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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擔憂起來。

李栀栀猶自未覺,她開心極了,水汪汪的丹鳳眼眯成了彎月亮:“謝謝大人!”尚大人既然吃這一套,那她就老老實實做自己好了!

小厮很快熱了酒送了上來,一個個都用素瓷小瓶盛了,在嵌螺钿紫檀托盤中整整齊齊放了兩排,每排三瓶,就連酒盞也精致得很,是六個纏枝蓮紋素瓷小杯,既精致又好看。

玉明上前,把西洋葡萄酒、茉莉酒、燒酒、竹葉青酒、薄荷酒和黃酒各倒了半杯,擺在了李栀栀的面前。

李栀栀看向尚佳:“尚大人不飲酒麽?”

尚佳搖了搖頭。

李栀栀笑眯眯:“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端起酒杯一一品嘗,不過這幾樣酒她都只是嘗了嘗便放下了,并沒有真的痛飲一番。

尚佳見李栀栀飲酒還算有度,便溫和地問她:“最喜歡喝哪一種?”

雖然只是嘗了嘗酒,可是李栀栀的血液已經麻酥酥地加速了流動,她的臉上有點熱,眼睛也老想眯着。

李栀栀垂下眼簾,微笑道:“還是西洋葡萄酒和薄荷酒最好喝。”

尚佳見她的臉白裏透紅,眼睛水汪汪的,臉上也有了血色,不像剛進來時因為寒冷臉色發白,便用極溫柔的聲音引誘道:“有了酒,不如今晚就住在我這裏吧!”他要試試這個小丫頭有沒有警覺性和警惕心。

☆、第 17 章 白日之夢

李栀栀飲了酒後血液流動加快,覺得臉熱熱的,渾身輕飄飄的,可是大腦卻清晰得很。

她起身對着尚佳嬌憨一笑,規規矩矩行禮告辭:“尚大人,家裏只有一個小丫頭守着,我不放心,得趕緊回去。今日謝謝您的招待,我就不打擾了。”

尚佳見她雖然臉色泛紅有些酒意,可是神智清明,還知道提出告辭,而且口齒伶俐,心中居然有一點小小的失望——看來不能把沒有警惕性這一條記入他的小本本裏了!

轉念一想,尚佳心中又有些滿意——這小丫頭還算有點自制力嘛!

他沉吟一下,道:“我讓景秀送你回去。”

李栀栀忙屈膝行禮道謝。

走到臺階下之後,李栀栀剛要離開,便聽得身後傳來尚佳清泠泠的聲音:“你……冷不冷?”(汝寒乎?)

李栀栀:“……”

這語氣也太親熱了些吧?能用這麽關懷的口氣問出這樣內容的話,只有親爹啊!

因為現實太苦,所以李栀栀常在快要熬不過去的時候,在腦子裏做這樣一個白日夢——有朝一日,忽然有人找到她,說她是某富豪被人販子拐走而失散的女兒,從此父女團聚,而她開始了吃香的喝辣的戴漂亮首飾穿美麗衣裙的美好人生……

可她知道這是白日夢,所以只是偶爾意淫一下,現實生活中她還是努力活下去,努力賺錢,讓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

不過李栀栀此人一向不肯放棄一線可能,或者說,她還有些天真。

她醞釀出甜蜜的笑容,轉過身子,仰首打量立在臺階上的尚佳。

尚佳雖然身材高大神情冷峻,可是畢竟年青,細看的話,他那清俊的臉上還帶着一絲稚氣,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

打量一番之後,李栀栀心裏倒是真的有點失望——按照尚佳的年齡,明顯的不可能生下她這麽大的女兒嘛!

她甜蜜地笑了,回答道:“謝大人關懷。我身體好,不覺得冷。”心中卻道:尚大人要是我的親爹,那該多好啊!

尚佳坦然地看着李栀栀,又問了一句:“素日銀子夠花麽?”

