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回頭，她正扯着浴袍領子，露出白皙的肩膀

他挪了身，将她攬在懷裏，就覆上了她鮮紅的雙唇。舔着她的唇齒，竟覺得有些甘甜。

以往到了這時，她就會推開他了。今日喝了酒，倒是一臉享受的表情。

林海默将臉埋在她的脖頸處，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他就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歡度良宵。

他貼着她的臉，慢慢咬住了她的耳朵，用舌尖舔了半響，叫了聲“老婆。”

孟天晴壞笑一聲，仰起頭，吻了他。

看來，晚上這酒是喝對了！

……

同樣黑暗的夜晚，昕城的東區的某間房子裏。

白彥晞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朱倩半跪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溫和的黃燈下，他溫和地睡着。

寂靜中，她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着，發出“嘤嘤”的聲響。

她慌張地拿出來，看到了屏幕上顯示的“舒柏裕”三個字。毫不猶豫地就按下了拒接按鍵，擡起頭就看到那個原本睡着的人兒，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她。

她的臉上露出笑容，“醒了？還痛嗎？”

白彥晞掙紮着想坐起來，卻有些吃力。朱倩伸手扶着他，讓他半靠在床頭。

“你怎麽會還在？”他的聲音很冷淡。

朱倩可以感覺到他并不溫和的态度，但還是笑着說：“小優太累了，我讓她先回去休息一晚。你餓了嗎，我去給你煮點粥？”

“不用了，你回去吧。”他沒擡頭看她。

感覺心裏破了一個洞，很多情緒就快傾瀉而出，但她只能忍住。

“我晚上沒事，可以留下來照顧你。等明天小優來了，我就走。”她說着就站起身來，“你肯定你餓了吧，晚上根本沒吃什麽，我去給你煮些吃的，吃完剛好可以吃藥了。”

“為什麽你這麽固執？”他豁然擡起頭，臉上有着憤怒。

這樣的表情讓她不知所措，她雙手緊搓着裙擺。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這樣無所适從。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嘛，我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只會讓我覺得更心煩。”

“阿晞？”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走啊！”他朝着她嘶吼着。

忽然，他覺得腹部疼痛難忍，發出痛苦的嘆息，微微彎着腰，揪着衣服。

她想要轉身離開，可是腳就像是被釘在地上般，怎麽也挪不開腳步。她不想看到他那麽痛苦的表情，可是她能為他做什麽？

“就算你賴在這裏，我也不會愛你！”

如果可以，不想要耽誤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地等待那個可怕的命運。

看着朱倩含淚離開後，白彥晞莫名覺得心口有着微微的疼痛。

這樣的感覺竟然比腹部傳來的疼痛更真實。

可是，他只能這麽做。讓她離開，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他憤怒地朝着床鋪用力地砸了兩下，身體裏的疼痛瞬間升華，讓他難以忍受。

他伸手想要去抓桌上的藥瓶，剛一打開瓶子，手抖了下，藥就散落了一地。艱難地伸手想去抓地上的藥，一個翻身，整個人攤在地上，就直接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裏透着絲絲光芒。

外面響着沉重的敲門聲，本不想理會，順勢爬上床。那砸門的聲音卻一直不停，實在無奈，他只能爬起來，去拉開了門。

一開門，就見舒柏裕朝他撲來，抓着他的衣領，“你到底對倩倩做了什麽？”

白彥晞覺得頭有點重，腹部的疼痛并沒有減少，但他還是發出了低沉的聲音，“倩倩怎麽了？”

“她不見了。”?

