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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指頭扒拉自己那為數衆多的庶妹們——他的庶妹太多,鄭曉又從不把她們放在心上,因此記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适齡庶妹。
他在家中是個小霸王一般的存在,連鄭太師都不敢大聲和他說話,他那些庶兄和庶妹們在他面前更是一絲地位都沒有的。
鄭曉他爹鄭太師年輕時俊美不凡,他的那些庶女自然個個貌美如花,除了不是從鄭曉他娘肚子裏爬出來,出身上吃些虧外,其他無論才貌,還是陪嫁,在京城閨秀中都是數得着的。
把自己的庶妹們扒拉了一遍之後,鄭曉終于有了一個具體的想法,嘴角又翹了起來,笑得不懷好意卻又燦若春花。
孫大娘子觑了鄭衙內一眼,見他沉思良久之後自顧自地微笑,怕是又醞釀出了什麽陰謀詭計,便默不作聲繼續等待。
鄭曉想出坑害李栀栀和尚佳的計策之後,啞聲道:“繼續唱吧!”
在孫大娘子熱鬧不堪的說唱聲中,鄭曉閉上了眼睛——他終于睡着了。
立在一邊侍候的懷真又等了一陣子,這才輕輕一擺手,示意孫大娘子退下,然後輕手輕腳幫鄭曉躺成舒服的睡姿,又為他整理好身上搭蓋的錦被,這才在旁邊的窄榻上躺了下去。
公子身體孱弱,夜間身邊是不能離人的,一向是他和懷英輪流值夜。
玉明和天和相繼回來回話之後,尚佳吩咐人把暖轎直接擡進內院,親自送李栀栀回了梧桐巷。
他父親明日一早怕是要趕到宛州了,尚佳得先把父親這邊的事情處理妥當,再想法好好安置李栀栀。
暖轎在梧桐巷李家門口停了下來。
小櫻上前掀開了轎簾,扶了李栀栀下來。
暖轎中頗為溫暖,李栀栀乍從暖轎中出來,不免有些害冷,身子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
尚佳早已下了馬立在一邊,把李栀栀的反應看在眼裏,便思索着明日讓裁縫上門,給李栀栀裁剪縫制幾樣保暖衣物。
正在這時,一隊巡夜的士兵走了過來,其中領頭的小頭目很是機靈,定睛一看,認出了是守備尚大人,當即喝停士兵,自己小跑跑了過來,利利索索地給尚佳行了個禮:“屬下見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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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栀栀見狀,往後退了半步,隐在尚佳身後。
那小頭目行罷禮起身,不失時機地表功道:“大人,自從您吩咐過屬下,屬下每夜巡視,都要往梧桐巷來走上三五趟,這裏安全得很!”
尚佳點了點頭,道:“孫世偉,你辛苦了,以後請繼續加倍小心。”
那小頭目見守備大人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心中更是激動,大聲答了聲“是”,又給尚佳行了個禮,這才指揮着巡夜士兵離開。
李栀栀在尚佳身後,把那個叫孫世偉的巡夜隊長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先是愕然,接着便明白原來尚佳早就安排人保護自己。
她鼻子有些酸澀,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在這個世界上,李栀栀得到的關心和愛護實在是太少了,尤其是尚佳這種默默的關懷。
她走到大門口,想了想,轉過身來,仰首看向高挑挺拔的尚佳,心道:尚佳若是我的爹爹,或者是我的哥哥,那該多好啊!
至于婚約什麽的,李栀栀總覺得不靠譜,不如血緣關系穩固。
尚佳覺得李栀栀看起來孤零零的,像小狗一樣眼巴巴看着自己,眼睛黑泠泠濕漉漉的,瞧着怪可憐怪可愛的,心底不由一陣柔軟,頗想伸手在李栀栀的腦袋上揉一揉摸一摸。
不過他一向正經,很快便用理智抑制住了一時的沖動,把手負在身後,幹巴巴道:“已經很晚了,你早些睡下吧!”
