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豪都酒店。

黎于安開車在露天停車場停下。

他側身看着副駕駛位上一言不發的安陽,內心有些發憷,“媽,今天是我生日,你就當是為了我開心一點兒,行嗎?”

面對他的懇求,安陽并沒有直接給出好臉色。

她側眸對上自家孩子的讨好視線,将憋了一路的話問出口,“你最近到底在搗鼓什麽游戲項目?”

“我怎麽聽你公司員工說,你現在和別人合作,甚至連主導權都交到了外人的手上?”

安陽為了給黎于安一個小小的驚喜,今天特意沒等他來接,而是主動提早前往了黎明公司。

安陽等待自家兒子下班的途中,結果就聽說了這麽一件事——

黎明游戲是她和丈夫在年輕時共同打拼下來的事業。

即便現在丈夫去世、她也早早退居了幕後,但安陽還是不希望黎于安将公司“拱手相讓”于其他人。

“媽,不是你想得這樣,我、我和Will他們只是項目合作關系,他們提供游戲創意,我用他們的游戲創意來拉投資……”

黎于安細致解釋了一番,又将過錯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是我沒做好,現在公司的經營确實很困難,所以我才想着把握住這次機會打個翻身仗。”

如果《末霧》這款游戲在面世後能夠盈利,哪怕黎明游戲不是占大頭,那也可以擁有一張長期的“飯票”。

說起來,還得多謝幕後的Will願意給他伸出援助。

安陽聽見他的解釋,面色有異,但是沒再過多苛責、表現出來。

黎于安軟聲軟氣,“媽,咱們上去吧,十七樓,我提前看過菜單了,這家酒店餐廳有很多都是你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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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生日,你愛吃就行。”安陽回答。

或許是聽出了語氣裏難得的寬容和關心,黎于安瞬間漾起淺淺的笑意,在眼神示意安陽後,他率先開門下了車。

安陽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移動,盯着盯着,眼眶酸澀。

如果一切都沒有弄錯該有多好?如果這個背影是另外一個人又該有多好?

實際上,她對黎于安還是有些失望的。

如果最後黎明公司真的毀在了對方的手上,她以後又該怎麽面對丈夫?怎麽……面對自己的親生兒子?

母子兩人在侍者的帶領下抵達了酒店的第十七層,黎于安翻閱着手中的菜單,餘光卻在暗中觀察着對面的安陽。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對方今天的情緒不高,甚至比往常還要低氣壓。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近處就跑來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嗯!”

黎于安擡頭看清來人,意外,“裴小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話音剛落,裴意的身後又有兩人跟了上來——

是薄越明和晏岑。

“晏總、薄總。”

黎于安不自覺站了起來,原本晃動的視線擱淺在了晏岑的身上。

自從上回約飯不成後,兩人的見面次數就約等于零,每個月末前往G.M公司彙報項目開會時,晏岑不是缺席、就是和他點頭之交、将工作交給投資部對接。

這還是兩人除了工作之外,第一次在私下遇見。

黎于安正愁着不知道怎麽開口,對面的晏岑就主動接了他的話,“這位是黎夫人?”

安陽靜坐在位置上,打量着眼前的三人,“沒想到小安在這裏過個生日,還能遇到朋友?”

“……”

朋友?

他們哪裏能是朋友啊?

黎于安連忙劃清關系,“媽,晏總他們是我工作上的投資方。”

除此之外,黎于安不敢在安陽的面前多提。

雖然沒有在明面上表态,但他看得出來,對方很不滿意他私下讓黎明游戲和其他人達成分成合作的事。

安陽的病情偶爾還有反複。

如果因為“投資”兩字被刺激,誤傷了晏岑等人就不好了。

裴意還站在他的身邊,自來熟又哥倆好地問,“一起?”

雖然他的表達簡單,但黎于安還是聽懂了他藏在“癡傻”下的邀請。

黎于安餘光飛速瞥了一眼晏岑,蠢蠢欲動又不敢造次,禮貌拒絕,“我們簡單吃點就走,不麻煩了。”

“……”

邊上的晏岑似乎早就料到了黎于安的回答,不動聲色地推了一下眼鏡。

對方好像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模樣,既然是生日,也不知道中午送去的那款匿名蛋糕,對方會不會接受?

不會直接丢在垃圾桶了吧?

