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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九條尾狐貍精出世,天生的狐媚子,就因為這件事須得依靠她,她便張狂成什麽模樣了!”
楊媽媽知道太太說的是四娘宋彩蓮,想了想,道:“太太,咱們不如撇了宋彩蓮,自己去問問那個李大姐兒。若是李大姐兒願意,自然是好的;若是不願意,那咱們還是從蘇州買人算了!”
姜太太覺得楊媽媽言之有理,便道:“那你今天就過去吧,和那李大姐兒好好說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誰真是不求上進甘願下賤的?”
楊媽媽答應了一聲。
李栀栀正在想心事,聽小櫻說敲門的是楊媽媽,便含笑迎了楊媽媽進來,吩咐小櫻去泡茶——她以為楊媽媽又來買花卉,因此熱情得很。
楊媽媽忙挽住了李栀栀的小手,一邊端詳着她,一邊笑着道:“李大姐兒,不用客氣,我今日過來,是奉我們太太之命,和您談個生意。”
李栀栀有些詫異,卻依舊微笑着引着楊媽媽進了堂屋坐下。
坐下來之後,楊媽媽先談東京太師府,把太師府的富貴大大渲染了一番,然後道:“我們鄭家姑爺雖是鄭太師的庶子,可鄭太師的嫡子被人打壞了身子,這輩子是無法娶妻納妾了,将來太師府這偌大家産豈不是我們姑爺的?”
“我們大姑娘是個和氣人,自然會給姑爺安排房裏人侍候,到時候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姑娘的陪嫁丫鬟可就要一步登天了,若是能有個一兒半女的,此生豈不有靠?這可比在窮巷子裏苦熬一輩子強太多了!”
李栀栀已經明白了楊媽媽的來意,硬着頭皮聽完,故意裝迷糊道:“楊媽媽說得有道理!”
見楊媽媽又要開口,李栀栀忙搶先道:“唉,真可惜,我爹娘給我訂親訂得太早了,這輩子只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了……”
楊媽媽有些傻眼:“……李大姐兒已經定親了?”
李栀栀故意含羞道:“正是……只等我二叔回家,就要送我進京完婚了……”
楊媽媽聽了,在心裏直罵宋彩蓮:李栀栀早已訂婚,宋彩蓮這賤人怎麽不早說?
李栀栀察言觀色,一口咬定道:“你們府裏的四娘知道的,有我未婚夫家送的三金為證呢!”
楊媽媽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告辭了。
楊媽媽一走,李栀栀也坐不住了,低頭在堂屋裏踱着步。
小櫻見她表情嚴肅雙眉緊蹙,不敢打擾,只是眼巴巴立在那裏看着她。
李栀栀踱了半日,終于把各種線索和跡象聯系了起來——先是楊媽媽買花時老打量她,接着便是宋彩蓮派了胭脂來叫她過去,然後便是和姜府常相往來的王三秀才家叫她過去送花。
這樣一聯系,那麽王家看大門老頭子提醒她的那句“最近晚上小心門戶”便有解了——姜府怕是和王三秀才家聯合了起來,大概是要在晚上害她!
這樣一想,李栀栀的鬥志反倒被激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吩咐小櫻:“小櫻,咱們現在就去後院,搬了那盆石榴和那盆紅梅給守備府尚大人送去!”
為了保住清白,她今天無論如何要賴定尚大人了!
小櫻抱了一盆紅梅,李栀栀抱了一盆石榴,兩人一起出了門。
在等小櫻鎖上大門的時候,李栀栀特別疑惑地問小櫻:“小櫻,我是不是生得挺美麗的?”要不然為何總是有人觊觎她?
她一直未曾擁有過鏡子,所以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生得怎樣,只是知道別人都說她好看。
小櫻鎖上大門,轉身認認真真端詳了李栀栀半日,這才道:“姑娘,您不光是美麗,您像……怎麽說呢?”