李栀栀見他如此冷淡,頗為悻悻地“嗯”了一聲。
尚佳等了半日,見李栀栀還不動彈,便詫異道:“怎麽還不回去?”
李栀栀一時也無話可說,只得答應了一聲,屈膝行了個禮,帶着小櫻進了家門。
一直等到李栀栀家的大門關上,尚佳這才轉過身來,交代一直跟着他的天和:“你安排人夜裏守在四周,務必保證李姑娘的安全。”
天和躬身答了聲“是”,自去安排不提。
洗漱罷,李栀栀和小櫻經過一番忙碌,終于躺進了東廂房炕上各自的被窩裏。
見李栀栀已經閉上了眼睛,小櫻探出頭來,“噗”的一聲,吹滅了中間小炕桌上放的油燈。
屋子裏陷入了黑暗。
李栀栀身體疲累,大腦卻依舊興奮得很,腦子裏亂糟糟的,翻來覆去好幾次都沒有睡着。
小櫻原本昏昏欲睡,卻又被翻騰的李栀栀給吵醒了,她見李栀栀還沒有睡着,便輕輕問道:“姑娘,您今後有什麽打算?”尚大人突然變成了尚姑爺,小櫻也覺得有些突然,心中頗為忐忑。
李栀栀默然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說出了大實話:“小櫻,我覺得今天就像在做夢。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不過我覺得靠天靠地靠別人,都不靠譜,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以前怎麽過,以後咱們還怎麽過。”
小櫻聽了,把李栀栀的話在心裏反複咀嚼了一會兒,躁動不安的心一下子沉澱了下來,閉上眼睛道:“嗯,我知道了!”
有了李栀栀踏踏實實的話,小櫻心無挂礙,很快便睡着了。
向小櫻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李栀栀心裏也踏實了下來,很快便也睡着了。
回到守備府,尚佳雖然有些疲憊,卻依舊帶着景秀去外書房消磨了半個時辰時間,待出了一身的透汗,這才沐浴了一番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尚佳起身後打開窗子,開始立在窗前發呆,好熬過自己的起床氣。
正在這時,玉明飛快地跑了過來,一眼看到尚佳正立在窗內,忙小跑跑了過去來。
此時正是最冷的時候,可尚佳烏發披散只穿着一套白绫中衣長身玉立站在那裏,連玉明看了都替他害冷。
玉明急急行了個禮禀報道:“禀大人,老爺來了!”
尚佳還沒徹底清醒過來,水汪汪的桃花眼緩緩眨了眨,沒有說話。
見自家大人還沒睡醒似的,玉明心中着急,跺了跺腳,又跑了出去,打算以一己之力阻擋住老大人的到來。
雖然有玉明、景秀和天和等人的竭力阻攔,可翰林學士尚天恩大人還是帶領衆随從闖了進來,徑直進了守備府的內院。
到了內院堂屋廊下,尚天恩一擺手,吩咐随從都留在外面,他老人家自己進了堂屋。
堂屋裏靜悄悄的,尚佳正懶洋洋躺在他家常躺着的錦椅之中,絲毫沒有起來迎接自家老爹的打算。
尚天恩一見半年沒見的獨生子,滿腔怒火瞬間消失無蹤,眉開眼笑道:“阿佳,爹爹來了!”
尚佳還不是特別清醒,呆呆看了父親一眼,繼續愣神。
尚天恩快步走了過去,拉了張圈椅在尚佳左手邊坐下,細細打量着自己這個寶貝獨生子。
雖然半年沒見,可是尚佳的變化不太大,依舊是老樣子。
尚天恩欣賞了半晌,見兒子清俊依舊,和自己年輕時真是一模一樣,心裏越看越喜歡,心道:我的阿佳生得真的太好了,無論怎麽看,都堪稱賞心悅目啊!
