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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頭上隐隐作痛,但江月卻恨不得剛才季悅的手再重一些,把她打昏過去算了。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啊,她實在不想去面對!
樹欲靜而風不止,她想做鴕鳥,有人卻不允許,季悅高八度的聲音在公寓房裏回響:“封子奇,我是你姐,你居然不幫我?我叫你過來幹什麽呢?你居然只顧護着那小賤人!”
封子奇略略松開江月,卻仍将她攬在懷裏,嘴唇緊抿,冷冷地看着季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這不能作為你胡亂罵人的理由,第一次我原諒你,下次別再讓我聽到你說類似的話。”
季悅張口結舌,卻狠狠地瞪了江月一眼,接着顧不上理會他們又看向于靜涵,見她已經被于家父子拉到身後護起來,一張臉雖然慘白凄惶,卻也是掩飾不住的年輕嬌豔,想到自己和郭海亮青梅竹馬,戀愛都談了十好幾年,青春早已在不知不覺流逝,忍不住悲從中來。
“季悅姐,其實……”其實于靜涵也不是刻意要做小三的啊,她連那男人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哪裏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呢?
不過季悅到底也是受傷害的一方,江月被她臉上的悲傷和憤怒所感,剛要開口安慰,卻又被季悅惡狠狠地瞪了一下:“你閉嘴!”聲音冰冷憤怒,又夾雜着一股說不出的鄙夷和厭惡。
江月何等敏感剔透,她隐隐察覺季悅對她的态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因絕對不止是她剛剛護了于靜涵一下那麽簡單,于是立刻停止說話,靜靜地觀察着場中的各人。
季悅終于開始面對一切的始作俑者,恨聲道:“郭海亮,我們婚期都訂好了,這就是你所謂的了斷?”
面對這雜亂的場景,郭海亮卻沒有絲毫的難堪,他只是唇邊的笑意減退,依舊潇灑閑适:“我正在解決,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搗亂的話,沒準兒已經了斷了。”
季悅被他無所謂的态度刺激得跳腳:“了斷?她肚子裏有孩子了吧?孩子還在吧?我記得上次那個可沒這麽麻煩,直接打了麻藥推手術室了!”
此言一出,于家三人,還有江月,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們沒想到類似的情形居然不是第一次出現,更沒想到季悅的态度居然是這樣的。
尤其是于靜涵,一張臉白到泛青,手下意識地就撫上了小腹。
一直在暗暗觀察她的季悅自然是注意到了這個動作,當下冷哼一聲:“又一個做着鳳凰夢的烏鴉!”
郭海亮終于皺眉:“季悅,你過分了!”
季悅又開始激動地吼叫:“我過分?你要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我至于這麽過分嗎?郭海亮你給我說清楚,這個婚你到底還要不要結!要是結,你就給我把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都弄幹淨了!”
郭海亮仍是皺眉,淡淡地看了季悅一眼,只這一眼,季悅立刻停止了吼叫,片刻後,她便有要窒息的感覺了,等她回想起來自己剛才說話的內容,她立刻變得有些結巴地道:“海,海亮,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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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海亮卻沒容她說完,淡淡地開口道:“既然你不願意,那婚禮就先緩一緩吧。”
一瞬間,季悅像是被紮破了的氣球似的,剛才的勇猛全都消失不見,她帶些緊張,語氣卻十分柔順地道:“海亮,別開玩笑了!郭伯伯上次來看我家老爺子時,說請柬都印好了,再說伯母不是說急着抱孫子嗎?”
說到孫子,季悅的眼皮抖了抖,不着痕跡地看了于靜涵一眼,後者渾身發冷,下意識地又往哥哥的背後躲了一躲。
“這場婚禮是我們季家和郭家的盛事,兩家的交情超過半個世紀了,雖說現在郭家很多人遷往海外,但根本還在大陸。再說我們從幼兒園就開始的交情,豈是幾個阿貓阿狗說破壞就破壞的?”