☆、Chapter（51）海邊游玩

? 海天交接的闊朗，不斷向前延伸的海岸線，路旁有着豔紅的三角梅，零散且青翠的樹枝随風瑟瑟作響。

孟天晴身着一件淺藍色的長裙，肩上披着白色的厚重披肩，頭頂上帶着米白色的帽子，牽着林海默的手，不自覺地前後搖晃着。

林海默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搭配着藏藍色的牛仔褲，膝蓋上破了兩個大口，卻更顯得時尚朝氣。

他側臉微低着頭看向旁邊的孟天晴，她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嘴裏還在哼唱着不着調的歌。

她皮膚本就白皙，睫毛眨啊眨的，特別好看。她那及腰長發随風飄揚，幾縷發絲落在掠過他的臉頰，有着淡淡的花香味道。

忽然駐足，他拉了拉她的手。她這才停下來，疑惑地看着他。

“晴晴，我想吻你。”

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的唇就覆上來，輕柔地觸碰後，立刻就逃走了。

她瞪了他一眼，反而笑了。

海面吹拂的浪花，在蔚藍天空下顯得更加美麗。空氣裏都有着屬于海的味道，異常清晰。

他伸手将她攬在懷裏，将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她覺得有點癢，推了他一下。他卻抱得更緊，攀在她耳邊，竟是一句：“晴晴，能夠與你厮守真好。”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認為？

只是她不知道，他心中的糾結與懊惱。

以往他不知道那些屬于他和她的秘密，可是現在知道了，他更無法做到對她坦誠相見。

該是多麽沉重的在乎，才會害怕一個人的轉身離去？

很早之前，她曾經看過一個關于日光岩的故事。

有一個中國男子在這裏遇到了一位法國姑娘，但是兩地的差異和彼此間的距離，讓他們無法互相厮守。過了半個世紀，這對分別在大洋兩端的愛人，經歷了思念的痛苦。最終，當歲月蒼老了鬓發，他們跨越重洋在這裏再次會面，相擁而泣。

孟天晴和林海默說起這個故事的時候，林海默一臉茫然。在他懷裏的孟天晴擡起頭來，對他說：“三生有幸，能遇見你。不求來世，只願今生，牽手共度，不再艱難。”

他安靜地笑了

孟天晴說起想去爬日光岩，林海默面露疑惑，“你怕高，還要去？”

她笑着點點頭，“不是有你在麽？”

日光岩游覽區由日光岩和琴園兩部分組成，岩頂的平臺不大，四周環繞欄杆。因此，它也被稱為一只升入天空的“吊籃”。

其實，往石巷上進的時候，孟天晴已覺得有走不動了。她平日裏不愛運動，今日走了這麽多路，早就累了。

她拖着林海默的手，站在原地，就是不說話，頂着淚汪汪的兩眼看他。

“怎麽了？”林海默疑惑地問。

孟天晴弱弱地說了聲，“我累了。”

哭着喊着要爬日光岩的是她，現在走不動耍賴皮的也是她。

林海默無奈地笑了聲，望了望前方，又回頭看她。只能在她面前蹲下，“上來吧。”

孟天晴瞬間就笑嘻嘻地攀到他背上，“阿默最好。”

他笑着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裏斂着寵溺。随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去。

現在為了維持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他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了。

在快到岩頂的石梯前，他把她放了下來，“石梯子，路太窄，背着有點危險。還是我拉着你走。”

她乖順地點點頭，就跟在他後面，往上走。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手臂微微顫抖，只在前面說了句：“看着我的背，不要看山下。”

岩頂築有圓臺，站立頂峰，憑欄遠眺，鼓浪嶼的風光盡收眼底。

她雖有點害怕，但攬着他的腰，還是向着遠方眺望一番。

從日光岩下來後，她就喊着，“我餓了。”

林海默早料到時間差不多了，她總該要吃東西了。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我餓了”，“我累了，”還有“阿默，我愛你”。

有時，他會覺得她怎麽就可以如此不知羞地天天拉着他，動不動就說“我愛你”。但他卻不知不覺習慣了這樣的撒嬌，或者是直白的表達。

朱倩就說過，林海默對外一向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沒見過他對誰發過脾氣。就算是工作上的事情，手下的人出了錯，造成重大損失，他也可以笑着說“下次注意點就行”。

但對于孟天晴，他可不是如此。

孟天晴有很多缺點，比如過馬路從不看左右是否有車輛，比如吃飯看漫畫走路看漫畫白天看漫畫晚上也看漫畫，比如她餓了不會主動出門吃飯就讓肚子餓着就等他給她送飯，還比如她總是無條件相信任何人，有時被騙了還會幫人家找理由開脫，等等。