他心情愉快,便起身在屋子裏一邊踱步,一邊慷慨激昂地勸說尚佳:“阿佳,自古以來,講究的都是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你和你娘都得聽我的!當年與李家訂下親事,實在是太倉促了,你娘根本就沒和我商量,既然不是我決定的,那就不作數!京中多得是貴女,你不要着急,天涯何處無芳草,爹爹一定能給你尋找一個十全俱美的天之嬌女……”
可是演說了半日,尚天恩還是沒等到兒子的反應,滿心的歡喜和雀躍逐漸消逝,轉身再看尚佳便覺得很不順眼了。
當爹的都進來半日了,可做兒子的還懶洋洋歪在錦椅之中,兩條大長腿長長地伸了出來,清俊的臉上滿是桀骜不馴和不耐煩,連句話都懶得和自家親爹說,簡直是可恨得很。
尚天恩說了半日,見兒子始終沒有反應,不由怒氣沖天,恨不能過去把尚佳狠狠揍一頓。
只是尚佳如今比他還高,又擁有一身的力氣,功夫又高明得很,他怕是制服不了尚佳。
這樣一想,尚天恩又偃旗息鼓了,預備在守備府安營紮寨做持久戰,好好勸說尚佳與李家那姑娘退親。
天和、景秀和玉明跟着老大人進了內院,卻都立在廊下并不進去。
他們都是打小侍候尚佳,知道老大人和自家大人在外面看着父慈子孝格外和諧,堪稱大周楷模,可是只要父子倆同處一室而又沒有外人,便立刻老子不像老子,兒子不像兒子,罕見和平相處的時候。?
☆、第 34 章 不速之客
思索片刻之後,尚天恩又滔滔不絕地勸說起來。
尚佳有些煩,便直截了當問道:“父親,我母親怎麽樣了?”
尚學士滿腔肺腑之言被兒子給堵了回去,愕然片刻,只得答道:“你娘麽……還是老樣子……”
他和夫人一輩子互相看不慣,可是因為彼此都極愛尚佳這個獨子,因此只得捏了鼻子互相忍耐。
尚佳“哦”了一聲,并不多說。
尚天恩見兒子如此冥頑不靈,一時半會兒無法攻陷,便預備先去休息,等養足精神了再和尚佳分說。
他正準備吩咐人給自己安排地方休息,轉身一看尚佳,卻發現他身上只穿着一套單薄的白绫中衣,不由大為心疼:“阿佳,你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冷不冷啊?快去穿衣服吧!”
尚佳聞言,懶洋洋起身,去卧室洗漱換衣去了。
他打小就和父親觀念迥異話不投機,對于自己這個不省事的親爹,尚佳這幾年的策略便是裝死,不和爹爹直接沖突。
尚天恩見兒子如此聽話,大為欣慰,也由玉明引着去東廂房休息去了——他這一路車馬勞頓,着實勞累極了。
尚佳很快便武将常服打扮出來了,他今日要去城外軍營。
小厮谷雨奉上茶盞,悄悄退了下去。
尚佳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景秀上前禀報道:“大人,外面羁押室那些人如何處置?”
“全送到提刑所,”尚佳雙眼微眯,“讓天和去和蔡柳芳做交接。”
這次全城肅清,他麾下的校尉帶領士兵搜索全城風月場所和賭場酒樓,倒是成果卓著,捉了不少嫖客、賭徒、小偷、盜賊和專門設美人局紮火囤的騙子,如今滿滿當當都關在守備府外院的羁押室裏,讓蔡柳芳處置,倒是合乎規矩,也能讓蔡柳芳發一注小財。
不過,還是得敲打蔡柳芳一下,免得他昏了頭,該關的人卻給放了,該打的人卻輕輕放過。
待一盞茶喝完,所有該處理的瑣事也處理好了,尚佳起身出了堂屋。
景秀忙跟了上去。
尚學士正在東廂房卧室內脫去外衣預備洗澡,聽到兒子的腳步聲,忙打開窗子往外看,見尚佳頭戴皂紗折上巾,身穿盤領窄袖袍衫,腰束九環金革帶,腳蹬六合烏皮靴,堪稱英武過人,更兼寬肩窄腰大長腿,真是分外的英氣勃勃一表人才!
