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楊院長喊住丁苗, 正準備跟她聊聊他娘的事,還沒張口,突然就跑過來一個人, 撲通一聲就給跪下了。

楊院長和丁苗都吓了一跳, 一看人, 兩人都認識,劉雲潔。

以前吧,劉雲潔都是收拾的幹淨利落,頭發也梳的紋絲不亂, 可今兒個她卻愁容滿面,頭發也亂糟糟的,楊院長和丁苗都差點沒認出來。

不等丁苗開口, 楊院長就急道, “你這是幹啥, 都新社會了, 還來跪拜這一套,你這不是給丁大夫找事兒嗎?趕緊起來。”

劉雲潔不起, 拉着丁苗,“丁大夫,以前都是我的錯,你大人大量, 別記恨我。”

丁苗都給她整糊塗了, 劉雲潔這人吧, 你說有多壞, 倒也沒有, 就是有點仗勢欺人, 嘴巴也毒了點。

劉景出事, 公安局也查了劉雲潔,也沒查出來她有違法亂紀。

丁苗壓根兒就沒把她放心上,劉雲潔突然來一句別記恨她,丁苗都不知道她這句話咋來的。

楊院長聽了劉雲潔的話,以為倆人有啥私人恩怨,倒也不好插嘴了。

丁苗皺眉,“我都忘了還有你這麽個人了,我有啥記恨你的。”

楊院長,“……”丁大夫說話還真是直。

雖說這邊來往的人少,可也時不時的有人經過,劉雲潔跪着總歸不大好看,不清楚的人說不定還以為劉雲潔是給他跪的,畢竟劉雲潔男人在醫院上班,歸楊院長管。

楊院長,“你起來說話。”

劉雲潔這才站起來了,還直抹眼淚,“丁大夫,我家天成突然犯病了,跟楊秀清家方朝一個樣,犯抽抽,還口吐白沫,我聽說方朝就是你給看好的,我求求你,你也給天成看看吧。”

事情是這樣的。

方朝的羊癫瘋不是讓丁苗給治好了嘛,一家人都高興,尤其是方朝奶,就這麽一個孫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可孫子有病,還治不好,方朝奶想起就哭,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結果寶貝孫子的病一下治好了,方朝奶那叫高興,在家屬院沒少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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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意顯擺,以前方朝病的時候,家屬院裏不知道多少人笑話他們一家。

結果顯擺沒幾天,許天成奶就找上門了,在他們家門口撒潑,非說楊秀清他們作了法,把方朝的病氣過到了許天成身上。

楊秀清他們後來才知道發生了啥事,許天成也開始犯羊癫瘋,跟方朝一樣,病一上來,往地上一倒,手腳抽抽,口裏還吐白沫。

許天成爹娘都吓了一跳,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是不信許天成會犯羊癫瘋,畢竟許天成以前從來就沒犯過,而且不管是奶奶家這邊還是姥姥家那邊,都沒人有羊癫瘋。

結果帶許天成看了醫生,醫生都查不也啥病,最後還是歸為羊癫瘋。

劉景出事,牽連到了劉雲潔,劉雲潔被撤了政工幹部,許世全的工作肯定也會受影響,因為這個,兩口子經常吵架,一家人本來都已經焦頭爛額,結果許天成又出了事。

許天成奶迷信,非說是楊秀清他們偷偷請人做法,把方朝的病氣兒過到了許天成身上,跑去方朝家門口撒潑鬧。

劉雲潔和許世全肯定是不信的,劉雲潔想請丁苗,可她跟丁苗有過節,還打電話給劉景,讓劉景搞程立陽,丁苗不得記恨她?

劉雲潔也是沒了別的辦法才來找丁苗,來了就給丁苗跪了,還是當着楊院長的面,也是存了逼丁苗的心思:醫者仁心,你丁苗可是個醫生,你要不給許天成治病,楊院長會咋看你這個人。

楊院長有些生氣,“請丁大夫治病就跟丁大夫好好說,至于下跪?我看你也該治治病了。”

丁苗不喜歡劉雲潔一家子,可一碼歸一碼,她是醫生,醫者仁心,再不喜歡,該治病還是會治病。

丁苗,“我帶我去看看許天成。”

劉雲潔還是怕丁苗記恨她,不肯好好給許天成治病,就對楊院長說,“楊院長,要不你也過去一塊兒看看?”