季悅對着郭海亮說話,語調溫柔,但話裏話外的威脅和不屑,還是讓于家人險些怒發沖冠。
姜還是老的辣,于自強結合這段時間得到的信息,在聽了兩人的對話,很快想到了所謂的“郭家”和“季家”都是什麽身份,如果還在海外甚至是家鄉的C城他都不怕,可被不孝女兒引至B城,踏在人家的地盤上,他是黑白兩道都混過的人,自然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更何況這“郭”、“季”兩家,遠非一般的地頭蛇可比。
結果于自強一張老臉憋得茄子一般,紫了又青青了又紫,卻始終沒有任何言語動作,連于浩洋也被他拽得緊緊的,于浩洋此刻只想揍人,早已失去語言功能,奈何這麽多年他只顧讀書經商,力氣硬是比不過曾經赤手空拳闖天下的于自強。
至于于靜涵,則更是被季悅的話氣得搖搖欲墜幾欲昏倒。
唯一有能力有動機反對的似乎只有江月了,她沒有忘記剛才季悅的警告,卻也忍不住唇角輕扯,帶着諷刺地道:“既然你們‘夫妻’二人要商量‘婚事’,那麽我們這些外人就先告辭了!”
身處季悅的位置,怎麽着都應該是個讓別人心懷歉意以及給予同情的角色,可她這幾句話一出口,卻讓江月對她的印象急轉直下。
季悅或許本來無錯,可她在感情的蒙蔽下,在權利和金錢的嬌慣下,已經扭曲了最基本的道德觀和是非觀,做出自以為高貴的姿态,其實在真正的智者眼裏,卻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江月沒有刻意隐藏臉上的不屑,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她不覺得于靜涵這事還有什麽和平解決的辦法,繼續糾纏毫無益處。但不管怎樣,于靜涵總算是插足者,及早抽身才是正途,免得越陷越深。
聽了江月的話季悅一愣之下沒能反應過來,郭海亮卻凝視了江月片刻,又看了一眼封子奇,然後微微一笑開口:“也不能說是外人吧。”
他這句話讓季悅的臉色瞬間一變,接着她便看到江月臉上的不屑,再者她是和郭海亮熟到不能再熟的人,又是心之所系,自然能察覺到郭海亮對江月的微妙态度,雖不能作準,女性的直覺已經讓她本能地開始攻擊。
作為自小被嬌寵到大的嬌嬌女,季悅的攻擊是不顧後果毫不留情的。
“季悅,不要胡說八道!”其實在她眼睛通紅張口欲喊的時候,封子奇便發現不對想要阻止,可是來不及了,季悅狀若瘋狂,他又不能真用抹布塞住她的嘴。封子奇急切之下便要拉江月出門:“走,咱們別理他們這群瘋子!”
江月卻并不随着他的力道離開,今晚的事情雖然混亂,她卻從中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她努力掙脫封子奇的手,等着聽季悅要說的話,雖然從她的眼神和表情來看,那絕對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好話。
而且封子奇的表現也太奇怪了,他似乎很着急,近乎抓耳撓腮地着急,江月很輕易地便看出他有事瞞着自己,那件事他非常非常不想讓自己知道。
江月從來不是自欺欺人的性格,無論悲喜,不管好惡,她總要求個弄個清楚明白、幹脆利落。
自父親去世以後,她不覺得這世上還有她無法承受的事。
然而她錯了,下一秒鐘她便發現她錯得離譜!
這件事她真的無法承受。
“你說這個小賤人不是外人?她算什麽東西?連自己親爹是誰都不知道的野種,也配進我們季家的門?我呸!當年她媽……”別的對手抗擊打能力都不夠強,季悅調轉炮口,對準更強大的對手開火。
“季悅!你他媽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揍你!”沒想到季悅爆發的火力如此之猛,封子奇臉色黑如鍋底,幾步沖上前将季悅制住,一手将她雙手反剪,另一只手去捂她的嘴,因此她後面的話并沒能說出口,但饒是如此,也已經夠了。
季悅兀自胡亂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見她無法再開口,封子奇才擡頭對江月道:“這女人瘋了,你先帶着他們回去,我稍後再聯系你!”
江月的臉色有些發木,腰背挺得筆直,一雙純黑的大眼此刻更是黑的深不見底,襯得她皮膚雪白如紙,許久之後她才愣過神來,看了眼那仍糾纏在一處的姐弟倆,還有抱胸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郭浩亮,江月再開口的時候已經神色如常:“既然這樣,那我們幾個就先告辭吧。”
這次再無阻攔,幾人終于出了大門。
一行人都沉默無語,當江月終于脫離了沉思的狀态之後,才發現已經來到樓下,而于家父子三人都在沉默地看着她。
那一瞬間江月有些恍惚,本來今天是要幫于靜涵處理事情,她理應是大家關心和擔憂的對象,怎麽最後形勢急轉直下,自己變成被人用憂心忡忡的目光注視着的人了呢?