“你眼睛長那麽大，不會看一下路再過來。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要是那車不停下來，就出事了。”

“吃飯看什麽漫畫。晚上不許看漫畫，對眼睛不好。”

“下次餓了，記得給我打電話。不要老是餓着，對胃不好。”

“都是些什麽人啊，你都不認識，你就跟人家走。”

……

林海默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抽她一頓，讓她長長腦子。

可是，她笑着抱住他，撒嬌地說着“我愛你”。他就什麽氣都沒了。

她不說“我錯了”，也不說“下次不會了”，就只說這句。我愛你。

前一秒還被她氣得半死，後一秒就覺得她怎麽可以這麽可愛。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竟然有想要親她的沖動。

每次事情的最後，他都只能佯裝生氣模樣，敲着她的頭，說一句“回家寫檢讨書！”

他們從日光岩下來的時候，就直奔泉州路去吃丸子湯，聽聞那家店是老字號。

吃完後，剛走到四岔路口，孟天晴看到有人推着冰糖葫蘆在叫賣，就松開了林海默的手，去追那個賣家。等追上了，想回頭找林海默要錢時，才發現他不見了。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

孟天晴一臉無奈地将冰糖葫蘆遞還給人家，只能站在原地傻傻地等着。

那是他們的約定，如果走散了，她只要站在原地等他，他一定會找到她。

她站着的地方是個四岔路口，人流量很多，密密麻麻的人頭，看得孟天晴都覺得犯困。

關鍵是，她才剛吃飽，犯困是必然的。

果然，不一會兒，她就看到一臉懊惱的林海默，撥開人群，朝她這邊走來。

一上來，就敲着她的頭，“不是讓你不能松開嘛，一轉身就丢了，就沒見過你這麽皮的女生，老是不聽話。”

顯然，他是真的着急了。“你身上沒錢，也沒帶手機，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她憋着嘴，抱住他，把頭擱在他肩膀上，呢喃着，“阿默你真好，我好愛你。”

又來這招，可是此招必定有效。

他就真的不生氣了，看了看四周投來的異樣眼光，拉着她就往海邊走。

剛一走到人少的海岸線，她就拉着他要攀上他的背。“阿默，我好困。”

她覺得眼皮很重，就快睜不開眼睛了。

他寵溺地将她的帽子壓了一下，“那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想起昨晚被某人啃得骨頭都不剩的可憐模樣，她搖了搖頭。

無奈，他只能背着她往前走。

她是覺得困，但當爬到他背上後，她閉着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沉寂了很久，她在他背上說，“阿默，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其實，我很想念爸爸。”

他的身體微微一頓，心中有股可怕的力量翻騰而起。只能佯裝無知，抓着她的雙手更加地用力。

她睜開眼睛來，繼續說，“每次和你走散的時候，我就很害怕，你找不到我。也會害怕，你是不是會就這樣不要我了。我總是笑得很開朗，可是心裏有時候卻覺得很難過。小時候，我就是個愛哭鬼，媽媽總是和我說，爸爸肯定喜歡我笑的樣子。後來，我聽說爸爸是為了我才去世的，我就更加不敢哭了。”

“我怕這樣就對不起爸爸了，他用自己延續了我的生命，我怎麽能将時間浪費在那些讓人難過的事情上。只是那種感覺，就像是漂浮在海裏，飄飄蕩蕩沒有方向。可是，後來遇到了你，感覺像是找到了浮木，所以我才會這麽用力地抱緊你。”

“你離開的那六年，我真的覺得生活的所有寄托都崩塌了。可是現在，你就在我身邊。所以，我總是相信，不管你走得多遠。只要我還在原地等着，你肯定會回來找我，是不是？”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原本一望無際的藍海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沙灘上有些人潮還未退去，蕩漾着歡樂的叫喊聲。

