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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鄭曉借助懷英的攙扶站直身體,向前方看了過去,發現李栀栀疾步如風,已經走得遠了,她那個醜丫鬟正連三趕四追了過去。

他又笑了:這個李栀栀,怎麽小鹿一般,跑得這麽快!

李栀栀一行人趕到了海木匠的木匠鋪子。

海木匠屬于木匠行業中的聰明人,不做大件家具,只做女性需要的妝匣、揀妝和各式各樣的雕花衣箱、錢箱之類精致木器。

李栀栀進來之後,發現小櫻的信息已經落後,海木匠鋪子裏單妝匣就有三四種樣式七八種花型。

四人細細選了一番,最後李栀栀給自己選了一個雕刻着栀子花的妝匣,給小櫻選了一個雕刻着寶相花的妝匣,而顧小玉則選了一個雕刻着一枝梅花的妝匣。

選完妝匣,顧大嫂她們又去看雕花箱子。

顧小玉今年也十三歲了,如今正在說人家,過一兩年怕是就要出嫁了,顧大嫂早早就開始為顧小玉準備嫁妝了。

李栀栀在一旁看着顧大嫂和顧小玉母女倆認真地讨論着哪個箱子将來可以盛放內衣,哪個箱子可以用來做盛放私房錢的箱子,心中先是覺得好笑,接着又有些酸楚——這就是有親娘的好處啊!

顧家母女倆讨論個沒完沒了,李栀栀便在一邊想心事。

她憑直覺覺得那個叫鄭曉的病美男似乎是自家仇人,卻又不能肯定,便預備等再見了尚佳問一問此事,尚佳應該是知道她家和鄭家的淵源的。

逛完海木匠的鋪子,顧小玉又要買胭脂水粉,李栀栀等人便跟着也去了。

顧小玉拉着顧大嫂的手拼命撒嬌,顧大嫂被她纏得沒法,只得給她買了一盒胭脂、一盒口脂和一盒細粉。

李栀栀見那盛胭脂的瓷盒上畫着幾朵盛開的桃花,很是精致,便拿過來欣賞着。

胭脂鋪的老板娘很會做生意,見李栀栀如今最時興的豎領窄袖扣身小襖,玉色底子上繡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便知她要麽是喜愛栀子花,要麽是名字中帶有“栀”字,就取了一個繪了幾朵栀子花的小瓷盒子遞給了李栀栀:“姑娘看一看這種!這是用栀子花淘澄後加了香脂制成的香膏,可以塗抹肌膚,也可以用來潤唇,冬天春天兩季用了很滋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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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栀栀旋開蓋子,發現裏面的香膏細膩潤澤,氣味清新,心中很是喜歡,忍不住便買了下來。

她自己買了栀子花香膏,又選了一塊洗澡洗臉用的栀子花香胰子,便撺掇着小櫻也選一兩件。

小櫻不愛那些胭脂水粉,見李栀栀執意要給她買,便特意選了一盒玫瑰花口脂,預備給李栀栀使用。

雖然花了銀子,可是李栀栀四人開開心心一路說笑着滿載而歸。

走到了栀栀家門前,顧大嫂要帶着顧小玉回去了,卻又回頭交代了一句:“栀栀,我家包了羊肉餃子,等一會兒我讓小玉給你送些過來!”小玉上午回家糾纏她時她正在包餃子,餃子包得多,都在後院凍着呢,正好給李栀栀分一些,這樣中午她們也不用費事做飯了。

李栀栀聽了,很是歡喜,抱着妝匣屈膝道謝:“多謝大嫂!”

顧大嫂見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看上去格外的喜相,便分外喜歡,道:“自家鄰居,不值什麽!”

李栀栀和小櫻剛把各自的妝匣收好,顧小玉就送了一簰子羊肉餃子過來了。

李栀栀接過簰子,掃了一眼上面的羊肉水餃數目,便知道足夠自己和小櫻吃一頓酸湯水餃了,就吩咐小櫻道:“小櫻,後院菜地裏有蒜苗,牆角埋了姜,你去薅幾棵蒜苗挖塊姜,再加兩個曬幹的紅辣椒,調了湯做酸辣湯水餃吧!”