李栀栀穿在外面那件深藍比甲已經有些發白發毛,顯見是不知道洗了多少水的舊衣服,她身上的白绫襖也明顯有些寬大,襯得整個人更加瘦小。

她孤零零地立在空蕩蕩的庭院之中,看上去單薄極了。

聞言李栀栀臉上甜蜜的笑瞬間凝滞,仰首凝視着居高臨下的尚佳。

尚佳立在廊下,夕陽金色的餘晖穿過白楊光禿禿的枝杈,在他清俊的臉上印下深深淺淺的影子,他若無其事地看着李栀栀,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

李栀栀的眼睛不由自主有些濕潤了——自從母親去世,好多年沒人用這麽理所當然的口氣問她“素日銀子夠花麽”——雖然她不會開口索要,可是能有人這樣問自己,也是幸福的吧!

她笑着道:“多謝大人!”

用力眨了眨眼睛,李栀栀逼退了差點流出來的淚水,笑盈盈道:“我會養花,可以養活自己!”

尚佳看到了李栀栀眼中瞬間湧上的淚霧,卻沒有說話,靜靜看着李栀栀随着景秀走出了內院的垂花門,消失在鋪着青磚的小徑上。

晚間尚佳出去見客,等他回到內院夜已經深了。

洗罷澡穿着白綢浴衣從浴間出來,尚佳一擡頭便看到了卧室窗前擺着的那盆蘭草。

沉吟片刻之後,他叫了景秀進來,頓了頓方詢問道:“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大都喜歡什麽顏色的衣裙?”

尚佳雖然才十八歲,可是已經混跡官場好幾年,在他眼中,李栀栀當然是個小姑娘了。

小姑娘喜歡什麽顏色,他弄不明白,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景秀悄悄觑了尚佳一眼,見他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什麽,便試探着輕輕道:“禀大人,小女孩子應該喜歡淺粉、淺綠、玫瑰紅、淺紫、玉色這樣的顏色吧……”

尚佳濃秀的眉挑了起來:“若是戴着孝的小女孩子呢?”

景秀:“……”看來,大人是想送衣料給李大姑娘了!

尚佳見景秀如此愚鈍,懶得搭理他,直接吩咐道:“去內院庫房裏看看,若是有上好的白绫,抑或鴉青色、碧藍色這樣的緞子,都拿出來。若有清水好綿,也備下一些。”

他來宛州赴任未久,可是官場往來不絕,庫房裏倒是積了不少東西,只是尚佳向來不理這些,所以都白白地堆在庫房裏蒙塵。

景秀心思靈透,一點都通,此時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便輕輕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一刻鐘之後,景秀指揮着親兵擡了六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的禮盒放在了內院正房的廊下,這才進堂屋請尚佳過目。

尚佳拿了新抄送的邸報懶洋洋歪在錦椅上看,邊看邊思索着朝中最新動向。他正想得入神,懶得起身,便道:“你決定吧。明日送到梧桐巷。”

說着話,他擡起大長腿擱在了前方的紅木茶幾上,眼睛依舊盯着手中的邸報,看都沒看景秀。

景秀輕輕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冬天天黑得早,等李栀栀回到家裏,天已經黑透了。

小櫻接了李栀栀,兩人立在大門口,目送景秀騎着馬押着那頂小轎離開,然後合力關上大門,插上門闩,又在門闩上插上了李栀栀讓鐵匠特制的鐵釺子,待一切妥當,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心中都覺得安閑妥協。

李栀栀有些頭暈目眩,便在堂屋椅子上坐定,閉上眼睛養神。

小櫻去拿了茶瓯子過來,倒了盞溫茶遞給李栀栀,這才問道:“姑娘,守備府請您過去做什麽呢?”

李栀栀接過溫茶一飲而盡,想了想,這才含糊道:“我以前往守備府送過兩盆花......”

她其實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尚大人叫她過去做什麽,總不能說“尚大人請我吃飯”吧?沒人會信的!?

☆、第 18 章 情竅未開

小櫻一個人在家呆了半天,還怪想李栀栀的,接過空茶盞放好之後,她又過來問李栀栀:“姑娘,我這就去做晚飯,您想吃些什麽?”