楊院長正對丁苗的針炙術感興趣,也沒推辭,“行,我過去長長見識。”

三人出了醫院,去劉雲潔家。

路上丁苗問劉雲潔許天成是啥時候開始犯病,犯病前有沒有受過刺激,犯病的時候是啥樣子。

劉雲潔,“就半個月前,因為劉……”

本來想說劉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許世全成天埋怨我,我心裏也急,我們倆說着說着就開始拌嘴,天成就在旁邊,開始我倆都沒留意他,後來聽到撲通一聲,扭頭一看,是天成倒在了地上,手抖腳也抖,跟楊秀清家方朝犯病時一模一樣,開始我們都沒往羊癫瘋上想,把他扶起來喂了點水,他就好了,就沒往心裏去,哪知道沒多久他又犯起了抽抽,這回比上回還嚴重,不光犯抽抽,嘴裏還吐白沫……”

劉雲潔說着說着眼圈有點紅,“因為天成犯病,他奶都快要急瘋了,現在都不能聽‘羊’這個字兒,上回隔壁李奶奶說肉店裏賣羊肉,叫天奶奶奶聽見了,跑過去就要打李奶奶,你說,要是天成再不好,我們這一家子可咋過?”

丁苗冷冷道,“你們一家子以前可是都喊方朝小傻子。”

劉雲潔臉羞的通紅,“回頭我就去給方朝爹娘陪個不是。”

丁苗可不信她會去給楊秀清他們賠不是,有些東西是刻在骨頭裏的,劉雲潔現在示弱,是因為她有求于人,等她過了這個坎兒,還是會故态複萌。

不過這跟她無關,就象程立陽說的,許天成犯了病,一家人不揍一頓還護着,遲早有人代他們揍許天成。

家屬院就在???醫院後邊兒,到劉雲潔家的時候,她家門口圍了好些人,還有人哭天搶地的,大約是許天成奶奶。

劉雲潔一看就知道是許天成又犯病了,推開門口幾個人就往裏跑,一邊跑一邊喊,“天成,天成!”

丁苗和楊院長跟着進了院子,看到許天成躺在地上,跟劉雲潔說的一樣,手腳犯抽抽,口吐白沫。

丁苗過去蹲下來給許天成號脈,號着眉就擰了起來。

楊雲潔一看丁苗這樣子,還以為許天成是得了不治之症,吓得魂都快要沒了,“丁大夫,天成,他這是,他這是……”

丁苗沒回她的話,擰着眉對許天成說,“不許裝病!”

許天成奶指着丁苗就罵,“他都這樣了你還說他是裝病,你是哪來的騙子?”

劉雲潔,“丁大夫,你不願意給天成治你就直說……”

楊院長,“我看這娃也是裝病。”

他是醫生,心細,丁苗給許天成號脈的時候,他就一直看着許天成,這孩子嘴裏吐着白沫,眼睛卻一直往丁苗那兒瞟,不明顯,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這不是裝病是啥?

兒子在楊院長手底下工作,許天成奶對着楊院長可不敢象對着丁苗那樣撒潑,“楊院長,娃明明都病成這樣了。”

丁苗把針具拿了出來,銀光閃閃的針,有半尺來長,“再裝就紮針。”

楊院長配合丁苗,“哎喲這針紮着可疼了,比刀切着手都疼。”

許天成被刀切過手,還是楊院長給包的,好幾天許天成都疼的嗷嗷叫。

丁苗作勢就要去紮許天成,許天成騰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手腳也不抽抽了,白沫也不吐了。

好好的啥病都沒有。

一院子的人都呆住了。

劉雲潔最先回過神來,順手抄起棍子就要去打他,“你還真是裝病,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一家人都急成啥樣了。”

她急得都給丁苗下跪了,丁苗一定要笑話死她了。

不光丁苗笑話她,楊秀清也笑話她,一家屬院的人都笑話她,這個人丢大了。

許天成躲他奶後面,“誰讓你們天天吵架,都不理我。”