江月盡量笑得和暖:“你們住哪裏,酒店嗎?要不要我送你們過去。”
仍是一陣沉默,于浩洋先打破了這種沉默:“小月姐,我和小妹回酒店,你跟我們一起吧。”拉着于靜涵上前一步,自動忽視于自強的存在,于靜涵也趕緊道:“是啊是啊,我們在一起彼此也有個照應。”
江月看着他們兄妹,心頭一暖,鼻頭卻開始泛酸,剛要說話,一直被忽視的于自強卻突然開了口,他眉頭緊鎖,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愈發顯得冷硬,他開口後,更冷的卻是他的聲音:“我從來沒想過要害死江敬,不管他是不是你爹,你都沒必要以報複為目的鼓動我的兒女疏遠我。”
被那句“不管他是不是你爹”刺激得渾身一顫,江月感覺到心頭一陣尖銳的疼痛,想也不想,話便從口中逸了出來:“他當然是我父親!這點無需任何人的質疑。至于你的兒女疏遠你,是我這個八年沒見的人所能挑唆的嗎?人在做天在看,于自強,做了虧心事便不要害怕遭報應!”
見于自強臉上怒意頓現,江月愈發冷笑:“他們的死是和你沒關系,我也相信你絕對不想害死李阿姨,可是你敢說我爸爸和江秀的事跟你沒關系?你使的好手段!先害得我爸身敗名裂,再用李阿姨最受不了的外遇事件刺激她,還讓江秀死纏爛打,連李阿姨原諒我爸的機會都打算不給,想逼着他們離婚,然後你再趁虛而入,我說的對不對?”
江月一發而不可收,上前一步逼問于自強:“耍這麽多手段你如意了嗎?不管你承不承認,他們都因你而死,我恨你一輩子不打緊,你的兒女也不會原諒你間接害死他們的母親!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李冰阿姨和我爸真心相愛,她到死都沒懷疑過我爸,他們生同寝死同穴,她還懷了我爸的孩子,可惜那個男嬰都成型了,卻因你而死,你害死了他們,也害死了我們的弟弟,那是我們三個人共同的弟弟,你覺得我們誰會原諒你?你雖然活着,我卻覺得你很可憐,比他們可憐多了,你這輩子就抱着你的錢和你的極品爹娘過一輩子吧!”
随着聲聲控訴,江月早已淚流滿面,她的聲音原本清脆動聽,此刻聽起來卻說不出的陰森凄涼,帶着一股極強的怨氣,讓站在一旁的于家兄妹都一臉震驚,轉而不知所措。
當年在江月和封家的強勢幹預下,江敬和李冰的後事于家人不曾涉足,因此李冰被害時懷有身孕的事,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包括于自強在內。
被江月近乎詛咒地怒罵,于自強卻眼神呆滞,木頭一般站在那裏,絲毫沒有反應,只有控制不住而顫抖的嘴唇,顯示這還是個能活動的人。
“不會的,不會的,冰冰這輩子只愛我一個,她不可能給那個書呆子生孩子!”許久之後,于自強終于有了反應,他搖着頭喃喃自語,銳利的眼睛瞪着江月:“你個小野種不要胡說八道!”
江月眼睛通紅,那句“小野種”一出,她幾乎失去了理智地沖于自強吼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你和那個郭海亮都是人渣!你們以為自己在外面尋歡作樂,家裏的女人都還會不離不棄地在那裏等着你們嗎?李阿姨溫柔善良,聰明睿智,你以為她會和季悅那個蠢女人一樣犯|賤嗎?其實這麽多年你心裏也不好受吧?衆叛親離的感覺不怎麽樣吧?我告訴你!這都是你活該,活該一輩子不得安生,你最好天天做噩夢,你活着都是多餘,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江月一步步逼近于自強,于自強眼睛紅得幾乎要噴火,想也不想便舉起飯缽般大小的拳頭向江月的頭揮過去,卻奇跡般地看到她在微笑,并且輕輕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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