晏岑收回那些無從驗證的猜測,維持着表面的溫和禮節,“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小黎總,生日快樂。”

生日祝福出口的那一剎那,黎于安頓覺心口輕撞,他小心翼翼确認了不是自己幻聽,尾音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謝、謝謝。”

意外的相遇和交談很快就暫告一個段落。

黎于安沒能忍住心裏的歡快,趁着坐下時又瞥了一眼晏岑和裴意等人入座的方向,指腹幾乎要将菜單一角摩挲出火花。

“……”

黎于安看似沉默,但內心還泛着小小雀躍。

幸好昨天趁着生日前夕,改了一下新發色、還穿了一件新的毛衣,這樣的形象總算不至于在晏岑面前太狼狽了。

而且,他居然收到晏岑給的生日祝福了?怎麽感覺像做夢一樣?

“小安,想什麽呢?這菜單都快被你揉爛了。”對面的安陽出聲,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目光所至的方向有所偏移。

黎于安回神,“沒,媽,你喜歡吃什麽?我……”

安陽低聲打斷他的掩飾,“你喜歡他?”

“……”

黎于安一怔,冷淡的眉眼驟然破出一絲不自然,他毫無章法地翻了兩頁菜單,“媽,你瞎說什麽呢?我、我沒……”

安陽喝了一口水,改了種說辭,“那位叫晏岑的,你對他的話好像很上心。”

黎于安否認,“真沒有。”

安陽微不可聞地笑了聲,十分篤定,“知子莫若母,我還能不了解你的小性子?不是一年兩年了吧?”

“當初、當初你沒去成的那個競賽,最開始的目的是不是也是為了他?我記得他好像是那個比賽的第一名。”

黎于安的眼神越發不敢看向安陽,試圖轉移話題,“媽,我都沒去參加最後決賽了,你怎麽還替我惦記着比賽結果呢。”

可安陽似乎沒有打算就此結束——

她将水杯輕放在了桌上,語重心長地表示,“小安,晏家的家世我多少了解一點兒,以前也和他們家的人打過幾聲招呼。”

“他那種家世,不是我們夠得上的。”

“……”

黎于安的心一沉,沒接話。

安陽繼續說,“雖說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也常見,但你作為家裏唯一的孩子,媽還是希望你按部就班,明白嗎?”

看似溫軟,實則強硬。

黎于安緩慢擡眸,遞給安陽一個肯定的眼神,“媽,你放心吧,我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而且你真的誤會了,我對晏岑沒什麽。”

再說了,晏岑怎麽喜歡他這種類型的呢?

就算對方喜歡男孩子,那也應該是裴煥那種家世背景好、對外又從善如流的人。

“是嗎?”

“當然。”

黎于安接得很快,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麽。

安陽點到為止,“你懂事就好,媽也不希望你在這種事情上受傷,你還年輕,應該多奮鬥奮鬥事業。”

黎于安強忍着說不上來的苦澀,藏在桌下的手摸了摸口袋裏随身攜帶的糖,抓緊又松開,“嗯,我明白。”

安陽見他聽話,微笑示意,“點菜吧,今天既然是生日,那你多吃點。”

黎于安微微一笑,“好,媽,你也多點些你愛吃的。”

--

晏岑特意選擇了內側的位置,這樣偶爾擡眼時,餘光還能瞥見不遠處的那一桌——

黎于安的身形還是那麽清瘦。

即便秋冬穿着寬大些的毛衣,還是能窺出一絲絲骨感,不愛吃飯嗎?

對面傳來了薄越明和裴意的低聲交談,晏岑不動聲色地挪回視線,嘴角沾上一絲無奈又驚嘆的笑,他是近期才知道的——

好友薄越明的雙眼視力早已經恢複如初,只不過礙于相對複雜的家族關系才繼續僞裝成不便;

至于人人喊着“癡傻”的裴小少爺裴意,那也是裝的,本質是個一頂一的聰明人。

說起來還真難為這對戲精夫夫,彼此僞裝了那麽久,還能相互看對眼。

這會兒說是請客吃飯,還不如說是他們這對臭情侶在狂發狗糧。

“那邊怎麽就剩梨園一個了?”對面的裴意突然傳來詢問,聲音裏聽着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

梨園?

是指黎于安嗎?這稱呼還挺特別的。

晏岑暗自作想,想當然地回答,“小黎總剛招呼了一個女侍者,帶着黎夫人往衛生間走了,他一個人在位置上坐了快十分鐘了。”

和裴意坐在一塊的薄越明聽見他的回答,意味深長地回答,“看來不止裴意,你的心思也沒在我們這桌飯菜上?”

晏岑喝了一口溫水,不否認。

還沒等三人多說上幾句話,一名女侍者急忙忙地從走廊那邊跑了回來,“黎先生,不好了!”