他笑着對在一邊侍候的玉明說道:“看,你們大人長得真是和我年輕時一模一樣啊!哈哈哈!”
玉明悄悄打量了一下圓溜溜胖乎乎中等身量的白胖子尚學士,再遠目肩寬腿長玉樹臨風的尚守備,垂下眼簾,決定不昧着良心胡說八道。
尚學士純屬自我陶醉,也不用人應和,自顧自地感嘆道:“我這麽好的兒子,怎麽能随随便便給他娶一房妻室呢?我一定要尋到那十全十美的女子,來匹配我這十全十美的兒子!”
玉明心道:在京城之中,連陛下都知道,您尚學士看自己兒子如同罕世寶珠,看別人閨秀像腳底爛泥,誰願意讓女兒将來有位您這樣奇葩的公公啊!
尚佳前腳剛到城外軍營,後腳宛州提刑所提刑蔡柳芳就趕了過來。
請安罷蔡柳芳就開始對尚佳大表決心:“大人放心,此案我一定好好處理,必定秉公執法!”
尚佳雖然年青,卻也浸潤官場多年,什麽事不知道?當下淡淡道:“凡事都有規矩,財要發,事要做,心要善,對百姓要憫恤。”
蔡柳芳悚然而驚,略一思索,心悅誠服道:“大人,我都記在心裏了!”
雖然昨夜過得驚心動魄,可是今天早上李栀栀還是很早就起床了。
洗漱罷李栀栀便去了後院。
為了穩定心緒,她先拿起掃帚把後院打掃了一遍。
掃地的時候李栀栀擡頭看天,發現天空高遠明淨萬裏無雲,心情不由也舒暢了起來。
掃完院子,李栀栀進了暖房,開始侍弄她那些花卉草木。
小櫻做好早飯過來,發現李栀栀正拿着一把剪刀端坐在小凳子上,身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個精致的青瓷花盆,花盆裏種植着一株形狀奇怪的松樹。
她好奇地問:“姑娘,您在修剪松樹麽?”
李栀栀“嗯”了一聲,道:“這批松樹是我從獨山腳下挖回來的山松,對土壤的要求比較高,用家裏的土效果不太好,你看,這些針葉都不精神了,咱們怕是還得去一趟獨山挖土。”
小櫻在李栀栀身旁蹲了下來,細細觀察了一番,老老實實道:“姑娘,我覺得松針好像挺精神的啊!”
李栀栀見她孺子不可教,一邊搖頭一邊道:“唉,你不懂啊!正常的松針應該是油綠油綠的,這些松針只是綠,不是油綠……”
小櫻見她如此認真,心中好笑,起身去扶李栀栀:“我的姑娘,咱們趕緊去前面吃早飯,用罷早飯,才有力氣考慮這些!”
一聽說要吃早飯,李栀栀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了,站起來道:“今天早上吃什麽?”
小櫻見她依舊一如既往地饞嘴,不由笑了,歡歡喜喜道:“姑娘,我用鏊子做了韭菜雞蛋水煎包,又熬了一鍋紅薯玉米粥,都是姑娘您愛吃的!”小櫻最喜歡做飯縫衣繡花這些瑣碎夥計,一天到晚都在琢磨着給李栀栀做好吃的飯菜,縫制好看的衣裙,繡好看的花卉。
李栀栀心滿意足攬住小櫻的腰:“小櫻,你真的是個寶啊!”