在這些聲音裏，林海默輕輕地“嗯”了一聲。

林海默将她抓得更緊。他在心裏對她承諾，永遠都不會放開她。

兩人剛回到賓館，；林海默就接到了白彥晞的電話。

“阿晞？”

“晴晴的手機一直沒接。”白彥晞的聲音有些沙啞。

林海默疑惑地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孟天晴的手機，手機的屏幕黑着，任憑怎麽按都沒有亮起。

“她的手機沒電了。今天在外面，沒注意看到。怎麽了？”

“倩倩有沒有找你們？”

林海默在孟天晴旁邊坐下，“沒有啊，怎麽回事？”

那邊一片沉寂，林海默都要以為對方已經挂了。片刻後，電話裏傳來白彥晞沙啞的聲音。

“倩倩家出事了，到處都找不到她。她不見了。”?

☆、Chapter（52）活着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 朱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房間裏一片黑暗，只有路燈的光從窗外投入，隐隐約約地打在地上。

她用厚重的被子裹着自己，只留下一雙眼睛。片刻之後，覺得快無法呼吸了，才挪了挪身體，探出頭來。

那是他們家在後林的老房子。

他們已經很久沒來這裏了。她昨天一打開門，滿屋子都是灰塵。她也沒精力去打掃，進了自己的房間，稍微弄了弄就躲進被窩裏。

被子原本被收在櫃子裏，有着淡淡的黴味，聞起來不是很舒服。但這一刻，它卻給予自己安全感，像是最好的歸宿。

這小小的黴味算什麽，和心裏的無力，根本無法對比。索性也就不去管它了。

看到櫃子上的手機時，她猶豫了半響，才伸手抓過來，按下開機鍵。

幾十個未接電話和幾十條信息。有舒柏裕的，有林海默的，有孟天晴的，還有白彥晞的。

腦海裏還是可以輕易地響起他說的那些話。

“為什麽你這麽固執？”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嘛，我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只會讓我覺得更心煩。”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走啊！”

“就算你賴在這裏，我也不會愛你！”

她是傻，是真傻。

祥林嫂那句話，用在自己身上，正正好。

她在他身邊徘徊了那麽多年，還是敵不過他心裏的堅持。

孟天晴和林海默好了，她就眼巴巴地跑去他身邊，告訴他，她可以幫他隐藏心裏的那些情緒。

只要能在他身邊，要她做什麽都可以。

林海默走了那會兒，他每天都不接她電話，只會跟在孟天晴身後，陪她哭陪她鬧。

自己眼角的淚水和心裏的難過，他一點也不在意。

最後，她受不了了，只能追着舒柏裕，想要忘記他。

即使舒柏裕真心愛她，把她捧在手心裏，沒讓她哭過一次。她還是忘不了他，他在自己心裏的位置，真的就是誰也替代不了。

都在醫院裏照顧他，孟天晴總沒發現他的異樣，只有自己敏感地發覺他的難受。他要求自己不要告訴孟天晴，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她想，這樣子兩人之間又多了個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她願意讓自己的身姿低到土裏去。

她不介意。

可是，她怎麽就不明白呢。不愛就是不愛。就算是纏着他，把自己的真心雙手奉上。他也只是覺得困擾而已啊。

這樣想着，眼角的淚水又兀自落下。

握在手裏的手機“嘤嘤”地響起。

她看着屏幕上的“媽媽”兩個字，竟然覺得無力。

最開始發現父親和那個女學生事情的人是自己。

前陣子，她一直在忙着找實習單位。自己讀的是師範專業，也想過到爸媽的單位實習，畢竟那還是自己度過漫長六年的中學。

那天，她特意等上課時間去找校長。

本來，從學校門口到辦公大樓，走大路要繞十幾分鐘。她想着抄近路，就走進了學校旁邊的那個樹林。

學校裏的學生大多都知道這個森林裏有個小道。

她剛走到樹林中央，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剛開始沒在意，後來聽到沉重的喘息聲，她才停下腳步。