小櫻答應了一聲,系了圍裙,自去後院薅蒜苗。

顧小玉因家中有顧大嫂做飯,也不急着回去,和李栀栀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

李栀栀一路走得太急,熱出了一身汗,正好家裏燒炕有熱水,便預備先洗個澡。

她上樓去拿換洗的衣物,顧小玉便在樓下和她閑聊着。

顧小玉自己月信剛來,很是好奇,便問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李栀栀:“栀栀,你月信來沒有呢?”

李栀栀正在尋家常穿的一套白綢繡花中衣,沒聽清顧小玉的話,便問道:“小玉,你說什麽呢?”

小玉聲音加大了一些:“栀栀,你來月信來沒有?”

李栀栀:“……”

她只顧尋找那套中衣,沒有回答小玉的話。

因為守備府內有老爹坐鎮,尚佳等閑便不願回家。

安排好士兵訓練之事後,尚佳吩咐天和把邸報取來,端坐在軍營大帳中細細研究。

快速浏覽了一遍之後,尚佳神思急轉,迅速遴選出其中的兩條開始專注分析。

第一條是來自滄州的急報。

北遼軍隊近日大舉犯邊,燒殺劫掠,滄州經略安撫使林春光、經略副使韓兆平接連戰死,林春光麾下校尉賀瀝率衆抵抗,成功擊退了北遼的進攻。

永泰帝破格提拔賀瀝為滄州經略安撫副使。

第二條是永泰帝頒布旨意,授命開封府尹趙然兼知樞密院事,即除了擔任開封府尹之外,趙然還擔任了大周最高軍事行政機關樞密院的長官樞密使。

樞密使直接秉承皇帝旨意,可以調發全國軍隊,也就是擁有大周全國軍隊的調兵權。

尚佳握着邸報,身子窩進了躺椅之中,眼睛微眯盯着大帳上的紋路,沉默卻極有條理地思索着。

永泰帝登基多年,卻一直膝下空虛,一男半女皆無。

因永泰帝性格強悍,大臣們誰都不敢在子嗣之事上多嘴,所以皇位繼承人之事便擱置了下來。

趙然是尚佳恩師小趙太師趙青的獨子,趙青則是當今永泰帝的嫡親表弟,也是如今現存皇親中除了陛下那些已出嫁的姐姐之外,與永泰帝血緣關系最近的人。

而趙然自幼被永泰帝接入宮中親自教養,剛成年就被授予開封府尹一職,永泰帝未曾登基前也擔任過開封府尹一職,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對于這種趨勢,陛下的那些姐姐姐夫以及他們背後的家族自是不樂意,其中便包括鄭太師嫡妻鄭曉之母穆夫人。因此為了避免麻煩,永泰帝一直未曾正式宣布趙然的皇位繼承權,如今卻明明白白讓趙然兼任可以調發全國軍隊的樞密使一職,難道是……

尚佳把邸報放在一邊,想起趙然透露的那句“禍自北方來”……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抵住嘴唇,開始籌劃追随趙然出征之事。

沒有國,哪有家?作為軍人,保家衛國是當仁不讓之事,“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需馬革裹屍還”,男子漢大丈夫,不必瞻前顧後。

心中做出了決定之後,尚佳騎着馬回城,路上開始考慮如何安置李栀栀。

最好的安排便是他回京複命之時,帶着李栀栀一起進京,把李栀栀安排在母親身邊,由母親親自教養保護。

尚佳知道自己的母親和李栀栀的母親季娘子當年是閨中膩友,感情好到了極致,是比親姐妹還親的,一定會把李栀栀當親女兒教養。

至于他的父親尚學士,尚佳有的是辦法制住父親。

計議已定,他又想起今日要給李栀栀量體裁衣,玉明備下的禮物也得送到李栀栀家,便吩咐景秀回守備府給玉明傳話,自己帶着天和騎着馬去了梧桐巷。

到了梧桐巷,尚佳下了馬,吩咐天和留在巷口迎着玉明和景秀,自己想着心事緩緩踱步進了梧桐巷。

他既然要随大哥趙然出征,那麽把李栀栀安頓在哪裏合适呢?