因為飲了些酒,李栀栀猶自有些頭暈目眩,身子發軟,便道:“我有些想睡,你想吃什麽自己做吧,不必管我。”

小櫻見她是真的想睡,便虛虛扶住李栀栀的手:“姑娘,先等我片刻,我去燒水,水燒好後您洗漱罷再睡,我再用熱水給您裝一個湯婆子,放在腳頭好暖腳。”

李栀栀被小櫻說得頭腦發蒙,一語不發坐在那裏。

小櫻在竈屋裏忙碌,李栀栀默默坐在堂屋裏,頭腦還有些暈暈乎乎:今天先是尚大人态度好到讓人摸不着頭腦,回了家又有小櫻噓寒問暖,難道我的背運從此結束,好運氣就要來了麽?

小櫻手腳麻利地照顧着李栀栀,先侍候她洗漱罷,這才扶她上樓回卧室休息。

李栀栀雖然頭有些眩暈,但是神志清明,自己拿出素白繡花寝衣躲在床後換了,這才鑽進了小櫻鋪設好的被窩躺了下來。

鑽進被窩裏閉上眼睛之後,李栀栀伸腳踢到了腳頭滾熱的湯婆子,這種溫暖幸福的感覺令她簡直要嘆息了,她覺得自己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古代男人都要找個老婆——有人端茶倒水鋪床疊被噓寒問暖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李栀栀願意像個男人一樣努力掙錢,好讓小櫻在家照料家務,遺憾的是小櫻總要長大,總得嫁人,到時候小櫻被人給娶走,家裏只剩下她自己,那可怎麽辦呀?

這樣一想,李栀栀失望地嘆息了一聲,攏緊了被頭。

其實李栀栀有點多慮了,因為她看到了小櫻的心靈美,所以在她眼中小櫻溫柔勤快,心地善良,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可是在不熟悉的人眼中,小櫻生得又黑又胖,頭發焦黃,臉頰上還有一塊青記,實在是個醜丫頭。

小櫻還在忙個不停。

她一邊忙碌着整理床帳一邊唠叨着:“大人們都說小孩子得多睡才能長個子。明日早上姑娘不用起那麽早,只管睡,我起來做早飯。做好了早飯我上來叫姑娘,您再起床也不遲……”

她比李栀栀大一歲,又天生具有濃郁的母性,見李栀栀那麽美麗柔弱嬌小,看上去弱不禁風,心中很是憐惜,就不由自主想要照顧她。

在小櫻的唠叨聲中,李栀栀天旋地轉一般堕入了深沉的無邊睡眠。

第二天早上李栀栀一睜開眼睛,小櫻就備好了熱水侍候她洗漱,洗漱罷兩人又一起吃了早飯。

用罷早飯,小櫻在竈屋裏洗涮了半日出來,發現李栀栀力大無窮地從樓梯下的小屋子裏搬出了一個木箱子,正蹲在那裏從箱子裏找東西。

她解下圍裙,走過去問道:“姑娘,您找什麽呢?要不我來找?”

李栀栀頭也不擡道:“我記得這箱子裏放有一塊毛青布,想找出來給你做件比甲穿。”

毛青布是一種略帶紅色的青布,李栀栀要找的那塊毛青布還是她娘在世時買的。

宋彩蓮進門之後,她娘留下的那些衣服首飾器物用具,好一些的都被宋彩蓮給拿走了;這塊布因為顏色太老道了,宋彩蓮看不上,嫌配不上自己的花容月貌,這才逃脫了被宋彩蓮奪走的命運。

因為這布透着些紅,李栀栀還在孝期,不太合适用來做衣服,做被面尺寸又不夠,這才放了這麽久。

小櫻知道李栀栀也沒有什麽新衣服,卻還想着給自己做比甲,心中感動極了,卻不肯多說,只是默默不語地拿了李栀栀昨晚換下的衣裙去後院井邊洗去了。

洗衣服的時候,小櫻默默地想:大冷的天,即使井水也這麽冰冷刺骨,姑娘的手實在太嬌嫩了,這樣的活計以後都交給我好了!