這是所中學，竟然會有人明目張膽地在學校裏做這種茍且之事。她猶豫了片刻，才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她記得那邊有個小山坡，以前她和孟天晴還老愛來這邊玩。因為那個小山坡有些弧度，只要躲在背後，輕易不會被發現。

“林老師，我想你了。”有個嬌柔的聲音呢喃着。

沒有回應，只傳來沉重的喘息聲。

許久之後，那個女生又說：“你為什麽只吻我，從來不會和我做那種事情。”

“你現在還小。”

朱倩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

那是她無比熟悉的聲音，可是她不相信。腦海裏瞬間一片空白，不自覺地就往後退了兩步。

她的腳下踩着樹葉，有着細微的聲音。

山坡那頭的人忽然就站起身來，滿臉慌張的模樣。

朱倩看到那個女生的校服上衣扣子被解開了兩顆，胸前的內衣隐約可見。

那個從小教育自己百家之學、詩詞歌賦和倫理道德的人，漲紅了臉，滿眼驚慌地看着她，“倩倩？”

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下流！”就轉身迫不及待地往學校外面跑去。

她以為只要自己不說，就可以當那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卻怎麽也想不到，那個學生竟然會去找她媽媽。

那個女學生義正言辭地告訴她媽媽，自己和林老師相見恨晚，他們是真心相愛。

她的媽媽當了幾十年的老師，思想裏就是個傳統的女人，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刺激。當場就抓着那個女學生的頭發，死命地往牆上撞去。

這件事情一下子就在學校裏傳開了。

那個女學生的家長鬧到學校，說男人玷污了他們的女兒，還對她動粗，喊着要把他和他老婆一起告上法庭。

她的父親，那個幾十年來，一副斯文模樣的老師，在一夜之間成了臭名遠播的惡人。

她的母親，或被同情，或被嘲笑，總之都是異樣的眼光在看着。

他們本住在學校的教工宿舍裏，上上下下都是學校裏認識的老同志。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是逃不脫那樣的眼光。

事發後，母親知道她早就發現，卻不曾告知，發了瘋地罵她打她。

朱倩明白她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只能把氣都撒到自己身上。

可是，有誰能想到她是不是受得了這樣的刺激？

有那麽一刻，她在想自己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思？

一輩子最珍愛自己的親人一夜間變成仇人，家裏沖刺着吵鬧聲，該摔的東西都摔的差不多了。

偶爾連她都會被砸中。也不覺得疼了。身體上的疼痛，怎麽會比得過心裏那難忍的痛苦呢。

而自己最愛的人，一直在推開自己。

他說，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的。

她就是這樣可憐的人。連自己都忍不住，想為自己投來幾片憐憫同情。

朱倩在海邊坐了一整晚，最後還是給舒柏裕回了一句，“對不起。”之後就把手機又關了。

這樣的時刻，她想躲在自己的龜殼裏。

她承認她懦弱，她害怕面對這個世界。她唯一對不住的是那個愛她疼她的舒柏裕。

她确實欠他一聲“對不起。

從最開始，他就知道她心裏藏着的人不是他，他卻可以笑着抱住她，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說，“沒關系，我來愛你就可以了。你只要躲在我身邊，好好療傷就好了。”

她哭着靠在他身上，将他的襯衫都哭濕了。

他不介意，只說那是他的榮幸。

那時，朱倩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那樣做？

他明明知道她喜歡的人不是他。

她甚至很真切地告訴他，你和我愛的人長得很像。所以我想留在你身邊，這樣就好像留在他身邊一樣。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

一切都只是因為真的愛了，放入心裏了，所以可以忍耐她給予他的傷害，也要對她好。

有些人把你藏在心裏，當做寶貝疼愛，費勁一切心機只為博得你一笑。可是，你卻不喜歡。

而有些人，将你的愛丢在地上用力踩踏，只會不斷地推開你，告訴你不要留下，我不會愛你。你卻偏偏非他不愛。

朱倩笑了，是在嘲笑自己。

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白彥晞了，至少心裏這麽決定了。

所以，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從沙灘的那邊朝她奔跑而來，站在她面前，滿臉怒氣，質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由于太過驚訝，朱倩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對面的白彥晞竟也無言，只能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聽到她不見了的消息，心裏就莫名地開始躁動不安。