以前許天成是家裏的寶貝,一家子人都圍着他轉,可前段時間,他爹娘成天吵架,他喊破嗓子都沒人搭理他,還嫌他煩,他不樂意了,就想到方朝了,每回方朝一犯病,方朝家裏人都圍着方朝轉。

許天成就學着方朝犯抽抽,一試就靈,他爹娘也顧不上吵架了,都圍着他。

目的達到了,就學上瘾了,沒人搭理他,他倒地上抽抽,想要啥東西了,不給買,倒地抽抽……

百試百靈,結果被丁苗給識破了,好日子到頭了。

劉雲潔又惱又氣,頭一回想把這個兒子按着抽頓屁股,許天成奶不答應了,把許天成摟懷裏,“他沒病不好,你還巴着他有病?”

楊院長看了直搖頭:有一就有二,不好好揍一頓,這孩子,以後估計還會折騰。

劉雲潔請楊院長和丁苗去屋裏喝水,兩人都拒絕了,劉雲潔把兩人送了出來。

怕今天這事兒影響到許世全,還對楊院長解釋,“我跟世全沒吵過架,有時候就拌幾句嘴,天成小,還以為我倆吵架。”

兩口子的事,楊院長不好評價,敷衍地回了兩句,心裏想的卻是,教出個這樣的娃,許世全品性怕是也不大好。

本來是想要跟丁苗聊聊他娘的事,結果被許天成給攪和了,都到飯點了,丁苗還要去東東,楊院長不好再留丁苗,想着培訓班還有好幾節課,還有機會,就跟丁苗各自回家了。

丁苗去接東東,陳園長等着她,跟她說,“馬上十一了,公社有文藝演出,咱們育紅班也準備出個節目,演《王二小》,老師都推薦東東演王二小。”

丁苗還有點擔心,“東東才4歲多點,我怕他上臺害怕,再記不住詞兒。”

王二小是主角,詞兒多,東東頂點兒大,上臺一害怕,詞兒全忘了,節目不得演砸?

陳園長竟然比她還有信心,“東東膽子可不小,他可是他們班的小班長,老師不在,都是他維持課堂秩序,象模象樣的,班裏學生都聽他的。”

有時候老師還故意躲起來,看東東當小老師,有模有樣的給小朋友念書。

書是丁苗買的,上面有拼音,學拼音的時候,丁苗開始是一天教他兩個,後來是一天三個四個,最多的時候是教六個。

只要他願意學,他就能坐得住,學的也很快,很快拼音都學會了,學會了就自己看書,竟然還當起了小老師。

陳園長,“這也是個鍛煉孩子的機會,東東自己也願意。”

丁苗,“他願意,我們支持他。”

程立陽去紅光公社,把自行車騎走了,兩人步行回家。

“老師今天檢查指甲,孫海潮的指甲最髒,都是泥,老師說明天洗不幹淨就用磚頭搓。”

“我跟許東升碰拐,我贏了。”

……

每次接他,育紅班的事都會一件不落的跟丁苗說。

丁苗忍不住掐了下他的小臉蛋,左看右看,還是東東好,比許天成強多了。

回家跟程秋英說了,程秋英摟住東東就親,“哎喲我家東東出息了。”

東東嚴肅道,“奶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你以後要叫我大名,程衛東。”

程秋英差點沒把牙笑掉,對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你爹在我跟前還是個娃呢。”

顧德傑來找東東玩,東東拉着他演《王二小》,顧德傑跟得了多大榮譽似的,屁颠颠,“我演啥?”

東東,“你演鬼子。”

鬼子是壞人,顧德傑不想當壞人,可要是東東讓他當,他就當。

東東拿根棍子塞顧德傑手裏,“這是鬼子的刺刀。”

又叮囑顧德傑先別動,“我要先報幕。”

往前走了兩步,立正站好,大聲道,“下一個節目《放牛娃王二小》,表演者程衛東。”

怪不得讓他奶以後要喊他程衛東。

兩個孩子在院子裏玩,丁苗燒飯,飯燒好,程立陽也回來了。

估計是急着往家趕,騎了一身的汗。

他今天去紅光公社,是跟紅光公社供銷社談賣涼茶的事。

涼茶在向陽公社賣的好,紅光公社眼饞,早就跟向陽公社楊書記提過,想把涼茶拿到紅光公社賣,讓紅光公社的社員也嘗嘗鮮。

涼茶剛開始做,産量上不去,所以最開始是只在向陽公社賣,現在産量上去了,有能力供應紅光公社了。

今天去紅光公社的還有向陽公社楊書記,供銷社許主任,談好後紅光公社書記請他們吃飯,程立陽喝了點酒。

程秋英過來送黃瓜,看程立陽又喝酒了,嫌棄的不行,“趕緊睡覺去。”