裴意等人聽見這聲忘了壓制的急切,不約而同挪去了視線。

斜後方位置上的黎于安驟然起身,“怎麽了?”

女侍者氣都來不及喘勻,只挑了重點先說,“安女士突然跑到了樓上的生日宴會廳,我壓根攔不住,她現在和宴廳裏的客人鬧起來了!”

鬧起來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鬧起來?

黎于安一聽見安陽的“不尋常”,立刻拔腿沖了上去。

等到趕到樓上的宴會廳時,酒店經理正拉拽着安陽、企圖将她拖拽出廳。

安陽掙紮得格外厲害,發絲也有了一些淩亂,還在扯着嗓子叫喊,“我不走!你放開我!我!我不走!”

這聲音落在別人的耳中,或許會顯得聒噪,但落在黎于安的口中,分明是對方發病的征兆!

黎于安顧不得在場衆人的反應,拔腿就跑了過去,高聲制止,“你幹什麽!放開她!”

原本還在拉扯的經理有了片刻的滞愣,就在這一瞬間——

安陽突然抽風般地将使勁了渾身力氣将他狠狠推開,自己卻反向撞上了酒塔桌子!

數十層的酒塔瞬間傾倒而下。

“媽,小心!”

黎于安顧不得自己會受傷,整個身子幾乎都護在了安陽的身上。

酒杯碎裂聲鋪天蓋地,滿地的碎玻璃渣混着深紅的酒液,就連酒塔邊上的蛋糕都跟着遭了殃。

黎于安護着安陽跌摔在地上,身上米白色的毛衣浸上了不少暗紅色地酒漬,又涼又痛。

被護在剩下的安陽發出急促又驚慌的呼吸聲,顯然是被眼前的場景吓到了。

黎于安顧不得追上來關切的裴意,更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狽,一心落在了安陽的身上。

“媽,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傷?來,你別怕,我們先起來。”

“小安,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媽,有我在,沒事的,沒人敢欺負你。”

“……”

安陽被這一連串的杯裂聲給吓傻了,呆呆地任由黎于安扶起。

精心籌備的生日宴被破壞得一幹二淨,作為東道主的鄧秀亞忍無可忍,“你們母子兩人成心的是嗎?跑到我兒子的生日宴上來抽什麽風!”

邊上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就是啊,突然跑來破壞人家生日宴,這黎夫人精神是真的不太正常吧?”

“這還用說嗎?家裏人也不看好,怎麽縱容這種人出來鬧事。”

黎于安沒敢反駁一句,只是堅定地将安陽護在自己的身後。

這不是對方第一次發病鬧事,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可再無奈又能怎麽樣?

對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生養之恩,他不能不管。

黎于安默默接收了周圍衆人的厭惡和鄙夷,鞠躬道歉,“裴夫人,實在對不起,今天造成的損失,我一定全部賠給你們。”

“賠?你賠得起嗎?”

“你知道我為了小煥的這場生日宴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功夫?”

“你這個親兒子做得有多失敗啊?才讓你媽一個勁地惦記着別人家的孩子?”

鄧秀亞得理不饒人,每一句話都化成了利刃,狠狠戳向了黎于安的心髒。

他環視着這高規格的宴會廳,有些無助,卻又不得不強撐着精力處理眼前棘手的問題。

就在黎于安絞盡腦汁搜刮道歉用詞和賠償方案時,又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裴夫人,事情已經發生了,與其在這裏輪對錯,不如先想辦法解決?”

“……”

黎于安餘光瞥見上前的晏岑,只覺得瞬間氣血上湧,他已經成了衆矢之的的笑話。

晏岑是什麽時候來的?看到了多少內容?又聽到了多少內容?

黎于安恨不得帶着安陽直接逃離這地,他不想在對方面前丢臉的,一點兒都不想!

可他的雙腳死死定在原地,任由尴尬無措的情緒反複煎熬。

“我讓酒店人員幫忙在隔壁宴會廳重新布置一下。”

邊上的晏岑搬出合适理由,語調從善如流,“今天畢竟是裴少爺的生日,還有那麽多賓客在場,別鬧得大家心情都不愉快。”

對面的裴煥察覺出晏岑話語深處對黎于安的維護,又想起前陣子晏岑對自己的冷淡,出口的語調微妙。

“媽,黎先生他們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就按照學長的意思辦吧,我們就別讓大家都跟着不開心了。”

“學長的好意,我收下了,謝謝。”

晏岑聽見這聲“學長”,眉心輕微一蹙,看着裴煥的眼裏多了一絲冷漠的探究。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低聲數落了一句,“看看,豪門和小門小戶總歸是有區別的,這孤兒寡母的就是上不了臺面。”

又有賓客趁着吹捧,“是啊,裴少爺能力出衆、脾氣友好,可不是誰都能生出來的,說到底還是裴夫人好福氣。”

“哎喲,人和人能生出來的孩子差別大着呢。”

“……”

黎于安默默将這些言論收入耳中,有意識地後撤半步,刻意離晏岑遠了些。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安陽不知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情緒再度失控!