他去他們之前去過的每個地方——那些他們曾經留下回憶的地方，任憑把天地都翻透了，也找不到她。

他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甚至于會想，如果找不到她，那他怎麽辦？

他将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動了動，将她抱得更緊。

——倩倩，你肯定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裏、腦子裏滿滿都是你。我想，就是在那一刻，我發現自己的心裏竟然有着你的身影。

朱倩被白彥晞拉着塞進車裏，才恍然大悟，自己才不會跟他走。她掙紮着想下車，卻被他抓住手腕。

“你到底想幹嘛？！”她瞪着他問。

讓她離開的人是他，把她抱住的人也是他，抓着她的手不放的人還是他。

她越來越不清楚，他的想法。

是可憐吧？知道她家裏的事情，所以同情她。

可是，她不想要這樣的同情。她不想要。

他沒有放開手，反而更用力地抓住她。“和我回去。你知不知道舒柏裕很擔心，晴晴和阿默也很擔心你。大家都在找你”

“那你呢？”這句話問出口時，她的心莫名地顫動了一下。咬咬牙，還是繼續問着，“你擔心我嗎？”

“廢話！”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許是由于找尋得太過着急，他的五官竟有點扭曲。

他用手抓着他的腹部，往後縮在坐墊上，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

☆、Chapter（53）現在愛你還來得及嗎？

? 看到白彥晞臉上的疼痛表情，她抓着他的肩膀，慌張地問着：“阿晞？阿晞，你怎麽了？”

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字，“痛！”

“你的藥呢？”說着，開始在他身上摸索着，“沒帶嗎？”

座位上的那人再也沒有回答，直接暈了過去。

半響，她才手忙腳亂地将他扶到旁邊的位置，坐到駕駛座上，踩下引擎，朝遠方行駛而去。

醫院的單獨病房中。

空氣稍顯燥熱，随意翻身都感覺汗流浃背。

腹部疼痛難忍，只能在被子裏蜷縮着身體。但越是不願去想，它卻痛得越是厲害。

白彥晞微嘆了口氣，挪了挪身體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藥。掀開被子卻看到趴在床邊睡着了的人，懸在半空中的手就那樣停滞不前。

猶豫了片刻，他才将手覆蓋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發。

——為什麽你總是這麽傻？每次的最後，留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你。可是，現在的我還有權力去抓住你嗎？

趴着的人感覺到頭頂那股重量，惺忪着睡眼擡起頭來看他，見他額頭上滿是汗水，慌張地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阿晞，怎麽了，很難受嗎？”

白彥晞點了點頭，伸手就想去拿藥。

旁邊的人快了一步，拿過藥瓶倒出藥片，放在他的手掌上。等他将藥片含在嘴裏，她拿着水杯放在他的唇邊。

白彥晞微微擡着她的手，喝水咽下藥片。

他艱難地往後靠去，身體上的痛卻沒有減少半分。

“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朱倩幫他蓋好被子，仍舊坐在旁邊，看了看桌上的時鐘，才淩晨三點。

“再睡一會兒吧，反正明天也沒有通告。”

“我說，你回去。”他閉着眼睛，聲音很冷淡。

她習慣了，這麽多年他從來就沒有對自己真的溫柔過。她覺得心口悶悶的，想要說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你走！”他終是被惹怒了，沖她狂吼着。

“等你好一點，我就走。”

她總是如此低聲下氣地乞求能留在他身邊。

要有多愛一個人。才能卑微到地底下？

“先睡吧，睡下就不會痛了。”

他眼睛裏燃燒着火焰，用力地将她推開。

“我讓你走啊，你還留下來做什麽？”

