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她似乎變了,長高了,也更加漂亮,灰撲撲的作訓服和清一色的短發,也沒能掩蓋住她的天生麗質和靈氣逼人。

她又似乎沒變,依然眉目端寧,雙眼清明剔透,似乎沒有任何時刻會迷茫,也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除了沒有露出暖暖的笑容,一切都如初見那刻的模樣。

封子奇內心波濤洶湧,她怎麽這樣!她怎麽能這樣?

如果不是知道內情,任誰也看不出在她身上發生了那樣的人間慘劇,比自己還慘,封子奇心想。

封子奇不錯眼珠地盯着她看,那雙美麗的眼睛似有所察覺,不着痕跡地從他臉上滑過,但也僅僅是滑過,沒有絲毫的停留。

她忘記自己了!封子奇的心情跌落谷底,剛要憤怒,忽然靈臺一點清明點醒了他——怎麽可能?就算他四年沒回家,單子秀還在,憑他們一模一樣得臉,她怎麽可能認不出!

想到這裏,封子奇的心情就有點複雜,她不會忘記自己是好事,可是一想到她會從別人身上看到自己這張臉,他心裏就說不出的發堵,盡管那人是自己唯一且感情很好的同胞哥哥。

想裝不認識,沒門!今天你可是落到了我的手上!封子奇內心邪惡的一面占了上風,在瘋狂叫嚣,至于那理智的一面需要躲着她之類的渾話,早被抛在了爪哇國。

于是他謀劃一番,驚動了損友王勤,如願單獨見面,見面後又控制不住地故意刁難,引她送來了冰激淩。

江月不肯進他的房間,他又分裂了。

本我在叫嚣:進來吧,進來吧,讓我好好地看看你,我想你了,每天都見還想你,做夢都想單獨和你在一起!

超我在誇獎:好姑娘,單身男人的房間是不能随便進的,其實你今晚壓根就不該來,這個男人色厲內荏,他不會為難你。

中和之下,封子奇選擇作為執行者的自我,接過冰激淩進了屋,只追問了一句“勺子”,讓這個姑娘自行選擇。

江月的選擇讓封子奇瞬間任由本我占了上風。他能感到自己興奮得手都在發抖,并故作鎮靜地落井下石,一邊做出“我不可能拿你怎樣”的姿态,一邊誘使她自己關了門。

關門之後,封子奇明白了什麽叫既甜蜜又痛苦。

橘黃的燈光下,少女美麗得出奇,封子奇甚至不敢看她那雙在自己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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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下移,發現情況更糟糕,少女的嘴唇本來是淡淡的桃紅,卻因為吃着冰激淩被冰成了嫣紅,清豔變成了明豔,楚楚動人變成了勾魂奪魄。

嘗嘗那滋味!嘗嘗那滋味!封子奇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都在渴望,渴望得他全身發疼,年輕的身軀充滿着力量,卻又無能為力。

于是他毫無風度地從少女手裏奪過紙桶,吃掉了半桶他從來不吃的香草味冰激淩,還是快融化掉的。

天知道,他本來根本沒打算帶她見那幾個餓狼一樣的損友,但他擔心再和她單獨在一起真會出事,而天色雖晚,他卻還不想和她分開。

後來,她一句心無芥蒂的“我是他妹妹。”讓他滿身的欲|火和滿心的绮念瞬間消退,而被陸兵追問之下她那些“一個媽”“一個爸”之類的笑談又讓他莫名火大,都是這該死的小子,我踢死他!

當偷雞摸狗喝酒吃肉變成了軍訓時期的常規生活狀态,江月終于體會了一把上頭有人的感覺,對這幾個便宜大哥也奉承得厲害,讓他們整日飄飄然覺得自己身為男人的價值都提升了幾個檔次。

據王勤說,他的緋聞對象已經由小護士階層上升到女醫生階層了;陸兵更是在電話中對正為他挑選相親對象的老媽明令規定了女方的身高學歷和容貌三圍,以及智商的最低值,後來考慮到智商這個東西測試不太容易,就還是以學歷為準。