她頗為苦惱地撓了撓頭,仰臉想了半日,試着組織語言:“我小的時候,老家夏天路邊的野草叢中會長出一種雪白的野生木槿花,不是能長成樹那種,就是一年生發一次那種……這種野生木槿花單薄得很,好像一陣風都能給吹折了,花瓣白得透明,嫩得很,剛淋過雨的話,上面還帶着露水,讓人老想伸手捋上一把,揉搓幾下,或者撕下花瓣放嘴裏嚼吃了。”
李栀栀:“……你這是什麽鬼比喻!”我是一朵嬌羞柔嫩的小白花麽?
她一直覺得自己像一株堅強的小松樹,被小櫻這麽一說,心裏還怪不舒坦的。
李栀栀的心裏其實很是納悶:難道我就那麽容易被有虐待傾向的人瞧在眼裏,還都想來捋一捋?
☆、第 31 章 全城清洗
今日天氣雖然依舊寒冷,卻好在無風,鄭曉便鼓起勇氣,強扶病體乘坐暖轎前往宛州知府衙門,與前任知府葉子廉做交接。
沒等程序走完,鄭曉就難以支持,只得讓梁師爺代替他與葉子廉做交接,而他則又乘着暖轎回了赤霞觀。
鄭曉的随從懷英指揮着轎夫,讓他們一直把暖轎擡到了赤霞觀第二重院落青山老道的丹房外。
待轎子一落,他便急急忙忙攙扶了鄭曉出來,徑直進了丹房。
青山老道正在丹房的內室研究方子,見裹着貂裘的鄭曉被随從攙扶了進來,忙上前幫忙,攙扶着鄭曉在錦榻上躺了下來。
他素有潔癖,這個錦榻極為潔淨。
探看一番之後,青山老道開了方子吩咐道童去配藥,自己坐在一邊陪着鄭曉說話,轉移鄭曉的注意力。
鄭太師是他的恩人,恩人把這病弱的嫡子托付給他,他自當盡力。
鄭曉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肺似乎成了鐵板一塊,無法呼吸。
他微微阖着眼睛,苦中作樂有氣無力道:“這些年一直這樣,我都習慣了……”
青山老道坐在那裏,清清楚楚地看到鄭曉細長的手指緊緊揪住身下的錦褥,蒼白到透明地步的手指上藍色血管鼓了起來,顯見是痛苦到了極致,心中也是嘆息,輕輕安慰道:“我正在煉止疼的仙丹,不日丹成,衙內就不必受此苦痛了!”
鄭曉秀美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有氣無力道:“你這老道,你煉的仙丹誰敢吃?你只會制那遇仙丹合歡散罷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可惜這些我這輩子怕是用不着了。”
聽病恹恹的鄭曉調侃自己,青山道長臉色微紅,微笑而已。
他雖然一門心思尋那飛升之道,卻知一時半會兒還得在這人間煎熬,不賣些遇仙丹合歡散,如何維持這麽大的赤霞觀?
喝了小童送來的藥後,鄭曉略覺好受了一點點,依舊歪在那裏聽青山老道閑話。
小童忽然走了進來,向青山道長禀報道:“禀觀主,城裏的王三秀才與姜大戶求見。”
青山道長聞言,笑着低聲對鄭曉道:“我有大生意上門了,得先出去一會兒!”王三秀才可是給他帶來不少顧客了!