她身量纖弱,卻非要去摟身材高壯的小櫻的腰,小櫻不由莞爾,卻由着她了——在小櫻心目中,李栀栀就仿佛是她的妹妹,她的女兒,她總是不由自主想寵着李栀栀。
李栀栀心滿意足吃了一頓可口可心的早飯,卻擔心嘴裏有味道,用青鹽擦了還不放心,又拿了盞濃茶漱了又漱,末了還有些狐疑,立在那裏不停地嗅着自己的口氣。
小櫻見她如此講究,心中暗笑卻不阻止,徑直拿了自己的針線簸籮,搬了張小凳子坐在朝陽之處,取出縫了一半的妝花紗開始縫制——姑娘已經開始發育,胸衣隔一段時間就得重新做,這些精細活計如今都由她承包了。
李栀栀直到确定自己的氣息帶着濃茶的清苦氣了,這才不再用濃茶漱口,而是和小櫻商量道:“小櫻,咱們是不是該買面鏡子了?”
小櫻見她一本正經地和自己商量着要買鏡子,不由笑了:“嗯,是該買面鏡子了!姑娘,您看買那種鏡子呢?”姑娘一天天大了,也一天天地注意修飾打扮了!
李栀栀不知道在小櫻心中她還是個小女孩子,兀自認真地思索着:“市面上有銅鏡和水銀鏡,只是銅鏡得經常磨,還得蓋上鏡袱;而水銀鏡太貴了,而且不結實,一摔就碎……”
小櫻聽了,插嘴道:“姑娘,我見海木匠那裏有賣帶妝鏡的妝匣,對了,還有好多小抽屜呢,可以放梳篦、抿子和各種胭脂花粉!”姑娘眼看着要大了,該用這些物件了。
李栀栀聽了,大為心動,默默考慮着——她如今手頭也算寬裕,可是妝匣這玩意畢竟不是必需品,而屬于可買可不買之物,值得認真考慮。
小櫻想了想,又道:“若是買的話,姑娘不要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海木匠那裏的妝匣只有兩種花型,一種雕刻着寶相花,一種雕刻着菊花,姑娘您想要哪種?”姑娘生得這麽美,家裏連個鏡子都沒有,連個妝匣都沒有,實在是不像回事啊!
李栀栀當即道:“買寶相花的吧!”菊花雖美,可是聽着太怪異了,令人老是聯想到別的物件。
主仆倆正讨論得熱火朝天,大門外忽然傳來鄰居顧小玉的聲音:“你們聊什麽呢?聽着怪熱鬧的!”
李栀栀笑着走過去,打開了大門,迎了顧小玉進來:“我和小櫻正在商量着要不要買個妝匣,買什麽花樣的妝匣呢!”
小玉一聽,很有興趣,道:“我也想買一個呢!我一直和我娘用一個,怪不方便的,咱們一起去買吧!”
李栀栀原本還在猶豫不決,被顧小玉這麽一說,頓時不再猶豫,決定斥“巨資”買一個妝匣回來,自己和小櫻一起用。
她嫣然一笑,道:“好啊,現在還有些冷,再過一個時辰再去吧!”
顧小玉見小櫻拿着一塊精美的妝花紗正在飛針走線,忙湊過去看,發現是一個即将完工的胸衣:“這是給你們姑娘縫的?”
小櫻“嗯”了一聲。
顧小玉觀察了一下尺寸大小,掩口而笑:“喔唷,長得好快喲!”
李栀栀聞言,一點紅從耳畔起,晶瑩粉嫩的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熱辣辣的。
見李栀栀和小櫻都不說話,顧小玉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便轉換話題,笑着問李栀栀:“栀栀,昨日是怎麽回事?守備府的校尉帶着一隊士兵擡着禮物,跟着城裏的兩個官媒來你家送禮,可惜你不在家!人都說你如今是守備大人的未婚妻子呢!”
李栀栀臉上餘熱未退,依舊有些熱,她撫了撫自己的臉頰,一邊思索一邊道:“我小時候在東京是訂過娃娃親的,後來我家搬到宛州,兩家就多年沒有聯系,沒想到那家的大哥哥如今新到咱們宛州做了守備……”
顧小玉聽了,大為羨慕,喃喃道:“真好!真是太好了!”