怕程立陽喝點酒又抱着丁苗啃,再教壞倆娃,索性不走了,“今兒個我在你這兒吃飯。”

吃過飯見程立陽睡着了才走了。

楊院長把他娘帶到醫院他辦公室,才去請本苗。

是個和藹的老太太,看見丁苗,抖抖索索的拉着丁苗,“這閨女真俊,有對象了沒有?”

老太太耳朵有點背,楊院長大聲道,“人家娃都5歲了。”

說完又無奈地對丁苗說,“丁大夫你別介意,我娘看到年輕姑娘小夥子就想說媒。”

“沒事,我先給她號個脈。”

楊院長把老太太袖子捋上去,露出手腕給丁苗號脈。

丁苗號了脈,“這是顫證之症,是身虛所致,年紀大了,肝腎虧血,陰陽不足,導致筋脈失濡,再加上年輕時勞累過度,膚肌受損,才出現震顫的現象。”

楊院長是西醫,丁苗說的這些,他聽不大懂,他就關心一條,“能治嗎?”

“能,內外兼治,最多兩個月就好了。”

老人身體虛,療程要長,不然怕是受不住。

楊院長可太高興了,“丁大夫,需要啥藥你只管說,我都能找來。”

“我開一些補益肝腎,滋陰息風的藥,按方子上煎服,另外每天我再給老太太施針半個小時,今天老太太的症狀就能減輕一些。”

楊院長對丁苗的話還是持保留态度。

倒不是他不信中醫,主要是丁苗太年輕了。

他也認識不少中醫,但凡有點名望的,基本上都上了年紀,最年輕的也四十多歲了。

可丁苗才二十來歲,這要是在醫院,估計都沒人願意讓她看病,面相太嫩了,一看就經驗不足。

要不是丁苗在李明印那兒露了一手,再加上他打聽到方朝确實是丁苗紮針紮好的,他也不會請丁苗給他娘看病。

怕老太太坐着累,讓老太太去了值班室,值班室有床,老太太能躺着。

等老太太躺好,丁苗給老太太施針。

老太太歲數大,施針太快會受不住,丁苗下針慢,邊撚邊下,光下針就花了十來分鐘。

下針前老太太還手抖腳也抖,等下好針,就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

楊院長再次見識到了中醫的神奇。

又停針十來分鐘,丁苗才取了針,又教楊院長認了幾個穴位,“這幾個穴位都是調氣血的,每天給老太???太揉揉。”

丁苗號脈,開方,施針,不急不躁,有條不紊,楊院長很是欣賞,他心裏就有了個想法,也不知道韓京生會不會答應。

轉眼十多天就過去了,眼看着十一就要到了。

十一這天是整個向陽公社文藝大彙演,在大禮堂舉行,各個大隊都出了節目。

清水大隊也被指派出節目,可把程金石給愁壞了,不知道出啥節目,總不能找幾個上臺表演割麥子。

臺上也沒麥子給他們割啊。

程金石把皮球踢到程立陽這兒,“你們年輕人點子多,好好想想表演個啥節目。”

程立陽也愁,他總不能領着涼茶廠的人上臺表演熬涼茶,或是領着民兵隊的小夥子上臺表演拼刺刀。

回家跟丁苗商量,丁苗,“要不唱首《伐木小調》吧。”

程立陽一聽,也行,反正他是覺得還怪好聽,而且聽着也新鮮。

程立陽和丁苗都顧不上,就把任務給了程勝利,叫程勝利組織人手。

丁苗先教會程勝利,程勝利再教給其他人。

程勝利拍着胸脯保證,“保證完成任務,起碼不能輸給東東。”

東東也要上臺表演,要是連東東都比不過,不成了笑話。

大家都翹首盼着十一快點來,結果十一還沒來,倒是先來了兩個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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