鄭曉嫣紅的彎月唇唇角微翹,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阖上了眼睛。
青山道長這才輕輕走了出去。
對于盛名在外的青山道長,姜大戶早聞其名,卻是第一次見到。交談了幾句之後,他便對這位道法貌似高深之極的道長佩服得很,當下便花重金向青山道長請了兩帖遇仙丹。
青山道長一臉的仙風道骨不理俗事,示意小童接了銀兩,自己起身去內室拿藥。
此時鄭曉正躺得有些疲累,青山道長便走過去幫他換個姿勢,順勢又幫他揉捏按摩起來。
外間坐着的王三秀才和姜大戶見丹房裏沒有外人,便頭抵頭開始竊竊私語。
王三秀才叽叽喳喳道:“姜大哥,你盡管放心,青山老道的藥靈驗得很,莫說你被掏空了身子,就算是不會動彈了,只要合酒吃下一粒遇仙丹,擔保你重振雄風!咱們這樣子好了,大哥你先服用一粒,咱們去小玉寶巷子尤銀姐兒那兒實驗一番!到了晚上,你再去梧桐巷,越牆過去那個了李栀栀那小丫頭,小丫頭沒見過世面,不愁她不服服帖帖……”
鄭曉因為身體久病,聽力反倒很好,把外面王三秀才和姜大戶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鄙視之極——他自己身體太弱,沒法進行房中之事,所以對愛好此事的人便因妒生恨,最喜歡擾了別人的好事。
他略一思索,便有了一個既能害了姜大戶,又能好好吓一吓李栀栀的主意。
心中計議已定,鄭曉啞着嗓子輕輕道:“老道,既然外面那人如此熱切,不如把你新近煉成的三日不倒丸給他兩粒,讓他好好過過瘾!”
因鄭曉的病弱,青山老道不忍心逆他之意,想了想,笑着答應了,拿出兩粒鍺紅色的藥丸子裝進了白玉瓶中,塞好塞子送了出去。
這種藥其實是失敗品,因為只要服下一粒,某處至少得直上三日,尿也排不出來,簡直是活活憋死人!
得了這仙丹之後,姜大戶與王三秀才興興頭頭離了赤霞觀,進城直奔小玉寶巷子尤銀姐兒家去了。
躺在內室的鄭曉聽到外面那倆人興興頭頭離開了,不由微微笑了,想到那姜大戶即将到來的狼狽狀态,他心中很是開心,只恨身體不争氣,他接着便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緩了點兒,鄭曉便讓青山道長送自己回了第四重院落。
等養足了力氣,他這才叫了懷英進來,輕聲細氣吩咐道:“今晚你守在梧桐巷李家房頂上,若是有人越牆而入,待那人進了李家屋子裏,你再出手把他逐走。”
懷英當即答了聲“是”。
公子常年閑居無聊,尋些事情熱鬧熱鬧也好,他們這些近身侍候的人都是無條件地聽從公子指揮,即使公子只是單純為了惡作劇。
鄭曉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當下力竭,很快便陷入了昏睡。
懷英凝視着公子蒼白清瘦到了病态地步的臉,心裏難過極了,悄悄退了下去。
他打算繼續派人往滄州一帶追尋李二郎李賀的消息,據最新情報,三年前有人曾看到李賀身穿戎裝在邊城滄州出現過。
尚佳正在簽事房訓斥守備府的屬吏,預備忙完此事便帶官媒去梧桐巷。
聽景秀來報說李姑娘求見,他當即尋了個理由,把這些屬吏都打發了出去,這才拔腿出了簽事房。
他邊走邊問景秀:“把李姑娘安置在哪裏了?”
景秀輕聲道:“李姑娘不肯進來,還在府們外候着呢!”
尚佳聞言,腳步滞了滞,垂下眼簾略一思索,沿着青磚甬道直奔府門而去。
李栀栀原本元氣滿滿,打算去向正氣凜然的尚大人求救,可是臨出發卻被小櫻那奇奇怪怪的小白花理論給吓住了,一路上一直在想:尚大人對我好像不錯,是不是也想要捋上一把我這朵柔弱小白花,揉搓幾下,然後撕下花瓣放嘴裏嚼吃了?
她的思維從此發散開去遨游天際,身體依舊老老實實抱着那盆石榴樹盆景,身心分離來到了守備府。
到了守備府,李栀栀卻突然有些膽怯了,不肯跟着景秀進去,生怕自己這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被尚大人給活捋了。
不過李栀栀轉念一想,心道:尚佳生得那樣好,真怎麽樣了,我們倆還不定是誰更占便宜呢!