此時正是中午飯時,人們都在家中用飯,整個梧桐巷空蕩蕩的,沒有什麽行人。

到了李栀栀家門前,尚佳擡手正要敲門,卻聽到大門內有人在說話,聽到裏面提到了“栀栀”,他便凝神傾聽,接着就聽清楚了,那個女孩子在大聲問——“栀栀,你來月信來沒有?”

尚佳的大腦停滞了片刻才領會“月信”一詞的豐富內涵,俊臉瞬間漲得通紅,連耳朵都熱辣辣的。

他也不敲門了,轉身就走,疾步而行,很快便不見了。

天和還在巷口牽着馬等待玉明和景秀過來。

見到尚佳疾步而來,他不慌不忙上前施禮。

尚佳心中有事,含糊地答應了一聲。

天和一向心細,覺得自家大人有些異常,便在一邊悄悄觀察着。

他發現大人俊臉微紅,桃花眼水汪汪的,薄唇緊緊抿着,似乎是有心事的模樣,更像是在害羞。

天和知道自家大人在男女方面純潔得令人發指,懷疑他是看到了不該看之事或者聽到了不該聽之事,便狐疑地看了又看,最後忍不住問道:“大人,您是不是看到,或者聽到了什麽?”

尚佳的心事被天和給戳破,頓時惱羞成怒,擡起長腿腿便踹了過去:“混蛋!瞎猜什麽!”

天和這下子确定自己猜對了,默默地承受了自家大人的這一踹,心中還在思索着:瞧大人這個模樣,他一定還沒來得及進未婚妻的家門,那麽就是在未婚妻家門外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事情……大人究竟聽到了什麽呢?

☆、第 37 章 兩小無猜

李栀栀抱着換洗衣服下了樓。

把換洗衣物和新買的栀子花香胰子放進她先前住的小屋子之後,李栀栀又跑了兩趟,舀了兩桶熱水提着去了她先前住的小屋子,關着門開始在小屋子裏洗澡。

小玉好奇心特別強,锲而不舍地立在門外繼續追問:“栀栀啊,我的月信是夏天來的,你的呢?到底來沒有呀?”

李栀栀一邊洗澡,一邊答道:“九月份的時候來過一次,然後就不見了。”她也覺得奇怪呢,為何月信來了一次,然後便沒了消息?不過沒有月信也好,怪方便的!

小玉賊兮兮地笑:“栀栀,那你可以嫁人了!”

“胡說八道,”李栀栀不由失笑,“我還小呢!”

她想起這個時代不少女孩子十四五歲便成親懷孕,因為年紀太小,生産時死亡率很高,頓時臉都有些白了。

李栀栀斟酌了一下,這才認真地告訴門外和她閑聊的顧小玉:“小玉,女孩子成親太早懷孕太早的話,很容易難産的。”

顧小玉原本還在調戲李栀栀的,這下被李栀栀這麽一說,臉都紅了:“哎呀,你怎麽說這個呢!太羞人了!”

她捂着臉跑了。

因為有些饑餓,所以李栀栀很快便洗罷澡出來了,裏面中衣和胸衣都換了幹淨的,外面卻依舊穿着那件玉色底子繡栀子花的豎領窄袖扣身小襖,系着那條玄丁香色裙子,坐在堂屋的火盆前梳理長發。

小櫻調好了酸辣湯水,因擔心李栀栀還沒洗好澡,便沒有下餃子,先去堂屋看看。

一進堂屋,小櫻便聞到了濃郁的栀子花清香,不由笑了:“喲,這家胭脂鋪的貨還怪好呢,真香!”

