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醒了
楚府
門“吱呀”一聲從裏頭打開, 是一穿戴整齊的楚斟,今日他一身月白狐氅披身,更添幾分陌上君子的溫潤。
許未垂頭, 恭敬的朝後一步躬身請了安。
楚斟頓下腳步,看了眼神色恍惚的許未,抿了抿唇, 忽從懷間掏出一袋銀子遞給了他。
許未怔神, 盯着那銀子看了一瞬,不明所以, 遲遲未接。
楚斟此刻神情帶了幾分悲憫,就連許未都瞧的出來, 只見他抿唇道:“安排下她身後事, 若是不夠, 再來取。”
許未眼底迷惑,實弄不清楚斟的意思, 那丫頭已入府四年有餘了, 他嗓音微微發啞道:“公子, 她孤寡一人, 并無親人在世。”
楚斟雖身型一滞,倒無甚意外, 手卻未收回, 垂眸睨了他一眼道:“那便買個棺椁,也算是走的體面些,送她這一程......”
見楚斟眼底眸色漸重, 許未哆嗦了一下, 便伸手接過, 還不忘垂首躬身感謝。
楚斟長籲一口氣似無奈道:“往後聽月院莫再安排伺候的, 一律只用小厮......”
聽月院正是楚斟的院子。
許未垂首應是,死了一人,才得如此決定,悵然一刻覺得奴仆的命實在不大值錢.....
楚斟好似惋惜的嘆息一聲,才負手要離去,許未跟在身後問了一聲:“公子這是要出門?”
楚斟頓住,嘴角微微勾起,方才的情緒此刻無半點蹤跡,只見他點了點頭道:“嗯,去白府拜年。”
許未了然,可想起那位,不禁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道:“可夫人那邊.....”
楚斟聞聲神色未變,只是眼底似有不耐煩劃過,他腳步未頓,回身答:“我自有主張,若是劉媽來問,便直言就是,待我回來再去母親房裏回話。”
話落便擡步離去,看着楚斟離去的背影,許未幾不可微嘆了口氣,才又擡步跟上。
今日街上的雪并未及時清掃幹淨,車輪毂壓得雪水四漸,處處都是斑駁的車轍痕跡,來往的行人見疾馳的馬車皆紛紛避讓,若是躲閃不及被漸了一身,至多也就低罵一聲,新歲頭一日,都圖個順遂吉利。
白府門庭,兩輛馬車恰一前一後停落,陸焉生一掀簾便瞧見了剛下馬車的楚斟。
陸焉生懷抱着錦盒,見楚斟笑臉盈盈的過來,眯了眯眼睛。
楚斟驚異了一聲,很是關切道:“你這臉怎麽回事?怎傷的這樣重?”
陸焉生抿了抿唇胡亂搪塞道:“沒什麽事,不必挂懷。”
見陸焉生不願意講,楚斟也未在所言一句,感嘆了一聲今日陸焉生比他今日來的還要早,便笑盈盈的不說話了。
陸焉生颔首算是應了一聲,而後便示意寧去去敲門,楚斟看了眼他懷中緊護着的木盒,仿若稀奇的咦了一聲,拍了拍自己腦門怨怪道:“還是你禮數周到,新歲第一日便備了禮,我這兩手空空,先生見了我應當要不高興了。”
陸焉生神色有一瞬的古怪,未曾想過他會誤會,抿了抿唇道:“白老大人是豁達之人,怎會在乎什麽刻板禮數,莫說我這不是禮了,便就是真的,你也沒備,先生也不至于怨怪,你這話實冤枉了白老大人了的心胸。”
言下之意這便不是什麽所謂的禮。
楚斟聞聲倒也不覺的尴尬,笑着應錯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焉生莫要見怪。”
話音一落,首輔大門便發出重重聲響,是方管事來應門。
方管事見着兩人,并未見多少意外,只是目光在陸焉生包裹着紗綿的臉上頓了一頓,才說了兩句吉祥話,便将人迎了進來。
“陸二公子怎沒跟大公子一道?”方管事邊走便問道。
陸焉生還未答,一旁楚斟便驚奇道:“陸大哥到了?竟這樣早?”
方管事點了點頭:“陸大公子每年這時候都到的很早,初一早起伺候老大人梳洗這習慣,自打進府那年便開始了。”
陸焉生聞聲一頓,他只知道每年初一兄長都會到白家,但從不知道竟是伺候老大人梳洗,就是在府上四五載,這事也從未聽兄長說過。
楚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後問道:“那先生起了嗎?”
