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劍光寒十四州

? 這一曲花醉客足足舞了一個時辰，氣勢恢宏，規模龐大，攝人至深，當真是世間少有。

舞終之時，随着一聲清遠透亮的笛聲。二十四位紅衣舞女齊齊停下舞步，水袖長垂，踩着小碎步低低走了出去。而那聲笛聲也是讓沉浸在舞步中的客人回過神來，興許是太突然，大多客人臉上都是一副茫然若失的癡癡呆呆樣子，仿佛還在尋找那已逝去的舞步。

夏語墨在人群中，看着舞蹈開始，舞蹈過程中客人們各種各樣的神色，再到舞終，燈火由明變暗，又由暗轉明。仿佛做了一場很長時間的夢，大夢初醒，方悟覺初。

這一場舞讓人以為已經是掌燈時分，華燈初上的繁華感了。但實際上，四月的明媚天，微風輕輕吹過，正擺得花園裏的牡丹搖曳生姿，才不過下午三點呢！

“掌中舞罷簫聲絕，三十六宮秋夜長。詩雖凄苦，筆法卻是極好的了，鄙人略做修改，堂中舞罷笛聲絕，百花園中牡丹繁。洛陽牡丹，小堂舞姿，諸位都已欣賞過了，美景佳肴，亦已過目。客自遠道而來，還請共飲了這桌中一杯酒，聚散匆匆，來年再會。”那醉客堂主從座位上立起，站在高處，向正心神不定，神魂颠倒的客人說着舉起了一杯酒，他的話讓客人們回過神來，都笑着一起飲了杯中的酒。

主人逐客令以下，客人們自是要離去的了。先前起舞的二十四名女子此刻正候在廳外，等着送客人們最後一程呢！仆人打開大廳的幾扇大門，屋外的日光灑進來，瞬間充滿了整個大廳。驀地，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且慢！主人這麽快就要送客了麽。在下卻是有一事相求。”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夏語墨。他懶洋洋的坐在桌邊，洪身上下沒有一點動作。這一語既出，自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衆人都看着他，這個陌生的少年突兀地出現在賞花的武林名宿中，而如今，卻要向醉客堂的堂主提出要求。而堂主似是早已預料到了他不會來了就走，臉上露出鎮定的神色來，問道；“這位少俠還有何求啊？”

“好！那我就直說了。本人聽說醉客堂有一種用牡丹制成的神藥名為萬豔千紅，可解各種天下奇毒。實不相瞞，今日前來，就是向主人借這神藥一用。”他剛說完，堂中的客人便私下議論了起來。“萬豔千紅，這是什麽藥，怎麽從沒聽說過。”。“是啊，老夫在江湖這麽多年，還從沒聽過醉客堂有這種東西”“沒想到，醉客堂中還有這等寶物”“堂主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聽到這話的醉客堂主臉色陡然間一變，但随即就恢複了鎮定。看了看堂中正大發議論，神态各異的客人們，說道：“這位少俠，年紀輕輕，見識卻不短。堂中卻有此物，只是，這是我醉客堂的至寶，不知少俠憑何相要？”衆人聽了他這話立馬安靜了下來，但只是短暫的一瞬間，又議論了起來。

夏語墨似是對這種情況很滿意，擺擺頭道：“既是賓客遠道而來，堂主怎好不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呢？怎好讓晚輩空手而歸呢？”

“哪來的愣頭小子，我看你就是無理取鬧！”旁邊管家模樣的人沖着夏語墨氣急大叫。

“管家，稍安勿躁，諸位，諸位客人，稍安勿躁。”那主人揮揮手提高了音量說道：“今日這牡丹宴本就是乘雅興，賞花吃酒的樂事，現時辰已到，按照慣例，老夫是不能再留諸位在此浪費時間了。”說至此，他頓了頓，客人們都安靜地看着他：“不過今日有英勇的少年人要借我醉客堂的至寶，俗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且不知這位少俠打算如何借，諸位若有興趣留下，老夫也絕不阻攔。只不過，雅事卻怕是再沒有了”。他話說完，竟然無一個人起身離開，看來這些人都是要留在這裏看好戲了。一個是武林神話般的傳奇老人，一個是初出江湖的英勇少年，倒值得一睹風采。

“好啊！”夏語墨一拍手站了起來，“感謝各位的捧場”，他笑着對廳中的衆人抱手施了一禮，“久聞醉客堂主武功高深莫測，今日晚輩就向前輩讨教一二，若在下不幸贏了的話，還望堂主能借那萬豔千紅一用，若輸了，嘿嘿，只要這條命還在，就不會輕易撒手。”

“好！有志氣，難得有這樣的少年人，老夫就賜教了。”堂主回報了夏語墨一個深沉的笑容。：“不過，諸位，若這位少俠不幸落敗受傷，，還請諸位莫要攔住他的去路。今日牡丹盛節，我醉客堂可不想沾染血腥。”