李栀栀的長發已經晾得差不多了,黑瀑布般披散了開去,她探出白玉般的雙臂開始盤頭,嘴上噙着一支簡單的白銀蓮花簪,根本沒法子說話。

她很快便盤了一個扭髻,用簪子簪好後便出去洗手去了。

小櫻正要進竈屋去下餃子,就聽到了外面的敲門聲。

小櫻聽見聲音,見李栀栀擡頭往大門那邊看,忙跑了過來,低聲道:“姑娘,我去應門,您先進屋吧!”

李栀栀答應了一聲,先回了堂屋。

聽聲音是尚家姑爺身邊的景秀,小櫻忙打開了門。

景秀指揮着親兵往院中搬擡禮物,天和帶着兩位女裁縫也走了進來。

尚佳随着小櫻進了李家院子,不由又想起了那句話,垂下眼簾問道:“你們姑娘呢?”

小櫻忙道:“姑娘在堂屋呢!”

她看了尚佳一眼,福至心靈道:“午飯快做好了,姑爺也去堂屋用飯吧!”姑爺将來是姑娘下半輩子的指望,小櫻發誓要好好巴結他。

“姑爺?”尚佳聞言一愕,驚得差點打了個趔趄。

小櫻卻沒有察覺尚佳的異常,兀自引着他往裏走。

尚佳不知道該進去還是該離開,一臉嚴肅地跟着小櫻進了堂屋。

小櫻送了尚佳進去,忙把兩位女裁縫安排進了東廂房坐下。

這兩位女裁縫來自大周最有名的成衣坊蘭雅衣舍。

蘭雅衣舍幕後老板之一便是小趙太師趙青的夫人孫氏,因此蘭雅衣舍做的一向是高門繡戶的生意,這些女裁縫一向來往高門,很有些見識,見這守備大人的未婚妻家清寒至此,卻絕口不提,坐在炕上與小櫻談笑風生,試圖打聽些這門親事的內情出來。

小櫻如沒嘴葫蘆一般,單只是笑着奉了茶,并不多話。

李栀栀起身迎了尚佳進去。

尚佳此時距離她很近,聞到了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氣,便猜想她喜歡栀子花的氣味,默默記在了心裏,預備讓玉明下次去蘭雅衣舍特意選這個味道的胭脂水粉——蘭雅衣舍除了做成衣生意,還兼賣女子用的各種純天然高檔胭脂水粉等物,尚佳雖然不怎麽了解,卻知道既是師母的生意,自己母親也在用的,便不會差到哪裏去,所以這次過來送禮,除了精致吃食、绫羅綢緞和珠寶首飾之外,還送來了不少蘭雅衣舍出産的胭脂水粉。

李栀栀和尚佳相對在桌邊坐了下來。

這時玉明走了進來,行禮罷便奉上了禮單,然後退了下去。

李栀栀詫異地接過禮單,展開後發現禮單是一疊四幅的結構,便一幅幅展開看了。

第一頁都是些女孩子家愛吃的精致吃食糕點和各種口味的香茶,譬如上用果餡椒鹽金餅、梅桂菊花餅、酥油泡螺、白糖薄脆、象眼芝麻糖等點心和薄荷香茶、玫瑰香茶、桂花香茶等香茶。

第二頁是各種各樣的衣料,絹、紗、绮、绫、羅、錦、緞等色色俱全。

第三頁寫着四套頭面,一套金累絲鑲紅寶頭面,一套赤金鑲翡翠頭面,一套金累絲鑲綠寶石頭面,一套素銀鑲珍珠頭面。

還沒翻到第四頁,李栀栀的眼淚就滴了下來,“啪嗒”一聲落在了手中的禮單上。

她低着頭沒說話。

尚佳沒想到自己好意來送禮,居然招惹得李栀栀流眼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想要安慰吧,他在家是獨生子,沒有姐姐妹妹,從來未曾有過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不知如何安慰。

一眼掃見李栀栀翻到了禮單的第三頁,他看過禮單,記得第三頁記的是四套頭面,裏面有一套素銀鑲珍珠頭面是他特地叮囑玉明準備的——因李栀栀正在孝期——便試探着解釋道:“裏面有一套是素銀頭面,你現在可以佩戴的……”

他以為李栀栀是嫌棄他送的頭面太花哨了。

李栀栀從來不曾被人如此善待過,心髒酸澀不堪,眼淚情不自禁一粒粒往下掉。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正要抽出帕子拭淚,聽到尚佳的話,明白尚佳是誤會了,忙擡頭解釋道:“阿佳哥哥,謝謝你!”