她正在做心理建設,擡眼卻發現尚大人一陣風般出來了。
尚佳今日是武将常服打扮,頭戴皂紗折上巾,身穿盤領窄袖袍衫,腰束飾以九環的金革帶,腳蹬六合烏皮靴,配着他那寬肩細腰長腿的好身材,真是說不出的威武齊整正氣凜然英姿飒爽。
看到這樣的尚佳,制服控李栀栀心裏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頓時一掃而空,當即笑盈盈迎了上去,屈膝行禮:“大人萬福!”
尚佳看府門外人來人往,不是說話之處,便直接道:“去裏面說吧!”
李栀栀當下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地下的那兩個盆景。
尚佳看了景秀一眼。
景秀默不作聲指揮着兩個親兵上前,搬起兩個盆景進了守備府。
李栀栀這才帶着小櫻跟着景秀進了守備府。
她緊跟着尚佳沿着東邊的林蔭道往北走,一直走了一盞茶工夫,這才到了一個垂花門。
尚佳在前擡腳進了垂花門。
李栀栀忙跟了上去。
到了內院堂屋門外,尚佳率先進了堂屋。
李栀栀忙跟了上去。
小櫻正要進去,卻被玉明給拉住了衣袖。
玉明給她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我們在廊下候着吧!”
小櫻雖然很是擔心自家姑娘,卻也只得在外面候着了。
進了堂屋,尚佳示意李栀栀在靠東放置的紅木圈椅上坐下,然後想都不想,直接從袖袋裏掏出了婚書遞給了李栀栀。
李栀栀詫異地接過尚佳遞過來的舊得發黃的帖子,擡眼看了尚佳一眼,見尚佳微微點頭,這才展開帖子看了起來。
帖子是一疊三幅的形式,雖然文字晦澀難懂,李栀栀還是看出這是她和尚佳的婚書。
她的心髒狂跳起來,捏着帖子的手微微顫抖,眼前變得模糊了起來。
尚佳坐回了自己家常坐的錦椅,眼睛看似平靜如水,其實心中也在忐忑。
他今年十八歲了,李栀栀才十三歲,這個婚約無論如何都透着些怪異,令他別扭得很。
李栀栀不知道自己該喜該悲,木然坐在那裏,半晌方夢呓般道:“我娘臨終前給我留了三個金器,分別是一對金钏,一對金镯子和一對雞心形狀的金帔墜……”
尚佳垂下眼簾,濃長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那是我母親備下的聘禮。”
李栀栀“哦”了一聲,依舊有些心神恍惚。
冬天天黑得早,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堂屋內的光線越來越黯淡。周圍靜極了,卧室中西洋金自鳴鐘“咔咔咔咔”的走動聲清晰可聞。
尚佳見李栀栀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便轉移話題道:“你來見我,所為何事?”
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自己這位小未婚妻,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
李栀栀擡眼看他,見尚佳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态度平靜之極,并沒有因為他們關系改變而有所改變,便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低着頭,把她懷疑姜府對她有企圖的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尚佳越聽越生氣,臉上卻不動聲色,待李栀栀講完,這才道:“此事交給我吧!”
李栀栀眼巴巴看着他。
尚佳正在凝神思索,一擡頭發現李栀栀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跟個小狗似的,不由失笑:“你不必擔憂,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李栀栀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想知道詳情。
尚佳見她如此,微微一笑,露出了一點小虎牙,看着可愛俏皮得緊。他像敷衍小孩子一般道:“放心吧!”
李栀栀暫時被尚佳可愛稚氣的笑轉移了注意力,心道:他的笑真好看啊!
接着又想到這樣的尚大人以後是自己的未婚夫了,她的心跳便有些加快,一點紅從耳畔起,臉很快便紅透了,熱辣辣的。
李栀栀低下頭去,盯着自己挑線裙邊用青色絲線挑繡的藤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尚佳卻沒注意到李栀栀的小兒女情态——在他眼中,李栀栀純粹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既然是小孩子,乖一些就是了,還能有什麽獨立思想?