“多謝堂主，既然如此，晚輩就不羅嗦了。”他最後一個字是以長的音收尾的，而就在他吐出那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腰間的那把劍便從劍鞘中跳了出來。所以在場的人都無法忘記那劍出鞘的一剎那，那是怎樣的一把劍啊，持劍之人又是怎樣的劍術，宛如青碧色的流光從天邊劃過，那把劍帶出一道迅閃而過的光芒，在衆人的眼睛還停留在劍出鞘的那一剎那時，已疾速飛向對面的醉客堂主，飒飒寒光襲來，耀出萬朵劍花。醉客堂主卻仿佛穿越到了過去，在他的劍還未出鞘時便做好了準備，而劍出鞘時已反擊。寬大的袖袍灌滿了內力，迎着他的劍勢，輕輕一帶，那把寒光耀空，一貫射日的劍便偏了一寸，而醉客堂主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順勢轉換了身形，擦着他的劍身飄然閃過。

夏語墨心中大駭，這人，竟然，竟然知曉自己劍法的先機。要知道，使劍者最忌別人知曉自己的路數，若是被破解了，任是再厲害的劍法也發揮不出作用。而當初師傅傳自己這套劍法時，就是要自己在對方還未做好充分準備時以最快的速度拔劍出鞘，采取一擊必中的方法克敵。這種方法對付比自己厲害的敵人最為有效。夏語墨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手中的這把寶劍，再配以練了千百遍的出劍，是必能擊倒敵人的。而對面的醉客堂主內功高深，這一劍也未必能置他于死地。

可是，這醉客堂主竟似已預料到了他的劍勢，一開始就破了他這招青霜飒飒。接下來可怎麽辦呢？不管了，師父傳授的劍法有多少就使多少吧。不信還鬥不過他了。其實啊！夏語墨自己就沒怎麽認真學過那些複雜的劍法，唯一練的好的就招式最簡單的一招青霜飒飒了。電光火石間，夏語墨的心中閃過驚駭，随即便舞着一把寶劍，盡力的使了起來。

醉客堂堂主面上閃過一絲驚異，随即也随着他的劍勢，以雙掌和他鬥了起來。兩人都是極高的武學修為，身法極快，纏鬥起來，堂中諸人只能看到一團白影晃來晃去，而白影之中，一道碧色的流光正飛揚閃爍，煥發出萬千風姿。

夏語墨欲鬥欲覺得奇怪，自己慌亂之下把師門劍法任意使出，有時候這醉客堂主很輕易就破了自己的劍法，卻不趁機取勝，有時候卻被自己的劍招所迫，左右支绌。師父畢生只收了師姐和自己兩個徒弟，所傳授劍法皆是獨創，世所罕見，為何這醉客堂主卻似對自己的劍法不少都了然于胸，而且還不加害于自己。莫非，莫非，這人和師父有什麽過節。也對啊，跟在師父身邊十八年，卻是從未聽過她說起自己的往事。想至此，他心神不穩，手中的劍招也慢了下來，醉客堂主及時的瞅中機會，中指一彈，寶劍脫手而出。夏語墨也随着劍上傳來的大力，向後仰去。眼看就要滾落在地上了，還好他反應迅捷，仗着高妙的輕功，在空中略一借力，這才勉強落回地面。

而另一邊的醉客堂主，卻是飄飄然的收手落地，目中的神色變化不定。

夏語墨一落地，氣息還未穩，顧不上胸中被那股大力震起的陣陣翻滾難受過，便踉跄着撿起地上掉落在一邊的劍。那把劍還在散發着萬千清輝，奪目耀眼。

“醉客堂主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晚輩甘拜下風，日後若有機會，只怕還會再見，還望堂主到時候不要吝啬手中的神藥。”夏語墨勉強平定着氣息，甫一說完，便飛身躍出大廳，整個人如同劍一般化作一道青碧色的流光，倏忽閃過了。

“他受了我彈指神通的大力，身法還能迅捷如此，這份輕功當真高超了。”醉客堂主微笑着看着堂中衆人，“更何況，還有如此高妙的劍法，當今武林，真真英豪輩出啊！”他微笑着感嘆，似是遇到了什麽極開心的事。“諸位今日賞臉赴這牡丹宴，老夫感激不盡，又浪費自己的時間在這裏看了一場武徒之争，老夫實在抱歉。若還留諸位在鄙地浪費時間，在下豈不愧疚至極。二十四位美婢還在廳外相候，諸位：請！”他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客人們自是不能再留，但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恍若雲裏夢裏。

一個少年竟有如此高的武藝，而醉客堂主的武功又是高深至此。若是自己和剛才那少年相鬥，後面的別說，就他出手的那一劍又有幾人可以接住。客人們懷着不同的或驚異或羞愧或陰詭的心态紛紛離開了。

那醉客堂主站在高處，微風吹起他的衣袖，仿若仙人般飄逸。他看着衆人都離去，默默地一個人走到後堂。還是那晚吹簫的屋子。他再度拿起那只玉簫，青碧色的簫透着溫潤的流光，帶着依稀能穿越時空的質感。撫弄着手中的玉簫，醉客堂主的目光再度投向了遠方，，那一段往事，塵封了近四十年啊！四十年漫長的時光，依舊無法忘懷，四十年前的人，四十年後竟再度出現。你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