李栀栀終于找到了那塊毛青布。

開心了片刻之後,她依舊有些發愁:眼看着快要到臘月了,距離過年也不遠了,她和小櫻都得做套新襖裙好過年啊!

她正在發愁的時候,景秀帶着人押了禮物過來了。

李栀栀看看這六擡禮盒,再看看一旁立着的景秀,簡直快要迷惑死了:尚大人這是什麽意思?為何要命人送來這些绫羅綢緞?難道……

想到那種可能,李栀栀簡直有些毛骨悚然了,清澈的丹鳳眼望着景秀,柔嫩嫣紅的唇微不可見地顫了顫:“……景秀小哥,我……我才剛滿十三歲……”

那樣正氣凜然的尚佳若是喜歡她這樣的小女孩,那李栀栀此生唯一的偶像可就坍塌了,以後怕是要得厭男症了!

景秀見她如此,先是覺得好笑,俊秀的臉上浮上了一層淺笑,可是笑容轉瞬即逝——李栀栀看上去楚楚可憐,實在太像猛獸厲爪下瑟瑟發抖的小動物了。

他的心軟成了一汪春水,柔聲撫慰道:“姑娘盡管放心,我們大人沒別的意思。”

景秀和玉明打小侍候尚佳,深知他家大人因為太過于愛惜自己的貞操,把貞操看得太重,不肯輕易托付于人,以至于活活把自己熬成了大號童男子。

這樣一個貞節牌坊式的人物,素日只顧着長個子鬥心眼努力往上爬,怕是連那男女情愛的竅都沒開呢,怎麽可能對一個還沒發育完全的小姑娘有什麽想法?

李栀栀狐疑地盯着景秀的眼睛,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是清澈,而且視線也不閃躲,這才放下心來,虛虛撫了撫胸前,嫣然一笑道:“天啊,差點吓死我了!”

她輕快地屈膝向景秀福了一福,笑盈盈道:“請景秀小哥代為上覆尚大人,多謝大人費心。”

一則不管尚大人出于什麽目的,這禮物她都得收下;再有就是李栀栀憑直覺,覺得尚佳對自己沒有惡意。

☆、第 19 章 風波再起

景秀帶着守備府的親兵離開之後,李栀栀和小櫻看着院中擺着六擡禮盒,面面相觑,半日無語。

不過李栀栀很快恢複了過來。她走過去打開禮盒一一看了,邊看邊笑着道:“這麽多绫羅綢緞,咱們兩個過年可有新衣服穿了,嗯,還有清白潔淨的上好湖綿,你我一人一身棉襖棉褲是足夠的……”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所擁有的不過是自己,有什麽可怕的?

小櫻眼睛看着那些精美雅致的绫羅綢緞,心中實在擔憂極了:“姑娘,這位尚大人……”在宛州城中,文官頂數知府大人了,而武将最大則是守備大人,如果守備尚大人就是看中了姑娘,那可怎麽辦呢?

因為一籌莫展,小櫻簡直快要愁死了。

比起小櫻,正主李栀栀卻很是悠然自得:“小櫻,你不知道,尚大人那人生得很俊,人也傲得很,派頭也很大,官架子也不小,他怎麽可能看上我這小丫頭!”

雖然李栀栀這麽說了,小櫻還是擔憂得很,滿臉愁容站在院子裏,簡直不知道該去做什麽好了。

李栀栀卻是一個樂天派,見小櫻發呆,她便自己樓上樓下接連跑了幾趟,把那六擡禮物都擡進了樓上她的卧室——樓下的房間都不夠大,放不下這六個大禮盒。

待小櫻清醒了過來,李栀栀已經把活全做完了。

在羞愧之餘,小櫻更多的是驚嘆:“我的姑娘啊,你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李栀栀拿着重物上樓下樓跑這麽多趟,卻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她也不嫌冷,卷起衣袖露出皓白如雪的手臂,得意洋洋地向小櫻展示了一番肌肉:“小櫻,我可是小美女大力士!”