心中卻道:真沒想到栀栀會有這麽一番際遇,娘還說過想請媒人把栀栀說給二叔呢,現在不用說了,守備大人和二叔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比不得……
李栀栀想了想,決定和自己這個閨蜜說實話:“小玉,我家和尚大人家,原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如今我家更是徹底敗了,婚事能不能成,其實誰也說不準……”
顧小玉聽了,心裏既為李栀栀歡喜,又為李栀栀難過,百感交集,握着栀栀的手,低聲道:“栀栀,就算是守備大人家悔婚,我敢保證,你一定能夠嫁出去!”她家是市井小民,才不在乎栀栀是不是被人退過婚呢,只要栀栀人好就行了。
栀栀不知道顧小玉話中有話,以為她安慰自己,便也笑了:“多謝你安慰,承你吉言!”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顧小玉這次過來,本來就是她娘顧大嫂讓她來打聽昨晚之事的,如今聽栀栀說了,便準備回去:“栀栀,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和我娘要錢,要到錢咱們一起去買妝匣!”
李栀栀答應了一聲,送了顧小玉出去,臨出門又交代道:“小玉,最好說動你娘跟咱們一起去,這樣安全一點兒!”
小玉伸手在李栀栀柔嫩的小臉上輕輕捏了一下,笑着調戲道:“我知道了,小美人!”
李栀栀:“……”
顧小玉離開之後,李栀栀見日頭挺好,便進東廂房拿了被子出來,往後院曬被子去了。
小櫻做着針線,笑吟吟看着李栀栀身條纖細弱質芊芊,卻一邊夾一條棉被,健步如飛穿過堂屋去了後院;沒過多久,李栀栀又輕捷地跑了出來,然後又搬了她們倆各自的褥子去了後院。
她以為李栀栀這就忙完了,誰知李栀栀又跑了回來,拿了她倆各自的枕頭跑向後院。
李栀栀走馬燈一般連跑了三趟,把小櫻的眼都晃花了,她自己卻仿若無事,臉不紅氣不喘地走了出來:“小櫻,咱們什麽時候去獨山挖花土?最好能約上顧大嫂和小玉一起去,不然不安全!”
小櫻剛要說話,大門便被人敲響了。
李栀栀以為是顧小玉,便走過去道:“小玉,你忒多禮了,來我家還用得着敲門?直接叫我開門就行了!”
外面卻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李大姐兒,是我!”
☆、第 35 章 情敵上門
李栀栀想了想,聽出是丁先生府上胡媽媽的聲音,便轉過身,小鹿般輕捷地跑到小櫻身邊,低聲道:“是丁府的胡媽媽,你去開門吧!”她好歹是家中女主人,在外人面前得擺擺譜。
小櫻忙把手裏的活計收了起來,用一塊綢子蓋住,然後随着李栀栀來到了大門內。
李栀栀後退半步,小櫻上前打開了大門。
外面站着胡媽媽,胡媽媽身後則立着三個女孩子,前面那位身材高挑,後面兩個女孩子一個中等身量,一個小巧玲珑,看妝扮應該是一主二仆;再後面則是一頂裝飾華麗的四擡銀頂暖轎,轎旁立着四個轎夫和一個跟轎的管家。
李栀栀含笑看了過去,心道:這位細高挑身材的女孩子,難道就是丁家的大姑娘?排場好大!
胡媽媽笑盈盈介紹道:“李大姐兒,這是我們大姑娘。眼看着該過年了,我們大姑娘想尋幾樣花卉裝飾姑娘自己的院子呢!”