他擡腿出了堂屋,立在廊下,先讓小櫻進去陪伴李栀栀,然後叫了諸位親信過來,一一指揮調配着。
等李栀栀清醒過來,她發現尚佳不見了,空蕩蕩的堂屋中只剩下了自己,正在慌亂間,便聽到外面傳來尚佳沉靜的聲音:“……玉明,你拿我的帖子,往獨山赤霞觀面見新任鄭知府,就說今夜守備府夜巡全城,和他通報一聲;景秀,你帶上親兵,換上便裝,務必要尋到姜英和王三秀才,把他們押回守備府;天和,你帶着玉明備下的禮物,帶着兩個官媒去梧桐巷李家,須把動靜鬧大一些!”
玉明等人答了聲“是”,迅速安排去了。
待安排停當,尚佳站在廊下,看着變得空無一人的庭院,心中默默計劃着。
尚佳打算來一次全城整肅,把那些宵小和鬼蜮之徒都給細捋一遍,徹底清洗幹淨。
既然敢觊觎他尚佳的未婚妻子,便要有膽面對将要到來的後果。
☆、第 32 章 雷霆手段
李栀栀呆呆坐在圈椅之中,心情激蕩,一時難以平靜。
她總覺得自己心跳很快,心裏慌慌的,因為未來變得不可預知。
先前李栀栀總是活得很踏實,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未來就擺在那裏:她要好好種花,努力掙錢;她要歡歡喜喜,讓人對她心懷善念;她要千伶百俐,保護自己……
可是現在,因為那份一疊三幅的婚書,她的生活一下子被改變了,未來會怎樣,很大部分取決于她根本就不了解的尚佳。
李栀栀擡眼看向外面,尚佳正立在廊下和兩個穿着甲胄的校尉說話。
他的背影高挑挺拔,聲音不大不小,李栀栀知道尚佳在向屬下布置夜巡全城之事。
這樣的尚佳,令她在茫然之中又多了些安心。
想到尚佳的人生怕是也因為這份婚書改變,李栀栀更是忐忑:尚佳怎麽看待這種改變?
她坐得有些累,便悄悄放軟身子,窩進了圈椅中,開始竭力回想小時候尚家哥哥的模樣,可是思來想去,只依稀記得尚家哥哥生得極好,總是一本正經,很愛讀書……
守備府的內堂并沒有生火龍,連火盆都沒有,屋子裏冷得連空氣似乎都要凝結了。
外面暮色蒼茫,屋子裏光線也暗了下來。
小櫻立在一邊陪伴李栀栀,心道:這沒有女人的家裏就是不像個家,姑娘如今的身份已經是尚大人的未婚妻子了,可在屋子裏坐到現在,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連個來點燈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裏,小櫻看向李栀栀。
李栀栀小鵝蛋臉雪白,眉睫濃秀,鼻梁挺秀,櫻唇嫣紅飽滿,即使光線如此黯淡,她的美貌依舊破空而來,似能照亮這個空蕩蕩的屋子。
小櫻柔聲問道:“姑娘,我去給你沏杯茶吧?”喝口熱茶也能讓姑娘暖暖身子。
李栀栀聞言笑了:“去吧!”她知道小櫻有這個本事。
見李栀栀笑了,小櫻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輕輕走了出去,自去尋找廚房。
尚佳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轉身回了堂屋,這才發現堂屋裏光線甚是黯淡,便輕輕拍了拍手。
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厮走了進來,一一點着了屋子角落裏放的料絲罩燈和八仙桌上放的一對燭臺,又走過來點着了李栀栀右手邊紅木小幾上放置的一盞半透明羊皮燈。
尚佳早已躺回了他最愛躺的錦椅,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
李栀栀鼓起勇氣,道:“尚大人,太晚了,我該回家了!”