她小時候在尚府留了幾日,那時不知道尚佳的大名,便按照元氏姨母的囑咐,叫他“阿佳哥哥”。

尚佳聞言身形一滞,臉上的神情變得僵硬起來——“阿佳”這個小名一向只有爹娘再叫,他自從長大,便很抗拒這個小名,因為覺得聽着太娘了!

李栀栀見狀,心中疑惑,以為自己記錯了尚佳的小名,連眼淚都忘記擦拭了。

尚佳桃花眼眼波流轉,見李栀栀精致如畫的丹鳳眼含着晶瑩的淚滴,看着可憐極了,便也不追究她叫自己小名了,心道:唉,叫就叫吧,何必和小女孩子計較!

他身上沒帶帕子,便卷起外面的官服衣袖,露出了穿在裏面的白绫中衣的衣袖,一手捏着李栀栀的下巴,然後用右邊的中衣衣袖在李栀栀臉上胡亂擦了擦。

李栀栀猝不及防被他擒住下巴,以為尚佳想吻自己,吓得一顆心怦怦直跳,來不及反應便被尚佳抹去了眼淚。

尚佳見她那雙水淋淋的大眼睛只顧看着自己,覺得李栀栀實在是太小太可憐了,便擡手在李栀栀腦袋上拍了拍,柔聲撫慰道:“乖,不哭了啊!”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把她當小孩子哄了,依舊用哄小孩子的口氣道:“聽話,別哭了,大哥哥帶你去聽書!”

他還記得先前李栀栀在他家裏,因為擔心母親悄悄哭泣,為了安慰小妹妹,尚佳便帶着李栀栀去瓦肆聽過說書人霍四究說三國。

李栀栀:“……”

她仰首看着尚佳,嫣然一笑:“好啊!”

尚佳:“……”

他其實後悔了。眼看着就要出征了,他哪裏有空帶李栀栀去聽書?

不過尚佳狡猾得很,依舊用哄小孩子的口氣道:“嗯,等将來回東京,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

他把重音放在了“有機會”這三個字上,至于所謂的“機會”何時會有,看老天爺吧!

說不定他戰死疆場,從此再無機會了!

想到這裏,尚佳看了李栀栀一眼,心裏忖度着:得給母親交代一下,若是他為國捐軀,一定要好好安排李栀栀,備齊嫁妝讓她再嫁,不能讓她為了自己毀了下半輩子……

李栀栀心中暗笑,知道尚佳是在敷衍自己,卻為了哄尚佳開心,故意開心地笑了。

這一對未婚小夫妻心中彼此都把對方看成小孩子哄,相對微笑,倒是和諧得很。

一時兩人用罷午飯,尚佳心中有事,不欲多留,喝了半盞茶便起身告辭。

李栀栀送他到了大門口,尚佳忽然轉過身來。

他的個子實在是過于高挑,李栀栀忙後退了一步,好方便看他。

尚佳凝視着李栀栀,壓低聲音道:“上峰将調我前往邊關駐守,過些日子調令便正式下達,你随我一起進京,先回東京府裏陪着母親居住,由母親教養。”

李栀栀聞言一愣,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仰首看着尚佳。

尚佳略一思索,繼續替李栀栀做着決定:“這幾日你便開始收拾行李,臨行前我會派人來你這裏守着門戶。”栀栀是他的未婚妻子,自然是他的責任和義務,她的一切自然都由他負責,聽他安排。

李栀栀簡直沒法消化這麽多信息,眨了眨眼睛,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尚佳見她如此,卻絲毫沒有解釋之意——他不能透露出太多細節——轉身認镫上馬,一夾馬腹,在親随和親兵的簇擁下打馬離開了。

☆、第 38 章 戰鼓擂響

目送尚佳離去,一行人消失在梧桐巷盡頭,李栀栀心亂如麻,心髒怦怦直跳,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小櫻見李栀栀神情有異,看上去心事重重,便走過來悄悄提醒道:“姑娘,蘭雅衣舍的那兩個裁縫娘子還在東廂房等着呢!”