方管事點了點頭,說話間已将人引到了主院,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清風閣。
白郝坐在主位,陸衷則站在一側,白郝似有些疲憊,眼底有些青,一進屋,兩人便察覺到今日府上的氣氛不大對,好似格外沉悶。
陸焉生抿唇,心底便湧起一個猜測來,能叫白郝如此勞心費神的,便只有婳婳,想起她那扶風柳弱的身子,心底不自覺便焦急起來。
兩人朝着白郝躬身請安,白郝只揮了揮手,方管事便捧着個錦盒上前。
“收着吧,這東西你們一人一份,阿衷的我早便給過了”
是一沓西遠的蘇紙,一方南疆的硯臺,還有兩只玉髓馬鬃的墨筆,墨也是茗香的潭墨,雖在旁人眼裏只是尋常的筆墨紙硯,但在讀書人眼裏,都知這些皆價值不菲,單單一樣就是百金之數。
便得一樣都很難得,更莫說湊齊所有,更是多少讀書人寤寐求之的事。
果然,楚斟的眼眸的亮了亮,有白郝方才的話,才并未推拒,連聲答謝便收下了。
陸焉生卻是淡然許多,雖未露半分喜色,卻很是規矩的懂禮的收下拜了謝。
白郝的心思一直都在娉婷閣,打發了完了這事,便耐不住性子要起身,他氣虛帶着幾分虛道:“我還有些事,便讓阿衷陪你們,今日留下用午膳。”
陸衷了然的點了點頭,白郝這才放心站起身來。
陸焉生卻忽然道:“白老大人,昨日焉生見盛二姑娘身子不大好,不知一夜過去,可要緊?”
白郝聞聲腳步一滞,看向陸焉生,見他目不斜視的看着自己,忽覺得面前少年洞察能力甚強,便未在瞞着,神色有些滄桑搖了搖頭道:“是不大好,昨夜暈厥至此,都未醒來。”
陸焉生寬袖的手一緊,神色也微微發白。
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楚斟略有些小心謹慎添話道:“不知能否去探望盛二姑娘。”
白郝目光又落在了楚斟面上,皺了皺眉頭,他正猶豫,一旁方管事走到他身側耳語小聲道:“老大人,楚公子既是咱姑娘的未來夫婿,依那術士所言,應當對姑娘身子有些助益,這回不若咱先試試呢?”
白郝眯了眯眼,猶豫一瞬,看了眼楚斟擡步便道:“那便跟我來。”
見白郝應允,楚斟面上便露出松快的笑,忙擡步要跟上。
陸焉生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咬了咬腮幫子忽道:“老大人,我也能去看看嗎?”
陸衷眉宇不禁皺了皺,實在太不值禮數,且毫無眼色,便訓斥了喊了一聲:“焉生!”
白郝腳步頓住,回頭看了眼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陸焉生,也不知怎麽想的,好似動了幾分恻隐之心,便道:“那便一起。”
楚斟垂首的眸光閃了閃,只剎那便恢複如初,腳步往後一退,至陸焉生身側,甚是懂禮謙遜的與他平齊。
白郝若有所思的多看他一眼,便擡步向前,方才還熱鬧的主屋,頃刻間便沒了人。
越是靠近娉婷閣,陸焉生的心便跳動的越快,他的目光穿過白郝的身影,直直的瞧向院內,好似是能穿透那緊閉的屋門一般,每行一步,心髒跳躍的聲響便越咕咚若雷,眼下他已聽不見身側人再說些什麽。
陸衷見他好似丢了魂魄,更覺頭疼,伸手敲了敲他,見他回神才叮囑道:“你切記謹慎,這是娉婷閣,是這白府裏最要緊的地方,打起精神來!”
陸焉生好似聽明白的點了點頭,看他面上那副樣子,卻叫陸衷心上一梗,眼還直勾勾的往裏頭瞧,這是壓根沒聽進去!