李栀栀含笑打量着丁大姑娘,上前和丁大姑娘互相見了禮,
丁大姑娘滿頭珠翠,生得很是嬌美,白嫩的小圓臉上,蛾眉細彎彎,杏眼滴溜溜,身材高挑腰身纖細,外面裹着青色刻絲緞面狐裘,隐隐露出裏面的白色繡寶石藍藤蔓的交領小襖和下面系着的寶石藍紬裙子,裙下隐約可見是一雙遍地金扣花白绫高底繡鞋,衣飾華麗氣質高貴,舉手投足頗有韻致。
丁大姑娘嘴角噙着一絲淡淡的笑,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傳說中尚佳的這位未婚妻,見對方生得極其美麗,衣裙雖然簡陋,可是身材袅娜步态風流,只是年紀尚小,和尚佳實在不堪匹配,心裏不由酸溜溜的,臉上卻是絲毫不露,跟着李栀栀進了院子。
李栀栀憑直覺覺得這位丁大姑娘來者不善,也不過多客套,直接引着丁家主仆四人去了後院:“暖房和花圃都在後院,丁大姑娘請!”
小櫻闩好大門,緊跟在李栀栀的後面。
丁大姑娘帶着挑剔去看李家的庭院,不得不承認李家雖然寒素,可是花木扶疏潔淨整齊,布置得相當不錯,便又看了李栀栀一眼,見她正對着胡媽媽嫣然一笑,嘴角兩粒梨渦時隐時現,美麗俏皮之極,心中不由又是一嘆,心道:若是這丫頭又醜又俗令人厭惡,倒是可以下一番功夫出一大注錢財,讓她知難而退主動退婚,偏偏這李栀栀生得跟個小仙女似的,既精靈又美麗,如何讓人厭惡得起來?
李栀栀向丁大姑娘介紹了花圃裏的那些紅梅、白梅和蠟梅。
丁大姑娘認真地聽了,卻指着牆邊的幾簇迎春故意問道:“那是什麽?”
李栀栀笑盈盈道:“那是迎春花,又叫黃素馨和金腰帶,過完年一打春就開花,迎春花的花朵小小的,有些單薄,帶着淡淡的清香,花期持續三個月。這還是我春天時分盆扡插成的,現在移植在庭院裏,一個月內絕對開花!”
丁大姑娘瞟了她一眼,有心試試李栀栀是不是目不識丁,便問道:“我記得唐代白居易好像有一首詠迎春花的詩……”
李栀栀抿嘴一笑,一雙丹鳳眼寶光璀璨:“丁大姑娘說的是白居易那首《玩迎春花贈楊郎中》吧?我還記得前兩句是‘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
她一向聰慧,已經看出來丁大姑娘是存心找茬,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目的,可是她已經決定打起精神禦敵了。
丁大姑娘沒想到這個窮丫頭真的識字,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去暖房看看吧!”
李栀栀脆生生答了聲“是”,極為有禮地把丁大姑娘請進了暖房。
丁大姑娘畢竟是丁先生的嫡長女,雖然有些妒忌李栀栀是尚佳的未婚妻子,可是一見李栀栀那數目衆多的盆景,頓時眼睛一亮,也不管李栀栀了,一樣一樣專注欣賞起來。
李栀栀頗為心靈手巧,她的好多盆景都與衆不同頗有意境,有不少都是化用詩句而來。
丁大姑娘沒想到一個賣花卉的女孩子會有這樣的巧思,指着一個桃樹盆景問道:“此盆景是否與李白的某詩相契合?”
李栀栀雙目晶亮狡黠地看着她:“‘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沒’,出自李白的《憶秋浦桃花舊游》!”
丁大姑娘默然片刻,指着一個松樹盆景問道:“這個呢?”
李栀栀嫣然一笑,梨渦顯現:“‘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出自晉代左思的《詠史八首》。”
丁大姑娘又問了幾樣,李栀栀都對答如流。
對于這樣的李栀栀,丁大姑娘實在是無話可說,最後買下了六株迎春、兩株昙花、一樣松樹盆景和一樣桃花盆景,讓跟着自己過來的大丫鬟月明留下二十兩銀子,恹恹地帶着人離開了。
送走丁府諸人之後,小櫻捧着剛才收的二十兩銀子,覺得沉甸甸的,心中歡喜之極,笑着問道:“姑娘,丁大姑娘怎麽看着一直是很不高興的模樣啊?”