李栀栀聞言,低下頭整理了一下思緒,對着小櫻笑了一笑,道:“走吧!”

那兩個裁縫娘子做事麻利,說話幹脆,先量了李栀栀的尺寸,然後又拿出了四個圖冊,讓李栀栀自己挑選春夏秋冬四季一共十六套衣裙款式。

李栀栀心神重重地翻看着圖冊,見裏面畫着一個個不同裝束的美女,畫質精美逼真,衣裙妝扮極為精致,不禁咋舌——蘭雅衣舍居然有這麽靈巧的心思!

其中一個裁縫娘子又笑着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個畫冊,翻開後遞到了李栀栀面前——原來是女子內衣圖冊!

這些內衣款式各具特色,保守、冶豔、風流、淡雅、禁欲、簡單、美麗……

李栀栀還好,小櫻眼睛都瞪大了,簡直合不攏嘴:“這……這也忒……忒不要臉了吧……”

那裁縫娘子瞟了小櫻一眼,似乎懶得和她多說,看向李栀栀時滿眼滿臉都是笑意:“姑娘,您看一看選幾樣吧!守備府的玉明小爺給姑娘訂的是春夏秋冬四季共十六套衣物,未曾提到要做這個,不過因為姑娘是我們的大顧客,我們可以奉送四套內衣!”

李栀栀想了想,臉色微紅道:“可我正在發育……”

那裁縫娘子極善察言觀色,當即笑了:“我們制作的時候,給姑娘留些餘地不就行了?”

李栀栀頗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

送走這兩位裁縫娘子,李栀栀低聲交代小櫻:“我去後院忙一會兒。”

她默默轉身進了院子,徑直穿過堂屋去了後院。

小櫻見李栀栀一直心事重重的,便不去打擾,讓李栀栀獨自呆上一會兒。

她闩上大門,一一整理守備府送來的那幾箱禮物,預備等一會兒再去後院看李栀栀。

李栀栀進了暖房,調了一盆肥料水,拿一根小小的幹掃帚苗蘸了肥料水,一一灑在了暖房裏那一排正在培育的盆景上,以促進青苔的生長。

做這些細致活的時候,李栀栀的內心反倒平靜了下來,能夠客觀而理智地思考尚佳的話。

從感情上說,李栀栀覺得尚佳的态度确實有問題,雖然是為了她好,可是也太武斷了一些。

可是從理智上談,李栀栀知道尚佳的安排對她是最合适的。

她小時候雖然在尚府只是住了幾日,可是卻明白尚佳的母親元氏姨母是真的待自己很好,不然的話,元氏姨母也不會堅持把自己許給她的獨子尚佳了,要知道,花卉李家和一門清貴的尚府真的是門不當戶不對……

這樣理智而有條理地分析一番之後,李栀栀不得不承認尚佳的安排對她是最好的,只是态度稍顯生硬,不免令這番好意打了個折扣。

想通之後,她便不再胡思亂想,專心致志忙碌着手上的活計。

把盆景齊齊撒了一遍肥料水之後,李栀栀心情依舊很是興奮,便拿起剪刀,開始仔細修剪花木的枝條,以平靜自己的心緒。

小櫻很擔心李栀栀,在外面收拾了一半就過來尋她,見李栀栀正在專注地修剪花木,便悄悄又回前面繼續收拾去了。

李栀栀忙完後院的活計回到前院,正好趕上出力,和小櫻一起把箱子都搬到了樓上。

搬完箱子,李栀栀和小櫻都有些累,便一齊動手,鋪好各自的鋪蓋,都去了炕上靠着靠枕歪着。

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風,北風呼嘯而來,刮得院中那株老梨樹的枝幹“咔嚓咔嚓”直響,就連廂房窗戶上糊的窗紙也“啪啪”作響。

李栀栀解下裙子,只穿着小襖和夾褲舒舒服服鑽進了被窩裏,嘆息着道:“外面天寒地凍的,咱們家裏這麽溫暖,真是幸福呀!”