他是在生自己的氣。他怎麽可以在這樣的時刻将她留下。這樣他就太自私了。所以，即使再不願意，他必須推開她。

許是用力過度，他覺得腹部的疼痛更甚，無意識地就捂住了肚子，再直不起身來。

朱倩慌張地扶着他，“好，好，我馬上就走，你不要激動。如果痛得厲害，時間到就再吃下藥。我會打電話，讓小優明早就過來。外面有護士值班，如果你有事按一下鈴，她們就來。”

說着，就站起身來往外走。

他覺得心口忽然就痛了一下，連他都覺得訝異，心裏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吶喊。

她正欲拉門而出，有雙手用力地拍在門上，将門重新關上。

黑暗中，他的手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将頭擱在她的勃頸處。“倩倩，不要走。我不想讓你走。”

她覺得眼裏有着濕潤的熱氣，淚水一下子就滑過臉頰。

他抓着她的肩膀，讓她轉身面向他，難得溫柔地捧住她的臉頰，“倩倩，留下來陪我。”

她已經不知道他說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她只能任性地抱住他。

白彥晞拉着她的手，躺回床上，頭靠在她的手臂上，環抱住她。

“倩倩，回到我身邊，好嗎？”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被他攬住的朱倩瞪着瞳孔，看着他的頭發。

他的頭發一向都長得很濃密，她微微挪了位置。靠着他的頭，頭發蹭在臉上，覺得有點冰涼。

他見她不說話，用力地将她拉開，與她四目對視。

他又問了一遍，“你願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她卻只是笑着，仍舊不回答。

他伸手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像個小孩子似的搖晃着她的身體，“願不願意？”

他的氣息落在她的人中處，微微發癢。

好像是哪裏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以前的他總是霸道地占有她，然後再将她用力推開，就像是一塊不再需要的抹布。而現在，他竟然會在意她的想法，征詢她的意見。

她忍不住就吻上了他那有些幹燥的雙唇，流連許久，才說了句：“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腹部的疼痛已經被抛到九霄雲外，他只覺得有種欲望在心裏熊熊燃燒。

他意識不清地激吻着她。

腦海裏響徹着醫生的話，“胃腔固定狹窄，出現了局限性胃壁僵硬。兩次攝片對比，胃壁出現了雙重陰影，說明正常蠕動的胃壁和僵硬胃壁輪廓相重了。建議應争取做姑息性切除術，術後輔以化療。可以延長生存期。”

那些讓人氣憤的藥丸，只能用來減少他的痛苦。

可是，就是在這份痛苦下，他漸漸發現心裏藏着的人，再也不是那個他發誓要永遠陪在她身邊的孟天晴了。

——倩倩，你一定不知道。當我發現你已經留在我心裏的某個角落時，我有多慌張。我以為一切都來不及了，該死的上帝讓我患上了那可笑的胃癌。我可能會死。不，是肯定會死去，而且很快。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再回到我身邊？就這次，讓我任性地愛你。

朱倩覺得他的表情越來越沉重，她擔憂地摸着他的臉頰，“又痛了嗎？”

他的臉無力地靠在她的枕邊，汗水滴落而下，消失在枕巾上。

她稍微起身，伸手想為他拿藥。“我幫你拿藥，你等下。”

他卻不放手，将她抱得更緊。

他發現了她微妙的表情變化，伸手撫摸着她眉宇間的小山，聲音溫柔地問：“倩倩，我總是讓你痛。你為什麽還要愛我？”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可是沒有答案。

“愛了就愛了吧。如果能說不愛就不愛了，那就不叫愛情了。”

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

是啊，愛情怎麽能夠說不愛就不愛了。

可是，為什麽自己用了這麽多時間才明白，自己真正所愛的，原來就是眼前的人。

她撫摸着他的胸腔，老半天才問出口：“阿晞，你能愛我嗎？”不要再想着孟天晴，就只愛我一個人，可以嗎？

或許，你不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

只是，我不能告訴你。如果你知道了真相，那在我離開的時間裏，你該如何度過那樣悲慘的時光？

白彥晞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吻上她的雙唇。那炙熱的紅唇緩慢往下，從她的脖頸掠過，發狠地咬了一口。

朱倩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可笑。

可即使他不回答，也沒關系了。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