還是老大有氣魄,一掌一個把他們梗着的脖子推開,嚷道:“瞎得瑟什麽啊,就你們這倆新兵蛋子,再打五年光棍就知道什麽叫母豬賽貂蟬。”

軍訓結束的時候,江月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優秀學員的稱號。不僅由于她各種項目的測試都名列前茅,連內務都是優秀,更由于她在彙報演出時主持人的身份和一曲動人的孔雀舞。

經歷過一場軍訓,很多人不僅統一了服裝,還統一了膚色,只除了少數曬不黑的異類,江月便是其中之一。

生長在江南水鄉,江月有着羊脂白玉般細嫩的肌膚,多日的暴曬也只是為她的皮膚淺淺地鍍上了一層金芒,打上輕薄的粉底就能恢複如初。

她骨架纖細,卻又身材高挑纖濃合度,加上自幼打下的紮實功底,讓這場舞蹈的主角非她莫屬。

靈動的表情,優美的舞姿,舞臺上的江月美得讓人心顫,一曲霓裳舞未終,雷鳴般的掌聲已經幾乎掀翻了禮堂的屋頂,随着那碧綠裙幅的舞動,人們,尤其是男人們的心情,也潮水湧動般久久不能平靜。

那是在軍營的最後一晚,江月拿到了剛出爐的優秀學員證書,聚餐時穿着舞衣挨桌敬酒,再次把現場氣氛推上了高|潮,又出了一把風頭,結果飯都沒能吃上幾口。

好在還有小竈,注意到封子奇早已離場,江月也在敬酒完畢後趕緊回宿舍換衣服,這是最後一次聚會了,也順道告個別。

那幾個人雖然嘴巴損點兒,但對自己還是照顧有加多方遷就的,而且由于口才不如人,即便嘴損,在她這裏也都是挨欺負的份兒,江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只是這天幾人都有些反常,老大還好,除了把肉烤得實在是香之外,就只樂呵呵地誇了江月幾句。

王勤和陸兵則表現得特別聽話,讓喝酒喝酒,讓吃肉吃肉,江月臨時起意讓他們唱歌,那哥倆都還低聲吼了幾嗓子,吼得臉紅脖子粗,然後眼睛亮亮地看着江月,有如等待打賞。

江月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找個話題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封子奇忽然摔了杯子,下一秒鐘,江月被他拉着跑了出去。

那天的夜晚沒有月亮,江月一腳高一腳低地被他拉着走,卻也不敢大聲呼喊,因為這活動畢竟算非法集會,最後一晚被抓,實在是有點不值當。

已經是夏末,風微微帶了絲涼意,吹在臉上其實很舒服,如果不是非得要跑這麽快的話。

好在多年堅持鍛煉加上最近的集中軍訓,讓江月擁有了足夠強大的肺活量,饒是如此,猛跑一陣後也開始喘氣。

沒有燈光的籠罩,加上沒有月光,郊區的夜晚幾乎是漆黑不見五指的,随着學員們的歡笑聲越來越遠,江月心裏有些忐忑,強行讓身體下墜,并試圖甩開拉着她的大手。

手沒能甩開,不過總算不再狂奔了,封子奇也有些氣息不勻,江月搶先開口質問:“幹什麽啊?剛吃飽飯這麽猛跑會得胃下垂的!”

封子奇也不說話,過了片刻似乎喘得更加厲害了一些,江月正腹诽他是不是缺少鍛煉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拉進了懷裏。

二十二歲的封子奇,可以說是男孩,也可以說是男人,他的肩膀厚實,手臂有力,江月被牢牢固定住絲毫動彈不得,手下和身下是隔着衣物都能感覺到的溫熱身體,鼻端萦繞的是健康年輕男子獨有的氣息,江月瞬間紅了臉,心速飙升。

然後再過了片刻,她開始掙紮:“子奇哥哥,你幹什麽呢!”

“我不是你哥!”壓抑的吼聲,随着江月的掙紮愈發低啞,“永遠都不是,還有,你以後不許在公開場合跳舞!”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讓江月發自內心的讨厭,那就是自說自話自以為深情其實無比霸道的那種男人,以于自強為代表。

而這一瞬間,封子奇就給她這種感覺,江月感到血液瞬間湧上自己的大腦,她紅了眼睛,冷了聲音:“既然你不是我哥,那憑什麽管我?”

