺好的，媽媽得誇誇你，再加一個蒸魚，解決了我們當前的麻煩。”

“你……”

“你什麽你，這會兒先別說兒子了。”把丁振華轟出了廚房，周雲梅看向丁鴻嘆了口氣，“知道你主意大，不過你爸說得也對，別總覺得自己會水下河沒事。雖然這附近你都熟悉，但是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

“是。”丁鴻沒有反駁。

**********

“今天的酒席多虧了雲梅，有她的安排最後才沒出岔子。”

晚上的時候，丁婆子重點誇獎了大兒媳婦。

“大家一起齊心攜力才能把爹的壽席辦好，今天不少人都誇娘你大方呢，肉菜都很實在。”

周雲梅并不居功，這樣的場面她應付自如，現在的她可不是前些年在鄉下跟妯娌争針頭線腦的她了。作為一名堂堂的工人階級，她覺得自己的思想覺悟必須得跟上。

“呵呵……都是些親戚鄰居，大家能來也是看得起咱們家。畢竟都知道咱們家日子好過，總不能太小氣。另外今晚一家人坐一起還有個事要說，老大你也知道咱們大隊有個作坊，以前都是做些小東西，今年咱們織了些粗布，雖然不愁賣不出去……”

“但太便宜了。”

宋小翠突然在旁邊插嘴，被丁婆子一個眼神瞪回了位置上。

“老大，你有沒有門路，想想辦法？”

“這對咱們大隊是好事，到過年時大家也能多分點錢。”丁紹宗作為大家長也發言了。

丁瑤與哥哥對視一眼，他爸确實能找到人把布料銷出去，但是如果都是那種粗布，在城裏是沒有市場的。發現旁邊二叔兩口子神情都很激動，丁瑤猜測丁婆子提出這事估計是他倆的想法，畢竟丁婆子自己應該想不到這些。

看來除了他們家四個，其他人都達成共識了嗎？

不過這場合沒有晚輩插嘴的餘地，丁瑤也不想多說，估計是二叔兩口子看着他們家過得好，自己卻在鄉下不甘心吧。如果他真有什麽要求總會提出來的，不合理的也輪不到丁瑤來拒絕，周雲梅又不是個軟性子的人。

丁瑤給哥哥一個眼神，兩兄妹悄悄地溜了出去。院子裏有些黑漆漆的，聽到耳邊蚊子的嗡嗡聲，丁瑤直跳腳，“天氣都涼了，怎麽還有蚊子呀！”

“你把他們喂飽了自然就飛走了。”

“哥，你是不是我親哥呀！”

“這你得問媽。”

“哼哼！”大約是終于覺得這話題無聊，丁瑤湊到丁紅面前，“哥，我們交換秘密好不好？”

一看到丁瑤臉上那笑得甜滋滋的樣子，丁鴻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

“想問我最近在做什麽？”

“嗯嗯嗯。”丁瑤拼命點頭。

“不告訴你。”

“……哥！”這個哥哥真是太壞了，知道她好奇心重，還故意逗她，“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呀！”

“我知道。”

“我……啥？”丁瑤一臉懵，不敢置信地看着丁鴻，“你怎麽可能會知道？”

“祁姨幫你不少吧。”

當他看到班裏一些女生用的小包和花飾時，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家妹子的手筆。再稍微一打聽都說是在百貨大樓裏一個售貨員那兒賣的，他輕易就得出了結論。

“……”一向知道哥哥聰明，但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結果卻早早被看穿，丁瑤覺得心好塞，這是被智力碾壓嗎？

“你們幾個幹什麽？”

突然聽見丁鴻沖自己身後問，丁瑤轉身一看，卻原來是丁燕和雙胞胎弟弟。

“姐姐帶我們來找你們玩。”

丁偉年紀最小，性格也最活潑，聽到大堂哥的問話，立即十分乖巧地回答，絲毫沒有平日的霸道，更沒發現自家大姐尴尬的神情。

“過來呀，躲那邊幹嘛呢！”

丁瑤招了招手，這幾年她因為上學回來得更少了，即使回來也不怎麽願意同丁燕一起玩，對這個堂姐越來越不了解。聽媽媽說丁燕比以前懂事多了，不僅幫着丁婆子做家務，還把兩個弟弟帶得很好。後來丁婆子做主把她送到了公社讀書，成績每回都能考前幾名。

大約如果不是丁瑤和哥哥一路年級第一實在太耀眼，丁燕大概會被更多人誇贊。不過在公社在學校裏很多人都不知道丁家還有一對兄妹，因此對丁燕多是誇贊。她其實更願意待在學校裏，感覺那時候的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在家裏時總是被父母忽略，小時候她感受還不太多，因為一直有丁鴻做對比。後來才發現自己本質上跟以前的丁鴻是一樣的，父母都是更重視別的孩子，爺奶又不太關注晚輩。如果不是丁燕自己争取，大約宋小翠會讓她小學畢業後就待在家裏做家務活以及帶弟弟吧，甚至是去掙工分。

剛恢複記憶時的丁瑤說實話挺不喜歡她的，因為丁燕總是在她面前說丁鴻的壞話。漸漸長大後，兩人少了交集，也不知道是距離的原因，還是丁燕真的有所改變，丁瑤現在能很平靜地面對她。

一句話就是只要不算計她就行！

“我……怕打擾你們。”

丁燕腼腆一笑，似乎想親近又害怕一般。丁鴻看着她皺了皺眉，沒說話，但莫名讓丁燕感到了一絲緊張，想要說的話立即咽了回去。

她害怕丁鴻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眼，表面上她确實表現得像個友愛弟弟的好姐姐，實際上她瘋狂嫉妒他們，也羨慕丁瑤。争強好勝的性格從未改過，但她懂得了隐瞞，想要親近丁瑤，就跟在她奶面前表現良好一樣，她覺得丁瑤對她有用，但是試探幾次丁瑤都表現淡淡的。

“我跟哥哥也不過是在閑聊。”

雖然單純的生活了幾年，但曾經的丁瑤畢竟是撐起過偌大的丁府，一個人對她是好是壞她總能有隐約的感覺，她覺得丁燕其實并不喜歡她。因此即使丁燕表現得很熱情她也親切不起來，遠沒有與韓小敏劉倩在一起自在。

就像白澤，大家都覺得他冷得可怕，但丁瑤卻直覺認定他也有溫暖的一面，從未害怕過他。

唉……三天看不到白澤那張好看的臉，丁瑤幽幽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