聽到她叫自己“尚大人”,尚佳絲毫不覺得不妥,依舊保持半躺在錦椅內的姿勢,道:“晚些再回去吧!”
他吩咐天和帶着玉明備下的禮物,帶着兩個官媒去了梧桐巷李家,還特地叮囑天和須把動靜鬧大一些。此時天和怕是剛帶着官媒去了梧桐巷,正在大張旗鼓招搖過市呢!
栀栀在他這裏,家裏自是沒人應門,不過經過天和這麽一番做作,梧桐巷的人自然都知道栀栀是他尚佳的未婚妻了,誰再敢打栀栀的主意,也需掂量掂量了。
等此間事了,他再陪着栀栀回去,把此事完美結束。
李栀栀見燭光中尚佳一臉的若有所思,似不打算多說,便也不說話了。
正在這時,小櫻用托盤端着兩個白瓷茶盞走了進來。
她先把一個白瓷茶盞放在了尚佳身前的茶幾上,又把另一個茶盞放在了李栀栀右手邊的小幾上。
守備府大廚房裏材料倒真是齊全,因為怕李栀栀餓了,所以小櫻特地泡了兩盞梅桂潑鹵瓜仁茶。
帶着花香和瓜子味道的溫暖茶香在屋子裏彌漫開來,尚佳這才意識到有些餓了,他姿勢不變看向李栀栀:“你餓不餓?”
李栀栀真的餓了,便老老實實“嗯”了一聲——她好懷念守備府大師傅的高妙手藝!
尚佳見她如此,不由笑了,坐起身道:“我也餓了!”
李栀栀見燭光之中尚佳的小虎牙又偶露峥嵘,便專注地看了過去。
尚佳的笑容一閃即逝,他叫了方才點燈的那個小厮進來,吩咐道:“谷雨,你去廚房吩咐大師傅,讓他預備四樣拿手小菜,再備些碧粳粥。”
谷雨答應了一聲,給尚佳和李栀栀行了個禮,這才退了下去。
李栀栀端起茶盞吃了一口,發現又甜又香又暖和,很是喜歡,便拿起銀湯匙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尚佳又躺回了錦椅中,見李栀栀吃得這麽香甜,他的心中很是放松,便躺在那裏看着她吃。
正在這時,景秀回來了,立在外面禀報道:“大人,人已經帶回來了!”
尚佳聞言,立即起身出去了。
他到了外面,景秀這才低聲回道:“禀大人,姜英和王三正在小玉寶巷子尤銀姐家中嫖宿,當場被我帶了回來,如今正關在外院羁押房裏。”
尚佳點了點頭,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景秀跟上,兩人一起大踏步出去了。
從赤霞觀出來,姜大戶便和好兄弟王三秀才直奔小玉寶巷子尤銀姐家,兩人摟着尤銀姐和其姐尤金姐吃了一下午酒,端的是歡樂無比。眼看着天快黑了,他便拿出從青山道長那裏請來的仙丹,和王三秀才一人一粒用酒送下,然後摟着粉頭取樂去了。
誰知剛脫了衣服鑽進香噴噴的被窩,正房門就被踹開了,一群粗魯漢子沖了進來,把他們這兩對鴛鴦硬生生分開,而他和王三秀才則赤着身子被捆了手腳,用錦被一裹就擡走了。
此時姜大戶赤身裸體平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雖然身上還蓋着尤銀姐房裏的錦被,卻依舊凍得直打哆嗦,不過最令他痛苦的不是嚴寒冰凍,而是他那個說不得的部位——青山老道的仙丹太霸道了,那裏漲得發疼,若是不小心觸到,簡直是針紮一樣,疼得姜大戶直打哆嗦。
王三秀才就在姜大戶身旁平躺着,正在痛苦地呻吟着——他快被一泡尿給憋死了,憋得膀胱脹痛,那裏也疼得很,那種一波波發散開去的疼意,簡直令人生不如死。
聽到好兄弟王三秀才聲音不對,姜大戶便問道:“王三弟,你怎麽了?”