小櫻笑嘻嘻探出頭來,隔着炕桌對李栀栀提出要求:“姑娘,能不能繼續給我讀那本《玉樓夢》呀?”

李栀栀略一思索,笑眯眯道:“當然可以呀!”

她從被窩裏鑽了出來,跪在炕邊扒拉着她那個寶貝書箱,尋覓那本來自顧家的《玉樓夢》。

李栀栀這個書箱裏全都是當年她母親留下的詩集詞集,只因宋彩蓮大字不識一個,才得以保留了下來,這幾年早被李栀栀翻得都快不成形狀了,是李栀栀最寶貝的財産之一。

李栀栀一邊尋覓《玉樓夢》,一邊頭也不回道:“小櫻,你要不要去顧家一趟,把顧小玉也叫過來,你倆一起聽我讀?”

顧小玉也很愛聽她讀這本《玉樓夢》,而且李栀栀知道自己不知何時就要随尚佳進京了,也想多和好友顧小玉聚一聚。

小櫻答應了一聲,從床上爬了起來,拿起外衣開始穿。

李栀栀想了想,道:“小櫻,家裏現今那麽多點心果品,你去取一個精致果盒,把那些點心果品都挑揀一些,放到果盒裏給顧大嫂顧小玉捎過去!”

顧家待她的好處,李栀栀一直記在心裏,力所能及地回報着。

小櫻脆生生答應了一聲,穿好衣服便出去了。

待整理好果盒,小櫻一手舉着油紙傘,一手抱着果盒去了顧小玉家。

等顧小玉和小櫻一起過來,李栀栀不但尋到了《玉樓夢》,還沏了一壺毛尖放在了窗前的小桌子上。

她用揀妝裝了些松子、榛子、花生和南瓜子,又用盤子盛了一盤守備府送來的精致點心,全都放在炕中間的小炕桌上,只等着小櫻和顧小玉了。

顧小玉開心極了,脫了繡鞋解了裙子,徑直跳上炕,掀開李栀栀的被窩鑽了進去,與李栀栀緊挨着靠牆坐着,嘴裏唠叨着:“快讀快讀!我和我娘說了,今晚就住你家,不回去了!”

李栀栀被剛從外面進來的顧小玉冰得打了個哆嗦,笑嘻嘻地推了顧小玉一把,翻開書開始讀。

她的聲音不高,可是讀得很是用心,随着劇情聲音抑揚頓挫,堪稱聲情并茂。

顧小玉和小櫻專注地聽着,剛開始還吃着點心,後來因為過于專注了,她們連點心都忘了吃,心情随着書中主人公命運的起伏而起伏。

夜幕漸漸降臨,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雨夾雪。

在這樣的寒夜中,李栀栀和小櫻顧小玉依偎在溫暖的炕上讀着閑書,喝着熱茶,吃着幹果點心,真是惬意極了。

此時姜大戶府上卻是另一番天地。

家主姜英與幫閑去花街柳巷嫖宿粉頭,這本是常有的事,姜太太早就習慣了,誰知這次偏偏出了大事,正趕上守備府肅清全城,清查城中所有的風月場所,結果家主姜英連帶幫閑王三秀才都被守備府拿住,只有小厮跑回姜府報信。