李栀栀想起有一次下着雪,她在丁府大門外遇到了尚佳,她還記得尚佳不用人通報,便直接進了丁府大門,顯見是熟悉親近得很……
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想,卻不肯說破,狡黠地說道:“也許丁大姑娘看不慣你我吧!”
小櫻眉開眼笑道:“丁大姑娘和咱們沒什麽關系,等閑也見不了一面,看不慣咱們無所謂,只要願意留下銀子就行!姑娘,等小玉過來,咱們就去買妝匣吧?”
李栀栀答應了一聲,心裏卻還在想着心事。
她對尚佳沒什麽男女绮思,如果尚佳和丁大姑娘兩廂情願,又願意出一大筆銀子收買她的話,她倒是不介意和尚佳退婚的。
不過尚家送的訂婚用的三金,她可是不打算退回了,倒是夠她和小櫻尋金銀匠熔化了打幾樣赤金首飾……
李栀栀正在思來想去,盤算來盤算去,顧大嫂已經帶着小玉過來了。
于是李栀栀放下心事,帶着小櫻開開心心跟着顧大嫂去海木匠那裏買妝匣。
要去海木匠那裏,勢必要經過青瓷齋。
快走到青瓷齋時,李栀栀心裏餘懼猶在,暗自禱告:千萬不要遇到那個好像是我家仇人的叫鄭曉的病美男!
人都說宛州地氣邪,說什麽就來什麽。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蹊跷,李栀栀正在心裏禱告,就聽到一聲似曾相識的輕咳從青瓷齋內隐隐傳來,接着青瓷齋門上的錦簾掀了起來,掌櫃的點頭哈腰笑眯眯地恭送出了一個裹着黑狐裘的病美人。
☆、第 36 章 月信風波
病美人神情淡漠地被親随扶了出來,在黑狐裘的映襯下,那張秀美的臉蒼白如玉,臉上一雙眼睛很是好看,波光流轉,天生帶着一段深情,很是引人注目。
他似乎也看到了李栀栀,擡眼看了過來。
顧大嫂和顧小玉見了這樣一個平生難得一見的病弱美男,都放眼看了過去,腳步自然放慢了。
而李栀栀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只是腳步不由自主加快了不少。很快她不但把顧大嫂和顧小玉落在了後面,而且連小櫻也快追不上她了。
顧大嫂正在欣賞美男,一轉眼李栀栀不見了,擡眼一看,李栀栀正在前方疾步而行,她忙忙招手叫道:“栀栀,別跑那麽快,等等我們!”
鄭曉受傷前活潑好動一刻不肯停歇,受傷後身體病弱被迫安靜,他在獨山赤霞靜養了一段時間,靜極思動,便進城到青瓷齋選了一套四季花卉茶具,一出來便看到了李栀栀,便凝神看了過去。
李栀栀今日換了發式,額發齊眉,烏油油的青絲順滑地垂了下來,襯得一張小鵝蛋臉潔白如玉,線條美好的丹鳳眼黑泠泠水汪汪的,櫻唇鮮嫩紅潤,身上也穿得有些單薄,上穿玉色底子繡栀子花的豎領窄袖扣身小襖,系了一條玄丁香色裙子,愈發襯得整個人如同風中的一朵嬌美栀子花,脆弱而美麗。
只是這朵栀子花速度如風,一瞬間便走了過去,只留給鄭曉一個背影。
在李栀栀經過的那一瞬間,鄭曉心中一動,忽然意識到李栀栀胸前已經有了明顯隆起……
他心不在焉地想:十三歲了,月信該來了吧?
在大周朝,女孩子月信一來,便意味着可以成親了……
聽到那婦人叫李栀栀“栀栀”,鄭曉也跟着輕輕念了一遍:“栀栀……”
聲音低啞而纏綿,其實不含一絲愛意,純粹只是練習。
想到李栀栀一見到他,就像察覺到危險的小動物一般疾奔而去,鄭曉唇角微翹,低頭淺笑——他最喜歡這種被李栀栀懼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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