小櫻看着她那瘦伶伶的細胳膊:“……”

到了晚間,李栀栀挑選了一塊玄色暗花緞子和一塊淺綠潞綢,約莫這兩塊料子足夠做一套衣裙了,便用綢布包了,和小櫻一起送到了顧家。

顧家待她的恩情,她會一直記得的。

顧大嫂得了這禮物喜出望外,熱情極了。

她家雖然家境小康,并不差錢,可是這兩塊料子的質地很好,色澤花紋也都是上品,實在是讓人不由不喜歡。

因顧二郎也在家溫書,顧大嫂怕李栀栀覺得不方便,便讓顧小玉在樓上卧室招待李栀栀和小櫻。

李栀栀與小櫻跟着顧小玉上了樓,三個女孩子坐在床上閑聊談笑,一時間笑成一團,熱鬧極了。

顧大嫂拿了一副葉子牌并一個楊木攢盒送了上來,笑着招呼道:“我拿了葉子牌,你們三個人玩蟾吊吧!”三個人鬥葉子牌,可不就叫蟾吊?

顧小玉探頭看了看,見她娘送上來的楊木攢盒分成四個格子,裏面分別盛放着杏幹、瓜子、松子和桃仁四樣幹果,便笑着道:“我的娘,說起來我可是占了栀栀的光呢!若不是因為栀栀,您老會這麽大方?”

顧大嫂見女兒調皮,笑着在小玉腦袋上敲了一下:“臭丫頭,就你淘氣!”

又含笑招呼李栀栀和小櫻:“你們玩,我先下去了!”

李栀栀和小櫻在一旁羨慕地看着顧小玉向顧大嫂撒嬌,心中都覺有些缺憾——她們倆的親娘都是早早去了,把她們留給了後娘磋磨,打小受了不少苦難。

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因為家務有了小櫻接手,李栀栀便全身心地投入了她那莳花弄草的大事業。

除了培養出了數量頗多的水仙,她又制作出了銀杏、榴樹、白梅、紅梅、瑞香、合歡、迎春、水杉和羅漢松等盆景。

這日小櫻做好午飯,來到後院暖房叫李栀栀過去用午飯。

一進暖房,她便看到李栀栀搬了張小凳子坐着,正拿了塊細紗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榴樹盆景上面挂的小石榴。

小櫻好奇地在旁邊蹲了下來:“姑娘,您做了這麽多盆景,咱倆這幾日就出去擺攤售賣麽?”

李栀栀搖了搖頭:“再養幾日,然後我挑兩樣好的給守備府的尚大人送去,其餘的養到過年前再賣。”

尚大人待她那麽大方,她也不能小氣,雖然不能回以價值相等之禮,至少也得精心挑選她最喜愛最寶貝的物件奉獻給對方。

另外再過幾日就是臘八了,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家裏剩餘的花木不多了,要靠這幾樣盆景賣錢過年,所以她除了更加琢磨精益求精,還打算再放一段時間,等到快過年時再賣,賣了銀子正好過年……

小櫻不懂李栀栀的用意,只是盲目地崇拜李栀栀,覺得無論她說什麽,都是很有道理滴!

用罷午飯,李栀栀在暖房裏選了半日,在榴樹盆景、瑞香和水杉三樣盆景中難以決斷。

尚大人正當青年,怕是已經成親了,而石榴多子,預示着多子多福,所以榴樹盆景做禮物挺合适。

瑞香又名“睡香”,花香濃烈,被稱為花中祥瑞,似乎也挺合适。

至于水杉盆景,李栀栀只是覺得水杉長成大樹的話筆直高挑正氣凜然,與尚大人給她的感覺挺像的……

這三種盆景李栀栀都覺得好,委實難以決斷。

小櫻見她小孩子一般盯着三個盆景難以抉擇,不由撲哧笑了:“姑娘,您再選一盆,湊成兩對不就行了?”姑娘一向很有決斷,今日怎麽如此猶豫不決?