王三秀才聲音疼得發顫:“我……我想尿尿……”
他不說則已,一說姜大戶也立刻有了尿意,覺得膀胱開始隐隐作痛。
正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了,一個清秀的青年提着一盞白紗燈籠走了進來。
姜大戶忍痛擡頭去看,認出了燈籠上“守備府”三個字,便竭力擡起頭看了過去。
雖然疼得眼睛發暈,他卻依舊認出了跟在青年後面進來的守備大人尚佳,當即哀哀求告:“大人!求大人饒命啊!”
見尚佳面無表情繼續往自己走來,姜大戶的心頓時被恐懼籠罩,慌忙道:“尚大人,小的是姜英,是京中鄭太師的親家——”
尚佳見錦被之下姜英身上微微有個隆起,險些被惡心吐了,眉頭緊鎖走了過去,擡腳便踩了下去,用力一碾。
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姜英那裏被踩折了,他活活疼暈了過去。
王三秀才在旁目睹了全過程,頓時吓得魂飛魄散,眼睜睜看着年輕的守備大人走了過來,擡起了右腳的六合烏皮靴。
他頓時兩眼翻白,當場吓暈了。
尚佳從羁押房出來,淡淡吩咐景秀:“等柳辛和尉遲琏回來,讓他們把捉拿回來的人都關在羁押房裏,和姜英和王三關在一起,明日一起送到提刑所。”
柳辛和尉遲琏都是尚佳麾下的校尉,此時正帶領士兵搜索全城風月場所和賭場酒樓,以肅清宵小和鬼蜮之徒,保護全城百姓安全。
而蔡提刑很聽尚佳的話,尚佳預備送給他一個發財的機會。
景秀答了聲“是”。
尚佳在前面外書房換了新靴子,又重新洗了手,這才回到內院堂屋。
此時大廚房剛把晚飯送過來,李栀栀正在等尚佳呢!
廚房的大師傅速度很快,一接到守備大人的吩咐,便精心制作了四樣小菜——一碟紅糟鲥魚、一碟釀螃蟹、一碟爆炒鯉魚肝和一碟燒蛤蜊,又備下了白面蒸餅和碧粳粥,然後就讓小厮送了過去。
這些菜肴都美味之極,李栀栀正坐在那裏垂涎欲滴,見尚佳回來,頓時歡喜極了,笑盈盈起身迎接:“尚大人回來了,快用晚飯吧!”
尚佳這才意識到李栀栀稱呼自己為“尚大人”,心中也說不出什麽,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心裏很能存住事情,也不多說,坐下陪着李栀栀開始用晚飯。
用罷晚飯,尚佳和李栀栀一時無事,尚佳窩在錦椅中想心事,李栀栀閑坐品茶,堂屋裏靜谧而安詳。
正在這時,玉明回來了。
玉明被尚佳派去獨山赤霞觀面見新任知府鄭曉,通報今夜守備府夜巡全城之事,因此回來得有些晚。
尚佳依舊懶洋洋歪在錦椅中,淡淡問道:“鄭大人怎麽說?”