眼前忽被檔上了一道身影,将他貪婪又留戀的目光通通擋住,陸焉生皺眉擡頭,便瞧見了擋在跟前的陸衷,他左挪一步,陸衷便心有所感的也跟着左挪一步,陸焉生右挪一步,他便也跟上,這一來而去,便磨得陸焉生沒了脾氣,到底是沒再擡頭,只是眼角餘光撇着那扇罅隙的明窗。
他知道,那扇窗子,離她的床榻最近。
外頭雖是數九隆冬天,進了屋卻好似四月暖融天,屋子裏還有股淡淡清香,陸焉生斂下眼皮,貪婪的多呼吸了兩瞬,目光卻是瞧向了那層層的珠簾。
這屋子的一切猶如前世,自打她去後,陸焉生再沒進來過了,那四年間的所有宛若過眼雲煙自眼前劃過。
他好似瞧見了盛婳挑開珠簾,神色恹恹的抱怨今日又是陰雨天,連屋門的出不去,又瞧見她對妝奁前對鏡梳妝,舉着步搖問他哪個更好看下,明窗下的那把搖椅上好似也在晃動,暖陽照在盛婳身上,好似為她渡上了金光,還有那禮桌上,她也曾委屈眼巴巴的盯着他瞧,說他心腸太狠......
陸焉生沒再敢往下瞧,垂落的眼眸裏皆是痛苦,身側的楚斟也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那些往事好似再與他無關,眼下他陸焉生再不是婳婳的未婚夫婿了,再無光明正大的頭銜,有的便只是探望前還需得小心請求.....
白郝挑開了珠簾,珠簾清脆發出叮當聲響,陸焉生忙想擡腳跟上。
卻見白郝回身看先楚斟道:“你來。”
陸焉生霎時猶如雷擊一般,怔愣在原地,楚斟回身看了眼陸焉生,面上挂着紅好似有些忐忑又帶着對陸焉生的不好意思,擡步跟了上去。
珠簾“叮當”清脆響聲,又被放了下來。
陸焉生咬着腮幫,極力的隐忍,目光直直的看向那搖擺的珠簾,他忽動了動身型,擡腳往那扇門簾走去。
陸衷臉色一白,在方管事反應之前,便擡步上前想去告誡陸焉生,回想上回他擅闖後院,便驚的一身冷汗,這是嫌擅闖後院不夠,這回是想擅闖女子閨房?
只是他人剛行了幾步,忽見陸焉生頓下了腳步,将那搖擺的珠簾穩住,一串一串的捋直平整,便再未有下一步動作。
陸衷不明所以,但卻是輕松了一口氣。
陸焉生看着這珠簾,細細的摩挲着琉璃珠串,神色微微發怔,她記着她一直嫌這珠串碰撞時太吵,可又舍不得璀璨琳琅,他目光留戀的看着這珠串,眼下,是他離婳婳最近的距離了。
裏頭忽傳來踱跑的腳步聲,好不容易靜滞的珠簾忽又被從裏頭挑起,又是一聲聲清脆響聲,是楚斟的。
楚斟看了眼陸焉生,目光便很快看向方管事,高聲道:“快!老大人讓你尋劉本來,盛二姑娘醒了!”
方管事聞聲大喜,忙不疊奔跑出去,楚斟正想回去,手忽被陸焉生捉住,力氣之大,楚斟痛苦的皺緊了眉頭。
只見陸焉生臉色發白,一臉的不可置信緊緊的盯着楚斟問道:“你說她醒了?”
楚斟愣愣的點了點頭,抽回了自己的手道:“方才進去片刻,盛二姑娘便醒了呀,焉生,你這是怎麽了?”
陸焉生失魂落魄的看着楚斟,什麽話也未答,只緊緊的咬着自己的唇。
陸衷上前一步道:“無事,他一時欣喜過望才會如此,莫要見怪。”
楚斟聞聲點了點頭,恰此刻忽聽白郝再裏屋喊了好幾聲:“楚斟!楚斟!”
楚斟忙朝着兩人看了一眼,而後便什麽話也沒說,小跑着進了屋。
方管事帶着劉本進來,兩人心急,伸手搡開了站在珠簾前的陸焉生,方管事回身道了句歉,便再不管不顧的直奔進屋裏。
陸焉生瞧不清內寝此刻是什麽情狀,唯能瞧清的是此刻掉落深潭的無力。
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有今日這回,想來老首輔再見楚斟當猶如見了救命稻草......
陸衷低嘆了一口氣,上前拍了拍陸焉生的肩頭道:“他一進屋,阿婳便醒了,可見是命中注定的事,先生應當不會再猶豫不決了。”
恰此刻,珠簾又被撩開,是方管事,他目不斜視的看向陸焉生,躬了一腰才道:“陸二公子,我家姑娘有話要帶給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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