李栀栀也笑了,她是有點當局者迷了。

她利利索索地又選了一盆紅梅,預備等紅梅的花骨朵一綻放,她便把選好的這四樣盆景送到守備府去。

在李栀栀的忙忙碌碌中,轉眼間臘八就越來越近了。

傳說十二月初八是釋迦牟尼成道之日,因此寺院或者信徒要用果實和糯米熬成粥供佛,這粥就被稱為臘八粥或者佛粥。

到了大周朝,這種風俗更是發展到了極致,不但臘八粥有了很多花樣和品種,而且發展為貧窮富貴,朝野上下,大周全民都隆隆重重過臘八。

李栀栀一想到用糯米、菱米、紅豆、栗子、花生、榛子、松子和紅棗熬成粥,再放上桂花蜜的甜蜜軟糯滋味,就有些垂涎欲滴,因此早早就打算上街買了材料回來好好煮一大鍋臘八粥。

臘月初七一大早,李栀栀正要帶着小櫻出門買糯米、紅棗、菱米和榛子等物,還沒出門,丁先生府上的胡媽媽便帶着一個陌生的媽媽過來了。

原來丁先生的長女丁大姑娘與姜大戶的嫡長女姜大姑娘是閨中好友。姜大姑娘與京中鄭太尉府上庶出的一位公子訂了親,過完年三月份就要進京完婚,家中上下都在為她預備嫁妝。

姜大姑娘在丁大姑娘那裏見了李栀栀送去的盆景,很是喜歡,因此便派了自己的奶娘楊媽媽跟着胡媽媽過來,想在李栀栀這裏尋幾樣精致盆景做嫁妝。

李栀栀一見大生意上門,自然是歡迎得很,笑盈盈迎了兩位媽媽往後院走,中間還忙裏偷閑吩咐小櫻去燒水泡茶。

胡媽媽見她小孩子似的一個人,卻硬裝大人,不由一笑,道:“李大姐兒,泡什麽茶呢!我們都知道你小小年紀當家不容易,就不要客氣啦!”

李栀栀聞言腼腆地笑了。

胡媽媽又笑指着楊媽媽說道:“李大姐兒,這位也不是外人,你後娘現如今是姜府的四娘,這位是姜府大姑娘的奶娘,大家彼此都是親戚!”

李栀栀并沒有順杆子往上爬,只是笑了笑,引着胡媽媽和楊媽媽穿過穿堂進了後院。

姜大姑娘是姜大戶鐘愛的嫡長女,而她是姜大戶小妾宋彩蓮前夫的女兒,雙方不啻雲泥之別,李栀栀一向有自知之明,才不會自取其辱攀親戚呢!

進了李家後院,楊媽媽見後院面積不算很大,可是收拾得幹淨整潔,滿滿當當種植着各種花木,邊邊角角還種着白菜、蒜苗、菠菜和黃心菜等蔬菜。

花木雖多,分布卻頗為合理,柳條如絲女貞凝綠蠟梅飄香,在這寒冷的冬日中,倒是非常雅致。

她笑道:“這院子布置得真不錯,若是到了春夏兩季,應該更好看!”

這後院都是李栀栀一點一點布置起來的,見自己的心血被人誇贊,她簡直是心花怒放,開心地笑了,美麗的丹鳳眼眯成了彎月亮,臉頰上兩粒梨渦時隐時現,甜美之極。

楊媽媽見她笑得這樣好看,不由在心底一聲嘆息:唉,一個孤女,小小年紀便這樣齊整,又這樣心靈手巧……

只可惜不會投胎。

楊媽媽悄悄打量着李栀栀,見她肌膚似雪眉目如畫,身材袅娜氣質不俗,雖然過于纖弱,瞧着一陣大風都能把她吹走似的,可是若能好好将養兩三年,一定能夠出落成古代趙飛燕似的絕代佳人……