封子奇松開她一些,他發現江月有些不對勁兒,卻沒有多想,因為他現在很激動,眸子在黑夜裏閃閃發光:“我就是要管你,總之你不許再跳,太…”誘人了,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他不能忍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被別人流着口水YY,甚至還會入夢。

當然,這話他說不出口,江月也沒給他機會說出口。

沉默卻堅持地掰開他固定自己的手臂,江月一聲不吭地扭頭往回走,封子奇有些着急,她還沒答應自己,而且她好像生氣了,這是江月第一次在她面前真的生氣,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封子奇自認沒有錯,便也強硬地堅持,雙臂又攏了上去。

“你憑什麽幹涉我?封子奇,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嗎?”江月覺得她已經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理智不去挑釁他,因為當前的局面對她并不利,體力上她絕非封子奇的對手,可如果不開口,光憑對方的蠻力她也是無法脫身。

封子奇的腦袋“轟”的一下,還是炸了。他憑什麽?!這麽多天的輾轉反側,這麽久的克制隐忍,這麽費盡心機地逗她高興,幾乎放棄一切前嫌恩怨,放棄一切尊嚴地讨好着她,竟然換了她一句“憑什麽”,還有“你很可笑”?!

他是很可笑,封子奇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這麽窩囊過,栽在了一個十八歲的小丫頭手裏!

他想拂袖而去,可腦海裏又都是今晚她在臺上曼妙的身影,那樣的顧盼神飛,那樣的巧笑嫣然。

而那萬衆矚目的女孩,她現在就在自己懷裏,鼻端還能聞到她的身體散發出隐隐的少女幽香,獨特而且醉人,随着她的掙紮和呼吸而變得更加濃郁,她是那麽的動人啊,可是她卻又在對他冷嘲熱諷,并迫不及待地想逃離他。

是啊,憑什麽啊!憑什麽他生平第一次動心,便要被人踐踏進塵埃裏,滿心的怒火無處發洩,滿懷的委屈無人訴說。理智尚且在掙紮,身體的本能已經代他做出決定,他收攏了雙臂,在漆黑的夜裏,準确地吻上了那張讓他心動卻又傷心的小嘴。

很甜,帶一點微微的涼,卻幾乎柔軟進骨子裏,封子奇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蒸騰着,大概是血液沸騰了,感覺火燒火燎的,但他已經無法分清這火的種類,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唯一的涼意靠攏,再靠攏,汲取,再汲取,無盡地紊取,但當獲得了,他卻還不滿足,還想要更多,更多。

江月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有些發懵,等反應過來就失了先機,一退千裏任人攻城掠地。可怕的是她被人強吻,竟然不覺得惡心,也不太難過,但對方持續推進,而她已經退無可退。

手腳酸軟無力,身體已經和他貼得嚴絲合縫,而他的身體變化也讓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對方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稍微退開了一些。

一瞬間湧進兩人之間的涼意,讓江月找回了一絲清明,她趕緊趁機掙紮,想說話,嘴卻嗚嗚地發不出聲音。

沒想到不掙紮則已,一動之下,封子奇忽然激動了起來,然後忽然一個瞬間,那人所有的動作都慢慢停了下來。

這是個什麽情況啊啊啊啊!察覺透過衣服傳來的濕熱感,以及空氣中浮動的淡淡腥昧,江月死的心都有了。

嘴終于得到了自由,不顧舌頭還有些發麻,不顧全身上下都還在顫抖,只為緩和這當前的尴尬,各種話便野馬脫缰般不受控制地跑了出來。

“封子奇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我搭理你是因為你跟子秀哥哥長得像,誰知道本質一點都不像,你是個流氓!”

“你太惡心了,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最後一句話說完,江月便頭也不回地跑開,再也不管天是否黑,路是否對,仿佛後面跟着洪水猛獸。

封子奇則躺在草地上,任由黑暗把他吞沒,任由蚊子開始聚餐。他也動了死的念頭,怎麽會這樣?怎麽就發展到這樣的局面?最重要的是,到了最後,又怎麽會這樣?!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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