姜太太出動所有的管家小厮,拿了銀子四處打聽,終于打聽得丈夫姜英正在守備府羁押。

她咬了咬牙,使了上千兩銀子,終于得了準信,誰知姜英偏又和王三秀才一起,被守備府轉交給了提刑所。

姜太太素來堅強,雖然恨得都不想管自己這個整日只知竊玉偷香眠花宿柳的丈夫了,可是想到家裏得有男人支撐門戶,她大哭一場之後,親自帶了五百兩銀子去求了蔡提刑的夫人,歷經兩日的等待,終于得了蔡提刑那邊的準信。

雖然天上飄着雨夾雪,可是姜太太依舊帶了女兒和姜大戶的那幾房小妾苦苦守在內院門口,等待管家姜超接了姜英回來。

宋彩蓮自然也在其間。

雖然姜英倒了大黴,宋彩蓮卻沒有覺得心疼,反而暗自竊喜:看他以後還敢再去尋那些勾欄院的粉頭!

她今日雖然沒敢滿頭珠翠花枝招展地打扮了,卻依舊妝扮得比別人出色幾分——頭發用篦子蘸了桂花油細細抿了,梳得油黑發亮;臉上薄薄敷了一層細粉,眉毛扯得細彎彎的用眉黛描畫了,唇上淺淺塗了一層桃花口脂,越發顯得肌膚細膩容顏豔麗。

誰知大家夥兒沒等來暖轎,反倒等來了姜超押送的擔架。

姜太太心知不好,牽着女兒姜大姑娘的手便迎了上去,聲音顫抖着:“老爺!老爺你怎麽了!”

宋彩蓮依仗着姜大戶寵她,沖上前去扭了扭腰肢,用屁股抵開了姜大姑娘,伸手就要去掀姜英身上蓋的錦被。

姜超阻攔不及,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用力把姜大姑娘從人群中給扯了出去——他自小侍候姜大戶,看着姜大姑娘長大的,如何敢讓姜大姑娘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姜大姑娘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擠在中心的宋彩蓮便尖叫起來:“老爺,你這裏究竟……究竟是怎麽了?”

接着她便大放悲聲:“我的老爺啊!”

姜太太在一邊已經注意到了姜英的傷勢,見宋彩蓮只知道哭喊着礙事,便給玉柳使了個眼色。

玉柳會意,先吩咐小丫鬟扶了大姑娘回後花園的繡樓,然後又叫了兩個婆子拖走了宋彩蓮。

姜英其餘那幾個小妾見狀,都拭着淚閃到了一邊,生怕也被婆子們拖走。

擡擔架的小厮這才得到了解放,擡着姜大戶進了內院正房姜太太房裏。

姜太太臨事不懼,吩咐小厮拿了姜大戶的帖子遍請宛州城中的名醫,最後連太醫院出身的宋醫官都被請進了姜府,卻都無能無力——救醒姜大戶不難,只是那個說不得的地方被活活踩斷,除非是大羅神仙,誰能有辦法啊!

宋醫官用過針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的姜英終于悠悠醒轉,卻再次疼暈過去。

見此情狀,宋醫官只得建議姜太太把姜大戶送到獨山的赤霞觀,尋那青山道長救治。

姜太太病急亂投醫,忙給宋醫官施禮:“聽說那青山真人曾是宮中供奉,道法高深,等閑難得請動,我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宋醫官撚須思索片刻,然後道:“多準備些銀子吧!”青山老道不是等閑難得請動,而是錢多自然能令他出手。

他想了想又道:“青山老道不出山,只能把大戶連夜送過去了!”

姜太太連聲道謝,重重謝了宋醫官,急急忙忙安排姜超帶人送了姜大戶往獨山赤霞觀而去。

夜漸漸深了,外面纏綿而持久地下着雨夾雪,又濕又冷,健康的人尚且難受得很,何況病病歪歪的鄭曉?

他肺部疼痛,都快要呼吸不成了,大冷的天他卻命人開着窗子透氣。

屋內火龍燒得很旺,按說應該很暖和的,可是凄風吹着苦雨陣陣飄入,帶走了屋內的大部分暖氣,令屋內冷熱交加,很是難受。

鄭曉恹恹地歪在錦榻上發呆。

梁師爺從城內趕了過來,正端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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