想到這裏,她不由心裏一動,想起了府中太太的叮囑……

楊媽媽是姜大戶府中積年的老人兒了,頗有一些城府,雖然心中已有了打算,可是面上絲毫不露,依舊和和氣氣地和李栀栀說着話。悄悄觑看李栀栀的人品性格。

☆、第 20 章 美人恩情

作為一州軍事長官,在這年尾之際自然是忙碌到了極點。

尚佳天天忙着見人,忙着整頓軍備,忙着加強宛州防務,忙着準備總結文書,忙着巴結上司,忙着應付下屬,簡直是忙得腳不沾地,卻是沒時間琢磨自己的小未婚妻了。

臘月初六晚上,尚佳在內院堂屋招待自己今日的最後一個客人——宛州提刑所的蔡提刑。

前些日子,尚佳自己懶得出手,便把坑害他那小未婚妻的何婆子交給了提刑所的蔡提刑磋磨。

蔡提刑為守備大人鞍前馬後盡心盡力,擺出刑具把何婆子給整治得哭爹叫娘,她熬受不住,便把歷年所做的那些賣良為娼、做馬泊六、幫富貴人家內宅婦人争寵下藥害死人命等事都交代了。

為了向守備大人表功,蔡提刑過來把辦案過程細細說了一番,因為說得太詳細了,就顯得啰嗦無比。

尚佳從來沒見過這麽啰嗦的人,聽得很不耐煩,手腳作癢,恨不能一腳回旋踢把蔡提刑踹回提刑所,可是因為事情牽涉到了饋酢踬栀,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硬着頭皮聽着。

蔡提刑是享受慣了的人,不管是家裏還是提刑所,一入冬就生了火龍,到處暖融融的。此時他穿着單薄的官服呆在守備大人這冰窟一般的屋子裏,其實也不好受,只是守備大人是誰?

守備大人是小趙太師的門生!

是宛州城中手眼通天的人物!

所以蔡提刑用熾熱的上進之心抵禦着刺骨的冬日寒冷,滔滔不絕講述着辦案過程——他不明白的是,為何這麽冷的屋子,尚大人只穿着件素白夾袍,怎麽就不嫌冷呢?

蔡提刑坐在紅木圈椅上滔滔不絕。

尚佳也不把他當外人,窩在自己家常愛歪着的錦椅之中,兩條長腿擱在前方的紅木茶幾上,雙手交握,濃長的睫毛垂了下來,不知道是在聽,還是在想別的心事。

最後實在是不耐煩聽下去了,尚佳淡淡道:“這樣的惡毒婦人,身上背了那麽多人命,怕是熬不過提刑所的大刑。”

蔡提刑雖然啰嗦了點,卻也是久混官場一點就通的伶俐人物,當即會意,含笑奉承了尚佳幾句,匆匆告辭離去,預備讓何婆子“熬不過大刑”,今晚就駕鶴西歸。

尚佳終于送走了啰裏啰嗦前來表功的蔡提刑,回到內院堂屋便又躺回了他那心愛的錦椅之中。

玉明見自家大人的兩條長腿又放到了前方紅木茶幾上,顯得放松之極,便試探着問道:“大人,還去外書房麽?”大人每晚都去外書房練習拳腳功夫,只是今日如此勞頓,不知道還去不去了。

尚佳閉着眼睛,道:“讓景秀先去那邊等着吧!”他實在是太累了,心累身也累,只是他是一個講究自律的人,總覺得既然定下規矩,便不能自己壞了自己的規矩,因此預備稍微歇息一會兒,依舊過去用沙袋練習腿功和拳術。

玉明答了聲“是”,自去外面廊下傳話。

尚佳閉着眼睛,極有條理地在心裏盤算着。

眼看着該過年了,他雖然因為職務在身不打算回京城,可是京城家中和恩師那邊于情于理他都得備下禮物。

宛州産玉,他預備給祖父、父親和幾位叔父帶幾樣獨玉玩器,給祖母、母親和幾位嬸娘等女眷帶玉墜、玉簪和玉镯之類飾物。

家中衆位長輩在他腦海中一掠而過之後,尚佳開始重點考慮給恩師小趙太師趙青和師母趙夫人的禮物:恩師夫婦性格磊落,金銀珠寶字畫等俗物他們夫婦是不會收的。不過師母家鄉便是宛州永平縣,若能給師母帶些宛州土儀回去,師母見了家鄉之物,一定開心;恩師與師母感情甚篤,師母開心,恩師自然也開心了……