她一把推開黎于安的保護,健步沖到了鄧秀亞的面前,像是世界末日般地嘶吼着、叫嚣着、宣布着——

“你們知道什麽!裴煥是我的兒子!他才是我的兒子!”

“抱錯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抱錯了!”

“二十五年前,瑪利亞私人婦産醫院,十一月十六號,那天的産婦只有我們兩個!兩個孩子前後就差了十分鐘!”

噼裏啪啦的話語砸了下來,現場靜得鴉雀無聲。

黎于安眉眼破開一絲錯愕,連忙上前制止,“媽,你說什麽呢?你累了,我們回家好嗎?”

安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無視了這聲勸阻,她強行拽住黎于安的手,将他連拉帶拽地推倒裴氏夫婦的面前。

“來,我把你們的兒子還給你們,你們倒是把我兒子還我啊!”

說完,她就像是丢垃圾、徑直甩開了黎于安的手,反而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同樣震驚中的裴煥。

“……”

黎于安的手凝在半空,手腕處還帶着安陽過分用力而殘留的紅痕。

他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名為“母親”的安陽,心裏築起的城牆正在一點點崩塌。

這四年以來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迅速掠過,給他串聯起了一個呼之欲出的、痛不可遏的真相。

還沒等黎于安反應過來,原本還處在暴怒中的鄧秀亞卻忽地上前半步,猛地将他寬松的毛衣袖口拉了上去——

黎于安手肘關節處,赫然印着一小塊淡色胎記!

“我天!”

鄧秀亞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軟得栽下去。

裴煥看見鄧秀亞的反應,心弦跟着一緊,“媽?”

“不、不可能的。”

鄧秀亞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轉身挽緊裴煥的手,生怕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搶走,“小煥就是我兒子,這怎麽可能呢?”

“保安呢!經理呢!”

“把這瘋女人,還有這瘋女人的兒子都給我趕出去!”

安陽的目光死死盯在裴煥的身上,眼淚成串成串地掉,“是不是,可不可能,你們去驗親子鑒定就知道了!”

得知真相後,她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錯了就錯了,就當一切沒發生,就算是換回了孩子,丈夫也看不見、救不回來了!

可時至今日,她才明白——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親生兒子而不去相認?能忍住第一次,也不能忍不住第兩次!

想到這兒,安陽越發去扒拉裴煥的手,企圖用她以往刻意制造的偶遇來激發對方的認可;

而鄧秀亞同樣死死護着裴煥,抗拒着不讓安陽靠近,生怕自己的寶貝兒子消失。

在場吃瓜衆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視線來回轉換。

要知道,明明身處在這場輿論裏的年輕人不止一個裴煥,可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黎于安是完全不被重視的那一個!

這孩子是有多差勁啊,怎麽沒一個家長喜歡呢?

“……”

或震驚、或鄙夷、或同情的眼神從四面八方投來,黎于安卻無暇去管。

他荒唐地看着眼前的鬧劇,默默将自己的衣袖放了下來,甚至生出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暖氣是壞了嗎?他冷,太冷了。

自以為的親生母親将他的尊嚴随意踐踏,另外一位所謂的“生母”更是躲他唯恐不及,她們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了裴煥身上。

如果說和裴煥的人生是一場對照,而他是徹頭徹尾被放棄的那一個,他有自知之明,再不走就該惹人嫌了。

“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黎于安無知無覺地丢下這一句話,卻在轉身時對上晏岑投來的視線。

就這一霎那,荒唐到麻木的心髒忽地裂開深不可測的傷口,疼得黎于安幾乎要彎腰暈倒在地上。

眼眶迅速彌漫出大片的溫熱,黎于安連忙低頭掩飾,卻又看到了自己被紅酒糟蹋的衣服,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苦澀的笑。

什麽是不配?

什麽是不合時宜?

這就是。

他總是在晏岑面前狼狽、丢臉,沒有一次例外,他是連生日當天都不被祝福、不被在意的存在。

他不配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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