夜幕剛剛降臨,獨山便開始起風。
大風席卷着滿山的松樹,松濤猶如山呼海嘯,洶湧而來,令這山中道觀愈發孤凄。
位于半山的第四重院落卻燈火通明,熱鬧得很。
一個又胖又黑的說書女娘端坐在正房內的繡墩上,懷抱裏抱着琴,一邊撥彈一邊用沙啞的聲音說唱着《火焚繡樓》,一個人制造出四五個人的動靜,簡直是熱鬧非凡。
鄭曉裹着雪白狐裘窩在錦榻之上,身上蓋着大紅織金面的緞被,背後倚着一個大紅織錦大靠枕——正因為身體病弱,日子過得寡淡無比,所以鄭曉格外的喜歡熱鬧的色彩,喜歡生命力頑強的人。
他十分專注地聽着書,秀美的臉蒼白如玉,黑泠泠的眼睛中帶着一絲笑意,嫣紅的彎月唇嘴角微翹,似是十分愉快。
想到自己庶兄的未來丈人姜英即将面臨的尴尬痛苦,想到李栀栀今夜要受到大大的驚吓,鄭曉真是開心極了,只恨不能親臨現場去欣賞一番。
平常跟着他的親随懷英被鄭曉派到梧桐巷李家去了,此時侍候陪伴鄭曉的是他的另一個親随懷真。
懷真悄無聲息立在房裏,似乎根本不存在一般。
正在這時,小厮在外面禀報道:“禀公子,守備府派人求見。”
☆、第 33 章 “父慈子孝”
聽了玉明的傳話,鄭曉依舊歪在那裏,垂下眼簾開始思索。
尚佳把話說得漂亮極了,說什麽“新年臨近,為保護全城百姓生命安全,守備府決定不辭辛苦夜巡三日,搜索全城風月場所和賭場酒樓,以肅清宵小和鬼蜮之徒”。
既然尚佳口口聲聲全是為了百姓,那麽他鄭曉作為知府,還能說什麽?
鄭曉疑惑的是尚佳究竟為何要這樣大張旗鼓地夜巡全城?
玉明靜靜站在那裏,等待着知府鄭大人的吩咐,眼睛卻悄悄打量着鄭曉的房間。
這房間的顏色太熱鬧了,滿目不是金就是紅,雕花門扇上糊了綠紗,看得玉明腦仁都疼了,恨不能奪門而逃。
而鄭曉靜悄悄倚着一個大紅織錦大靠枕窩在錦榻上,垂下眼簾,似乎在想心事。
他身上裹的狐裘雪白,可是他的臉卻更白,白得幾乎要發青了,眉睫又濃秀,在燭光的掩映下,長長睫毛在眼睑上打下絲絲縷縷的陰影,再加上彎月唇嫣紅如血,整個人瞧着如同玉人一樣,又像死了一般,更是令玉明毛骨悚然,恨不能奪門而逃。
錦榻一旁立着一個青衣少年,小臉俊俏,身形筆直,靜立在那裏。
那個又胖又黑的說書女娘端坐在門內的繡墩上,懷抱裏抱着琴,也是默不作聲——她是東京瓦肆中有名的說書孫大娘子,最善說熱鬧戲文,也被鄭曉從東京帶了過來。
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又看了孫大娘子一眼,玉明确定自己尚在人間,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鄭曉的大腦千回百轉,曲裏拐彎地把尚佳夜巡全城之事和姜英預備偷襲李栀栀聯系在了一起,終于為尚佳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便擡眼看向玉明,有氣無力道:“好了,我知道了。”
玉明告辭之後,鄭曉依舊窩在那裏想心事。
尚佳既然出手,庶兄的未來岳父怕是會更慘,想到這裏,他的唇角便翹了起來,心中愉快得很。
只是有了尚佳的保護,那李栀栀今夜怕是受不了什麽驚吓了,這又令鄭曉有些小小的遺憾。
不過這都算不得什麽,因為有曲折有挑戰才更有趣呀!
他病恹恹地想:尚佳和李栀栀妄想花好月圓郎才女貌,想得倒是美!有他鄭曉在,一定會讓尚佳和李栀栀勞燕分飛各西東!
鄭曉繼續思索。
他從李栀栀想到了她從小訂婚的未婚夫尚佳,又從尚佳身上想到了當今永泰帝的寵臣翰林學士尚天恩大人,終于從尚天恩身上找到了一個缺口。
尚天恩善屬文,能詩善畫,尤擅園林,是陛下清客一般的存在,等閑還離不得的。
只是這位尚學士雖為陛下清客,身處清貴之極的翰林院,卻利欲熏心,十分渴望大富大貴。
分析了尚學士之後,鄭曉又開始在心裏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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