尚佳思索了一會兒,待條分縷析清清楚楚了,這才開口吩咐玉明明日去賬房開了銀子,專門去置辦往京中尚府帶的各項禮物。

至于恩師和師母那邊的禮物,尚佳準備明日尋個時間,自己親自去辦。

臘八這日上午,尚佳正在外堂和師爺一起處理公事,玉明拿了個帖子進來了,禀報道:“禀大人,丁先生府上派人送了個帖子過來!”

尚佳立在書案邊,正在瞧師爺草拟送往兵部的文書,聞言便道:“何事?”

玉明瞧了瞧師爺,有些尴尬道:“丁大姑娘聽丁先生說了您的練功房,想要給丁先生也布置一個,打算中午時分趁您有空過來參觀……”

尚佳聞言,濃秀的眉瞬挑了起來,也不多說,交代了師爺一聲,擡腿便離了外堂,沿着女貞夾道往內院走去。

丁先生沒有兒子,丁大姑娘是當兒子養的,性格熱情,為人大方,待尚佳很是不同。

只是尚佳自忖是有主的人,丁大姑娘的這番心意他實在是接受不得,卻又不願拂了丁先生和丁大姑娘的面子,只能自己躲了。

玉明趕緊跟了上去。

尚佳邊走邊交代:“景秀跟我出門;你在家中招待客人,想個法子,含蓄地讓客人知道我多年前已經訂過親事了!”

玉明連聲應着,深覺自己孑然一身,卻肩負着小厮、親随和內管家三職,大人給自己的月銀實在是不夠。

尚佳怕遇上丁大姑娘,換了便服就帶着景秀出門為師母購買宛州土産去了。

他在東京之時常去太師府,知道師母這些年思念家鄉,愛用宛州盛産的糟鲥魚、銀魚鲊、蝦鲊、鵝掌鲊、茄鲊和黃雀鲊這些鮮物佐粥,因此預備去王府大街那邊專門賣幹鮮食品的店鋪去看看。

王府大街是宛州有名的商業區,集中了不少綢緞鋪子和專賣幹鮮食品的鋪子。

此時梧桐巷李家後院頗為熱鬧。

跟着李栀栀進了暖房,楊媽媽發現裏面溫暖潮濕,氣味潔淨芬芳,花木盆景雖多,可是擺放得整整齊齊,顯得頗有條理,便悄悄點了點頭,心道:李家這丫頭是個好樣的!

胡媽媽陪着楊媽媽走到了暖房深處,見那裏整整齊齊擺放着四個盆景,分別是榴樹、瑞香、水杉和紅梅,而且用的是一模一樣的天青釉花盆,瞧着說不出的典雅齊整,便碰了碰楊媽媽的衣袖,示意楊媽媽去看。

李栀栀見胡媽媽和楊媽媽去看她預備給尚大人做謝禮的那四樣盆景,略一思索,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指着那四盆盆景含笑道:“這四樣盆景是守備府已經預訂下的,只等紅梅綻放,我就送到守備府。”

胡媽媽一聽,笑了,意味深長道:“原來是守備大人府上啊!”臉上的神情頗有一些微妙,卻不肯多說了。

☆、第 21 章 再次相遇

李栀栀察言觀色,總覺得胡媽媽的笑意味深長頗具微妙,便試探着問道:“胡媽媽,尚大人也拜在丁先生門下麽?”

丁先生在萬花洲書院任教,門人弟子遍布天下,尚大人武官出身,難道也是丁先生的弟子?

胡媽媽搖了搖頭:“尚大人的恩師可是大大的有名。”她這人說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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